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主
夜幕笼罩在这块大陆上，笙箫齐奏，歌舞升平。泠水上停泊着许多画舫，无一不是富丽堂皇，装饰的极为奢华。舫内不时传来男子女子的戏谑声，或者各种乐器的奏响，还有酒杯碰撞发出的声响。这种风月场所规格很高，自然也以高价而出。
“公子，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名长相清秀的书童左右环顾，似是十分焦急。
“这就是办法。”不管身旁的人如何劝说，被叫到的公子依然是不为所动。唇红齿白，明眸皓目，那里是什么公子，分明是个标致的姑娘家。
“可是……，”清秀书童也是易装出行总觉得心有不安，也难怪，两个女子却出入这风花雪月的场所，难免会惹人生疑。
“没什么可是的。”杏眼一瞪，斥责道。
舫内设有雅座，各路姿色出众的姑娘们依次上座表演自己的拿手技艺。座上抚琴的女子一首《长相思》罢后，便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循声望去，竟是一名红衣女子。
凤珏从门外走来，先是冲抚琴的女子福福身子。见是女子前来，抚琴女子也不觉得有何不适，同样是礼貌的回了一个礼。
门口又是一阵骚动，那男子的长相着实令人惊异，美到竟是一种惊艳。他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拉起凤珏就坐下，顺势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举止亲昵。
抚琴女子吩咐小厮好生伺候，自己又施施然坐下，指尖拨动琴弦，一曲《凤求凰》便传了出来。
南瑾琛越听越上了倦意，他附在凤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甩甩袖子潇洒的走出了画舫，临出门时还投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一直都坚定的相信，只要自己耐心等下去，他就一定会出现的。如今，他是出现了，依旧是那样的风度翩翩，自己的等待终于是有了回报。可是，那样的画面算什么？他和另一个女子那么亲密，没有任何顾忌。
自己呢？那么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呢？
清秀书童见主子呆住了，再看那红衣女子时已带上了些许怒意。刚想出言说些什么时，却见那假公子站起身来，一脸不甘的朝红衣女子走去。
凤珏听着琴音正入迷，却见眼前出现了一位衣着华贵的俊俏公子，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公子有何贵干？”
恰到好处的笑容，眸子里也是一派平静，看不出任何悲喜，脸蛋也是生的楚楚可爱。假公子见对方没有一点意外，索性也挑明了讲。
“你和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刚才的公子？”凤珏仰起头想到，“你是说南瑾琛？”
南瑾琛，南瑾琛，原来他叫南瑾琛。假公子心里一阵激动，这个名字默默念了很多遍。
“对，南瑾琛，你和南公子是什么关系？”依然咄咄逼人。
“我们？我们什么关系公子你不是看的很清楚吗？”凤珏气势上也毫不弱，反问道：“敢问公子和南瑾琛又是什么关系？”
假公子一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说不出话来，从小就是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被人这么顶撞过，旁边的清秀书童气愤不过，连忙接过话，“我家公子和南公子的关系就是你和南公子那样的关系，而且比你和他的关系更好。”说完，还露出一个趾高气扬的笑容。
假公子长舒了一口气，附和着点点头。
凤珏笑得更灿烂了，“那敢问公子，南瑾琛他生辰几时？生于何地？家中尚有亲属？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最厌的又是什么？身上是否有胎痣，如若有，又在何处？公子若和南瑾琛是那种关系，还请公子给小女子一一道来。”
琴声也正好在此刻结束了，众人皆沉醉在《凤求凰》中不得自拔，无人注意到又发生了些什么。
假公子板起脸来，“你若知道，又何必问我。”
“凤珏出言不慎，还请公子见谅，不过，凤珏也是着实担心南瑾琛，唉。”明眸一暗，看似十分难过。
假公子见到这幅娇弱的样子，也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姑娘莫惊，在下也只是一时情急，还问凤珏姑娘哪里人士？”
“锦州淮水无生门。”
无生门？这个地方对假公子来说并不陌生，宫里也时常有些江湖轶事传来，其中最多的莫过于神秘的易泠宫和张扬的无生门，而这个无生门也一直让朝廷头疼得很。而今自己的对手，竟是来自无生门。
见假公子不言语，凤珏眨眨眼睛，调皮的说道：“公子难道不信吗？”
假公子收回思绪，脸色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凤珏，拉起书童的手往舫外走去。
凤珏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也走了出去。
泠水十分清澈，不似淮水有些浑浊，这里的水清道只在朦胧的月光下，依然看得清水底肆意生长的水草。岸边是几株樟木，正值初夏，香樟特有的香气在空中弥漫。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满天星斗点点闪光，一阵若有若无飘渺的箫声从远方传来。掬上一捧泠水，凤珏只觉得嘴里一阵甘甜凉爽。于是干脆脱了裤袜，坐在岸边，把小腿浸到缓缓流动的江水中。
