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责任
到洛海蓉睡着之前，她念念不忘自己年轻时候穿的月白色旗袍。
洛雯熙看过那张照片，几十年前了，那时候的洛海蓉只有十九岁，亭亭玉立，眉目间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少女特有的娇羞。
沉静美丽的如一朵淡雅清香的茉、莉。
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轻盈雅淡，初出香闺。是水宫仙，月宫子，汉宫妃。
半夜里，洛海蓉就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洛雯熙从开始的默默流泪，到失声痛哭，终于蹲下身子，嚎啕起来，直至晕倒在许哲的怀里。
洛雯熙睁开迷蒙的双眼，就看到许哲满含忧郁的双眸望着自己。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和许墨阳是那样的相似，如果不是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太过明显，洛雯熙几乎要以为，看着自己的人就是许墨阳了。
“雯熙，你怎么样？”许哲一开口，就是满满的关怀和焦虑。
“我没事。”洛雯熙强撑着支起自己的身体，许哲立刻把她身后的枕头立起来，让她靠在上面。
“雯熙，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轰的一声，洛雯熙的脑子像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空洞，耳边是嗡嗡的鸣叫伴着呼呼的风声，吹的她身上有些发冷。
“你说什么？”洛雯熙有些不可置信。
这段时间忙着照顾母亲，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月事没来，只当是向来不稳定的原因，这些天有些呕吐的症状，她也只以为是自己精神压力太大，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许哲紧皱着眉，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他心里又何尝不希望这只是个误会，原本因为他和许墨阳是兄弟，他就隐隐觉得两人之间有些阻碍，如今，洛雯熙有了孩子，毫无疑问，这是许墨阳的孩子，她和许墨阳还能切断联系吗？
“医生说已经六周了，你这段时间太过劳累，伤心过度，胎儿很不稳定，所以……你要多注意身体。”许哲艰难的复述着刚才医生的话。
洛雯熙直勾勾的眼神有些木然，呆呆的看着许哲一张一合的嘴唇，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雯熙，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洛雯熙的眼神突然间找回了焦距，目光锁在许哲那张表情复杂的脸上，良久，才悠悠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要不，我告诉大哥……”
“别，别跟他说。”洛雯熙慌乱的低下头，她还不能确定这个孩子她会不会留下，而眼前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让我考虑考虑，等我忙完母亲的后事，我想清楚再说吧。”
洛雯熙说完就抬腿下了病床，却被许哲一把拉住。
“你需要休息。”
“我现在不能休息，我要去给我妈做件旗袍，她还等着穿。”
洛雯熙回家翻出了那张老照片，就直奔当地一家非常有名的服装店，虽然现在的商场里衣服款式应有尽有，但是这家店却依旧保留着量体裁衣的传统。
洛雯熙把照片拿给店老板看，要他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旗袍，为了能在三天内做好，加付了不少钱。
接着又去商场选了一双白色小牛皮高跟鞋，回家后就开始不停收拾洛海蓉的东西，从衣物，配饰，到她生前喜欢看的书，相册，等等等等，只要是和洛海蓉有关的，她全部都翻了出来，又整整齐齐得按顺序摆放好，竟然铺满了一张大床。
许哲一路跟着洛雯熙，于心不忍，再加上她此刻的身体……
“雯熙，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啊。”洛雯熙连头都没回，语气里却是一片轻松，似乎几小时前的忧伤已经全部挥发殆尽。
这样的洛雯熙让许哲觉得很不正常，不免有些担心。
“雯熙，你这是要做什么？”许哲握着洛雯熙不断忙碌的手，那样瘦弱，那样纤细，似乎只要他大力一些，就会断掉。
“我妈要换个地方生活了，这些都是她的东西，我要收拾好，让她一起带走。”洛雯熙想要抽出手，无奈许哲握的紧。
“你放手啊，我还没整理完呢。”
“雯熙，你别这样好吗？这些东西……伯母用不到的，你别这样……”许哲的声音都在颤抖，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又紧了紧。
“好疼啊，许哲，你放手。”
“对不起。”许哲闻言松开了手，却顺势拉着洛雯熙在床沿坐下来。
“雯熙，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现在不能这样，你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你今天一直这么东奔西走，到现在都不肯休息，我真担心……”
“担心什么？”洛雯熙唇边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担心我受刺激太大，会倒下去？”
许哲皱着眉，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原先她哭，哭到晕倒，都是正常的表现，可现在她摆出这么一副样子，许哲心里反而打起鼓来。
“你放心，我不会的。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妈看到我伤心，她会更难过的，所以，我不愿让她看到我哭，我把她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带给她，她会高兴的，尤其是这本相册。”
洛雯熙那起床上摆着的一本相册，很大，很厚，也很旧了，十四年了，白色扉页上的那张结婚照的边缘都泛起了淡淡的黄。
照片里的文仲明穿着一身西装，英挺俊朗，面带笑容，洛海蓉穿着一件极复古的婚纱，现在看来古板的很，在当时却已经是最为时尚的了。
两个人并排而立，洛海蓉轻挽着文仲明的手臂，一脸的娇羞，但是看着照片，洛雯熙都觉的那时候两个人一定是幸福的，心里想的也一定是要携手白头的。
洛雯熙曾以为这本相册早就被母亲处理掉了，却在衣柜的最底层找到了。
从洛海蓉和文仲明结婚到洛雯熙出生，以及每一年洛雯熙的生日，一家三口的出游，全都记录在这里。
这本相册曾是洛雯熙一家生活美满的见证，却在她十二岁生日那天，变成了天大的讽刺，照片的每一个笑容，都变成了对洛海蓉母女的嘲笑。
洛雯熙叹口气，手指抚过洛海蓉和文仲明的结婚照，“我没想到，我妈是这么爱他。”可是，妈，值得吗？你一直盼着，他却到你走的那一刻都没有出现，女人一旦全心全意的爱上一个男人，都是这么惨烈，这样至死方休吗？
“去睡一会儿吧，好吗？”许哲合上洛雯熙手里的相册，疼惜的看着她，“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去医院，还有很多事要忙。”
洛雯熙看了许哲一会儿，终于站起来，说：“好吧。”
灵堂里。
洛雯熙仔细得将赶制好的那件旗袍套在洛海蓉身上，又替她穿上皮鞋，入殓师将她的妆容理好，洛雯熙再三检查后，才觉得满意了。
洛海蓉的邻居和从前学校的同事来和她一一道别，洛雯熙站在一边，对每一为宾客鞠躬致谢，眼光却时不时的就投在洛海蓉的脸上。
化了妆的关系，洛海蓉的脸色并不太难看，除却白的有些过分外。洛雯熙甚至觉得母亲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兴许她睡够了就会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