第三十一章
一夜安宁,刘沁始终熟睡一般不肯醒来,两人都等到疲累。天才蒙亮夏青平就出了门,碧儿趴在床边儿上眯了会儿眼,也忙不迭地出门打水,将大夫开好的药面儿遵着嘱咐融了少许的清水,用白绢布裹上,留着擦刘沁那额头上的伤,防着生了火肿不消的。
摆好了用的,才想起还没准备来吃食,不知道刘沁几时会转醒,醒来定是会饿的。匆匆忙忙就出了屋。
眼见着太阳光就照进了屋里,床上的刘沁终于转了转眼珠,头是疼的,腿脚是疼的,像是分毫也动弹不得,眉蹙紧了,抬手就够上了那疼着的地方。
没够着,被谁的手握住拦截了。
极不愿的睁开了沉沉的眼皮,背着光的,像是沈天盈。
光刺眼的很,一手被握的紧,就抬另一只手去遮光,哪知才抬起又落进了沈天盈手里。
挣不开,眉蹙的更紧,扯到了额头又疼进了几分,动也不得,生了怒道:“沈天盈!”
看不清楚的沈天盈像是笑了,等他一眼,将头转了。
沈天盈坐到床沿,放开刘沁的手腕,小心地扶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了起来,自己往里头挪了一点,就将刘沁置在了怀里。
虽坐的轻缓,还是抻动了左腿,疼的揪了心,一下浑身无力就倚到了沈天盈胸前。嘴里小声的呻吟还是让沈天盈皱起了眉,“头疼吗?”
白了一眼沈天盈,道:“腿疼。”
骨头都断了,如何能不疼!太难熬的一夜,总是合不上眼,心都牵在了刘沁身上,终于见她身边的人都走了,才偷偷地进来看她一眼。额头上裹着伤,腿上更是夹了板,小脸白的没有血色,衬着那铺了一枕的头发,怜的让人害怕,心都提到了顶口,怕真的就这样一直的睡下去了。还好那眼珠动了,眉也动了,小手也好好地抬了起来,那吊着的心才放回到了地上。
“你为什么在这儿?碧儿呢?”这时候最不想见的就是他,还一睁眼就见到了。
沈天盈也暗忖,想她这样问的时候她总是不问,这会儿她问了,偏偏他又不想回答。
手轻轻拨过刘沁耳边的头发,问道:“还有别处伤吗?”
歪头避开沈天盈的手,“你是不是盼着我醒不来才好,被摔到零散了才满意?”
圈紧了不安分的刘沁,低声道:“我没你那么心狠。”
门开的小声儿,沈天盈还是机敏地转过头去看,是碧儿两手端着食盘。
扭不过身子去看门口,刘沁开口问:“碧儿是你吗?”
正看着沈天盈惊诧,忽然听到熟悉的刘沁的召唤,慌忙地将食盘放下,跑到了床前,见刘沁好好地坐着,除了伤处,眼睛正活泼地看着她,嘴一扁,就哭了起来。
“沁儿,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伸手捧着碧儿的脸,擦了擦那眼泪,道:“我都醒了,碧儿还哭什么呢。快别哭了。”
“嗯,”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没止住,“沁儿你头疼吗?腿疼吗?夏青平一直在这儿守着你,才刚出去呢你就醒了。”
微笑着,心头暖暖,“有你们我哪儿能还不醒。”
“咳。”见两人似乎是无视了他,还故意地做了个声儿,道:“先吃些东西吧!”
“哦对!”碧儿才想起了这一桩,沁儿一定饿了,起身道桌子上端食盘,却瞥见还扔在一旁的药布包,还没擦伤口呢!
“沁儿,”拿着药布包走到刘沁跟前儿,“你再忍一会儿,大夫嘱咐了让用这个给你擦额头上的伤呢。”
沈天盈伸出手,“给我吧!”
刘沁拨开那伸出去的手,“不用你,又碧儿就可以了。”
碧儿左右地为难了一下,后道:“喝的药好像还没熬好,我得去看看。这一大早上夏青平不在还真是忙得紧,”将药布包丢在沈天盈手里,道:“沈少爷给帮个忙,可是得仔细了。”
“碧儿!”刘沁还来不及说别的,碧儿已跑着出了门,真不知道这丫头安什么心思。
背后的沈天盈露出了一闪即逝的笑,身子略微地向后挪了挪,让刘沁半倚半躺在怀里,手里拿着药布包,道:“不要动哦!”
刘沁哪里是听话的,尤其是沈天盈,将头一扬,瞪着沈天盈,道:“你的棋画姨娘不用你陪着吗?我这儿不用你。”
“乖乖地!”扳正了她的脑袋,就动手去拆那缠紧的布带,一圈一圈,时分小心。
“疼。”还是让刘沁呼了疼,禁着鼻子,额头伤处已沁出了血珠。
“对不起。”冲口而出的道歉,带着浓浓的心疼。状似三角的伤口,微微红肿着,随着布带拆下,竟又露了血。拿药布包的手格外地轻柔,连呼吸都跟着小心了,微凉的触感一点一点擦过伤口,将血珠都粘在了布包上。
“还疼吗?”