这样的夜这样的静谧美好，凤珏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从这泠水中潜下去，一直游下去，是否就会到那易泠宫。
“从这里游下去是到不了易泠宫的。”一道颀长的身影倚靠在不远处的一棵香樟上，茂盛的枝叶投下巨大的阴影，使人看不清树下人的模样。
凤珏轻皱了眉头，被人看穿的感觉不大好。于是干脆不加理睬，静静看着这一江春水。
树下的绕人可没有那么清闲，取下一片叶子，手略一抬起，那树叶便朝凤珏飞来，滑过她的脸颊和发鬓，然后缓缓滑落到江水中顺势而流。
凤珏硬生生的回了一句：“琛公子？”
“琛公子？怎么看你南瑾琛，南瑾琛的叫得十分顺口呢。”树下的人笑着，从一片阴影中走来，不知怎么的，他今日似乎是少了一些倦怠，看上去很是神采熠熠，风神俊秀。
“凤珏不敢，情急之中出口不慎，还望公子见谅。”这么点心思都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直接唤他的名字，确实是比整日公子来公子去的舒服得多。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轻笑之间来到她的身旁，自然地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况且，本公子看上的就是你的敢。”
“公子折煞凤珏了，事情越简单越好。”
“小珏。”半晌不说话的南瑾琛深沉的说道。
凤珏双腿泡到冰凉的泠水里，正舒服的不行，不自觉地打起盹来，被这么一叫，睡意朦胧的睁开双眼，有气无力的答了句，“恩？”
“不要把腿泡在水里，对身体不好。”
南瑾琛话音未落，凤珏甩了个眼光过来，“能有什么不好？”
“因为……”
凤珏突然感觉腿上一阵刺痛，睡意全无，低下头看自己的双腿。水质极清，她能清楚的看到一条水蛇恶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右腿，鲜血直流，在清澈的静水中迅速扩散开来。
凤珏想也不想，伸手进水里就要抓那蛇，手刚进水中便被人握住了。缓缓江水在两人的指缝中流淌，填补了两双手之间的所有缝隙。
“你这样只会让它咬得更紧。”温热的气体在耳边吹来，凤珏感到耳朵正有些微微发热。
南瑾琛抓住蛇尾，轻轻一弹，水蛇感到蛇尾有些痛，连忙松口去看蛇尾，见没有什么事，便晃晃身子游走了。
抬起凤珏的腿仔细查看，伤口咬得有些紧，最严重的地方有些皮肉已经翻开了，血色已变得暗红了，一直不断的流着。水蛇大多带毒，且毒性最强。凤珏只觉得右腿已失去了知觉，看样子中毒不轻。
南瑾琛有些好笑的看着凤珏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表现的十分淡定，不见任何慌张。
“小珏想做什么？”
“放毒血。”说完，抬起右手就往腿动脉的位置刺去，不料半空中又被人给截了去。
“琛公子有何指教？”依旧淡淡地语气。
“小珏，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上，有种东西叫解药，有种人叫大夫。”多下匕首，丢到一旁。
“那又如何，远水解不了近火。”
“远水？不是正在眼前吗？”得意洋洋的口气。
“你……吗？”凤珏犹豫了，是的，她在怀疑。
“这里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别人吗？”南瑾琛把凤珏的小腿移向自己的怀里，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放在手里揉捻，不一会儿，药丸便成了一把粉末。
掌心覆着着粉末轻轻盖在凤珏的伤口上，掌心还有一阵热流正源源不断的传来。凤珏只觉得似乎有了些直觉，好像可以稍稍动弹了，刚想道声谢把腿收回来。
但是，目光触及他的侧脸时整个人便惊呆了，那样的专注和温柔一点点的在眼前放大。她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似乎一下子变得特别柔软起来。
“我好了。”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是吗？那起来走吧。”有些不悦，放下她的腿，拍拍灰尘便起身来。
凤珏倔强的挣扎着起来，虽然右腿恢复知觉可以动弹了，但中毒较深，仍然没有力气的。咬紧牙关，终于是费尽力气给站住了，抬腿就想往前迈，却发觉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前面倒去。
没有倒在冰凉的地上，确实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南瑾琛顺势一把抱住她，径直走去。
“琛公子，请自重。走路这点小事，凤珏还是力所能及的。”被人抱在怀里的凤珏拉下脸来。
“小珏，你就不能也柔软一回？”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要的待遇都给她了，谁知对方好像根本没有要收下的意思。
柔软？不够柔软吗？凤珏把头埋了下去，只是惨淡一笑。
见怀中的人终于是安静下来了，南瑾琛也甚是高兴，长舒一口气。
“我们去哪儿？”
“易泠宫？”
“怎么去？”她可不想拖着伤腿在水里又泡上一回。
“怎么来的自然怎么去的。”
凤珏一阵无奈，谁知道是怎么出来的，自己不过中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就到了京州，还被拖着绕着京州绕了一圈。
“我说小珏，那些，你又知道吗？”
“哪些？”事实证明，病真的会传染的，凤珏疲劳至极，不一会儿就起了浓浓睡意。
“你记住了，本公子出生京州，生辰六月初六，世上再无亲人。最喜的是你现在做的——睡觉，最厌的是麻烦。身上有一胎痣，月牙形，长在颈后。这些，你可得记好了。”
睡梦中的凤珏闷闷的点点头，身子却不自觉朝南瑾琛靠去，似乎是想多点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