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消融
“我不想像我妈一样，一生抱着一份残缺的爱，到死都不放手，她那样真的太苦了，我自问也做不到她那样爱一个人，也许是我自私吧，我不能像他那样委屈自己。所以，许墨阳，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可以选择把你忘了，过我自己的生活，我不愿意用一张结婚证书把两个人绑在一起。”
许墨阳躺下来，用力把洛雯熙揽进怀里，低沉的嗓音像是陈年的酒酿，熏人欲醉，“你不是自私，我知道你是害怕。你父母婚姻的失败对你的影响太大，但是你要知道，这世上还是幸福美满的家庭更多，况且我也不是你父亲。丫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你，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离不开，让我想到“天长地久”这四个字的人。”
“丫头，你知道我不是个热心的人，也不喜欢参与别人的是非，但是因为是你，我想帮你打开心结，你父母的事不是别人能说得清楚的，即便你是他们的女儿也一样。不要用你父亲烦犯的错来束缚你自己，好吗？”
许墨阳说的动情，洛雯熙的鼻子有些发酸。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不敢确信许墨阳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她还在犹豫他是否值得自己冒这个险，那么，许墨阳今晚说的这些话，就彻底打消了她最后一点顾虑。
他为了爱她，改变了自己一贯的处事原则，亲手推倒了以往竖在他心里的围墙。对于他这样一个向来抗拒婚姻束缚的人，反而比她更早确定了结婚的想法，只是为了给她一份安定，给她一个一生的承诺，让她名正言顺的陪他走以后几十年的路。
这样的男人她不嫁，这辈子还能有第二个吗？即便是为了他，她也该努力试着释放自己禁锢已久的热情和希望，对人，对事，对感情。
“我想见见他。”洛雯熙讷讷的说。
许墨阳自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觉得安慰，因为他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在尝试改变，尝试解开弥漫在她心里十几年的郁结。
“好，明天我告诉他。”
之后，许墨阳像是越发来了精神，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洛雯熙却没他的好兴致，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大脑就昏昏沉沉起来。许墨阳自言自语了一阵见身边的人没有反应，就晃晃她的胳膊，洛雯熙就无意识的嗯一声，他则继续兴高采烈的高谈阔论。
洛雯熙睡的迷蒙，总觉得有只苍蝇嗡嗡嗡的不停在脸上绕，时而还蹦出几句人话，说起什么房子，婚礼之类的词，似乎还听到程颢和白雪的名字，洛雯熙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却突然被人握了住，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从手心传来，脸上便不自觉的绽开一朵笑靥，安安稳稳的进入梦乡。
洛雯熙一直不理解也不能赞同许墨阳的某些行为，例如，明明只有两个人吃饭，却偏偏要选择一间大得出奇的包厢，虽然这间包厢她很熟悉，可这样面对面坐着而沉默无语，她还是觉得尴尬，偏偏这时他也不在。
如果是在大厅里起码还有些音乐做背景，现在可倒好，偌大的空间里空气都快要静止不动了，说句俗气的话，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半晌，文仲明先打破了这份有些诡异的和谐，“小熙……”
“嗯。”洛雯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中年男人。叫爸爸？她叫不出口，虽然他的确是亲生父亲。叫文先生？她又不是来谈生意的。叫文仲明？这不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挣扎许久都没有结果，无奈，她只好等着他先开口，自己则以一个单音节作为回应。
“小熙，爸爸对不起你。”文仲明看着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的洛雯熙，眼圈有些微微的发红，声音便愈显得的苍凉起来。
“这么多年我都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去找过你妈妈，可她不让我见你，我给的生活费她也不收，我还以为你们过的不错，没想到……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爸爸知道你和妈妈都怨我，恨我，我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是我辜负了你妈妈，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能用简单的对错来衡量的，对你和你妈妈，我觉得很愧疚……小熙，你长大了，我想多少可以理解爸爸当时的想法……”
“我不理解。”洛雯熙生硬的打断了文仲明的忏悔，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不理解为什么妈妈可以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即便你不要她了她都没有改变，可是你却做不到。”
洛雯熙咬着嘴唇，眼睛瞥向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脸上明白的写着抗拒两个字。
文仲明叹口气，来回搓着自己的手，眉间的山峦重叠堆起，“小熙，爸爸知道，你很难原谅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当年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是我背叛了家庭，你就是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我真的想把这些年你是去的都补偿给你，给爸爸一个机会好吗？”
“我不需要补偿什么，没有你，我也长了这么大，我也活得好好的。”洛雯熙面无表情的说。
文仲明因为女儿的冷漠有些激动，走到洛雯熙跟前，“小熙……”突然间天旋地转起来，啪的一声，一只手用力按在桌子上，菜汁溅在雪白的桌布上，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洛雯熙立刻伸手将文仲明扶住，“你这是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文仲明借着洛雯熙的支撑重又坐回椅子，冲她摆摆手，说：“不用，血压有点高，没事。”
“有药吗？”洛雯熙有些紧张的问。
“有，在口袋里，给我杯水就好。”文仲明从口袋里掏出降压药，就着洛雯熙端过来的杯子喝了口水，平静了一会儿，也就恢复过来。
“小熙，爸爸已经是快要六十岁的人了，还有多少年能活呢，就算你不原谅我，也让爸爸为你做些什么，别让我将来带着遗憾走，到时候见到你妈妈，我连向她忏悔的勇气都没有。”
文仲明的这几句话让洛雯熙的眼里氤氲出些水汽，“你也觉得对不起妈妈吗？”
“是，对不起她，可是已经没机会求她谅解，小熙……爸爸……”文仲明眼里蓄起的泪水让洛雯熙一震，从小父亲就是如山般屹立不倒的，何曾这样卑微过。
洛雯熙心里的怨恨被文仲明的眼泪冲刷过，一点一滴的淡化。
“你真的回去找过我吗？”洛雯熙哽咽着问。
“当然，我去看你，当时你妈妈恨我，一直不肯让我见你，我只能远远的在你学校门口看看你，后来我们搬到了S市，就跟你们断了联系。小熙……爸爸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惦记你呢。”
“小熙，就算你改了名字，不愿意再叫我爸爸都没关系，我只想以后能多照顾你，如果我早知道你在S市，我不会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