就快要融化在沈天盈的温柔里,哪儿还记得疼。
没听到刘沁的回音儿,才将眼睛从伤处移开,结果一转就撞上了一双晶亮璀璨的明眸,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心跳瞬间就慌乱了节奏,快要呼吸不畅,却舍不得挪开那双眼。
门开的突兀,棋画风火一般闯了进来,眼睛像是喷着火地盯着床上的两个人。碧儿在后头小步跑进来,貌似慌张地行了个礼,道:“少爷,碧儿没拦住她。”一副奉了命替着男女主人看门却没拦住一个不长眼的给闯进了门的样子,声音里的幸灾乐祸怕是只有刘沁听得清白。
棋画忍怒福了福身,道:“在少爷房里没见到少爷,棋画惦记……”
不等棋画说完,刘沁抬手扯了下沈天盈的衣襟,嘴里含了蜜一样地道:“少爷,额头疼。”
刚要冷声打发了棋画,忽听到刘沁的软语撒娇,心立刻就酥软了,轻轻拨开额角上的发丝,伤口还没有包扎上,吹到了风可不好。拿起来置在一旁的布条仔细缠起来,手有些笨,却细致的很。
碧儿在一边儿心里头默念,沁儿你一定要忍得,努力地气死了那个恶女人。
棋画快不记得自己跟在沈天盈身边多少年,就是嫁给他也五年多了,沈天盈的温柔她一直知道,她以为对着她似的轻言轻语宽容问候就是温柔,从来不知道他还能这样。这样疼爱地怀抱着一个女人,这样浓情地看着一个女人,这样小心地照顾一个女人,所有她看到的都刺痛了她的心。
故意将目光都黏在了沈天盈脸上,瞥都不瞥向棋画。六年前的账还没算,着摔落楼梯的伤且就利用沈天盈气她一气吧,已是便宜的了。刘沁愿意承受的她谁也不怨,但无故惹来的伤她定要悉数送回去。棋画就首当其冲。
沈天盈心里清明,刘沁与碧儿都是故意做给棋画看的,可还是心甘如怡地配合了。手上缠绕着布带打结,脸被刘沁看的有些发烧。
“紧吗?会勒得疼吗?”低声询问。
刘沁摇了摇头,棋画不走,她宁可花了眼也要含情到底。
沈天盈惩罚般地用指腹描绘了她的黛眉,立即就破了刘沁的功,一个狠戾的掌打在了沈天盈的手背。沈天盈也不躲,嘴角还勾起一抹笑。
“啪”地一声,碧儿正扼腕叹息,棋画却猛地捂住了胸口,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屋。
正好就破了功,棋画也走了,刘沁就推搡着沈天盈,道:“走吧走吧你也走吧!”
沈天盈舒眉一笑,“不用我了就赶我走吗?你不打算先谢谢我吗?”
借着沈天盈搀扶,刘沁坐直了身子,“这是你欠了我的。”伸手招着碧儿,“碧儿,扶我下去。”
碧儿不动手,道:“沁儿你腿还下不得地呢!”
沈天盈下地弯腰抱起了刘沁,“碧儿,摆上椅子。”
“哦。”两个椅子并在了一起,让刘沁能放直了腿。将食盘里的一一摆好,都递在刘沁面前。
“是我前生欠你的吗?”
白了一眼沈天盈,“这辈子欠的更多。”
没等到沈天盈追问,门外又起了敲门声,刘沁无奈叹息,真是消停不得。
碧儿过去开了门,是春丽丫头,跟着沈夫人和棋画。
“娘,”未理会棋画,沈天盈对着沈夫人行了个礼。
碧儿大惊,沈天盈叫娘的,岂不是华府大小姐华玉茗,沈家的当家主母!忙福下身,“沈夫人。”
沈夫人径直进了屋,瞧了眼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刘沁,嘴角一勾,道:“若不是棋画说,我还不知道原来刘沁丫头也住在这儿呢。”
刘沁放下筷子,笑了笑,道:“腿脚不便,就不给沈夫人见礼了。”
沈夫人瞥了一眼那夹着板的腿,道:“华启就是心肠硬,当初要了你又如何能受的这罪。”
哼,刘沁心里冷笑,把当年的逃走跟沈天盈解释成她引诱不成华启不要的吧!“按说做您儿媳妇难,弟媳妇可真是不难。华启的万分疼爱比起来首富家的冲喜少奶奶实在强的多。可惜了刘沁没识抬举,辜负了华启的一片痴心。”
沈夫人浅笑,“与你来说我们也算是曾相熟识的,何苦还强撑着面子。这会儿就是颠倒了黑白,也回不去过去的情境了。盈儿一心存善,恶不做追,刘沁丫头可不要多想了。”
瞧了眼沈天盈,道:“沈少爷着实是心存友善,奈何了有善被认欺,失心失爱,刘沁瞧着都有担忧。”
“呵呵。”沈夫人掩嘴笑道,“真是旁人担忧多。这般的上心倒是让我多想了几分,莫不是刘沁丫头回头惦记着我们盈儿了吧?”
“可笑!”
刘沁张望,原是夏青平。
又见那个粉面男子,沈天盈心就不愉。
夏青平走到刘沁跟前儿,低身检查了额头伤口,问道:“沁儿醒了,好些了吗?”
刘沁点了点头,“嗯。只是这里人吵,我不喜欢。”
夏青平展颜一笑,“我带你回家。”伸手抱起了刘沁,看着碧儿道:“收拾东西。”
沈天盈伸手一拦,“她伤未好,你带她去哪儿?”
瞪了眼沈夫人,看着沈天盈的也不友善,道:“总有人自以为是,不自量力,没有了关系管不到那么多。”
无视屋里人的怒气还是怔仲,径自抱着刘沁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