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队赶到槐花街时,现场勘查已近尾声。
这是一栋建于七十年代初的平房,门挨门儿五户人家,案发现场在西头的第一家。被害的是一对儿同居者,男的伏在门槛上,头部有钝器伤,颈动脉被割断。女的倒在寝室的地上,颈部一刀,深至气管。散乱在胸前的棕色长发,遮不住肚子上的大口子。同样,左乳没了。
凶手动作相当敏捷,隔壁的唐师傅听见叫喊声,穿件衣服的工夫,凶手轻轻松松地完成了作业扬长而去,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杀人恶魔该出手时又出手了,气焰越来越嚣张!
田野和一中队赶到槐花街后,为了抢时间搂线索,一天一夜没顾得上休息,压根儿就没觉得累。桦树县局的刑警们,这回算是饱尝了重压的滋味。
槐花街案和前几起案子有所不同,发案在居民密集的城区。刑警们急喇喇地挨家挨户过筛子,终于抠出了两位目击证人。
这几天气温偏高,把人热得没了脾气,晚上都睡得挺晚。在槐花街街口开小卖店的老马头,那天热得睡不着觉,摇着蒲扇坐在门口纳凉。晚上十一点前后,看见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从他家门口过,灯光一晃,那人嘴里叼着个明晃晃的东西,象是一把刀,吓得他大气儿没敢出,赶紧缩回了屋里。
另一个目击者是个地痞,叫王雷。晚上蹭酒喝高了,趔趔趄趄地往家晃。走到路口的信号灯下,忽然心血来潮,想过把警察瘾。于是就站在街心学着交警的姿势,指挥起交通来了。有辆摩托车路过,他跟人家穷耍。骑摩托的是个大块儿头,惹得人家不耐烦,下来就是俩“电炮”,打他个满地找牙。
槐花街凶杀案,如同当年唐山大地上闪过的那缕蓝光,震惊了桦树全县,震波殃及到了周边县市,老百姓的情绪波动了起来。
一时谣言四起,各种传说活灵活现,越传越玄。
“听说没?这伙杀人狂是越战回来的,在热带雨林里得了一种怪病,隔个十天半拉月就得吃一回女人那玩艺儿,要不浑身就得生疮流浓!”
“嘿嘿,杀人狂专杀锔红头发的女人,看你们还臭美不臭美!”
大姑娘小媳妇吓得不敢单人出门,发廊的生意格外火隆起来,染黑发的排起了长龙。歌舞厅夜总会冷了场,哪个女人不宝贝身上那对儿关健的零件?老爷们儿可遭了殃,不管啥素质,个个义不容辞地成了保镖。
学校门口更热闹,上学放学前后,人山人海跟集市差不多。
案发第二天,县人大的电话就打到了局长室,过问破案的进度。县委书记赵东明、县长隋志宇更绝,干脆坐到了110指挥中心。一天的工夫,省厅市局的领导齐集桦树。桃源县局更是闻风而动,王戈局长连夜赶来,参与联合办案。
王戈局长带来了两条重要的信息:一是1998年8月8号的半夜。城关乡一个歌厅的老板,叫董玉倩。她神经衰弱,晚上睡觉费劲。那天半夜她听见外屋有动静,起来查看,突然从门后钻出来一个人,照面就是一刀。董玉倩本能地一躲,就觉得脸上一凉,吓得她破马张飞地叫唤起来,那人磨身跑了。幸亏这刀砍在脸上,女老板虽然破了相,却换回了一条小命儿。
再一起是同年的9月28日发生的,桃源县的大荒沟村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青年妇女在家中被杀,大脖子挨了一刀,肚子豁开了,但零件不缺。考虑到这起案子和“5.8”串案有些区别,没作并案处理,一直由当地派出所承办,至今未破。
各方收集到的材料,摆上了指挥中心的案头。各级领导和刑侦专家们集中到指挥中心,共谋良策。
案情分析会从中午开到了半夜,饿了每人一盒快餐。最后由省厅刑警总队的赵总队长作总结。他综合各方面的意见,做出了三点推断:
1、犯罪嫌疑人系男性,年龄在30岁至40岁之间。按两人作案考虑,一人身高1.70米左右,另一人身高在1.78至1.80米之间。
2、犯罪嫌疑人懂得解剖,有摩托车或有骑摩托车的便利条件。
3、犯罪嫌疑人系变态杀人,迷信,作案时间通常选择在逢八的晚上十点五十八分前后,但不排除其他时段作案的可能。攻击的目标一般为棕色长发的青年女性。
赵总队长特别关照,对醉酒的那个人的证言要进一步核实,他的证言至关重要。赵总队长最后强调,建国五十周年大庆的日子已经临近,桦树县乃至永安市及周边的市县,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要控制住社会治安的态势,还老百姓安全感,确保国庆节期间万无一失。
布控
按照省厅的指示,永安市公安局副局长常江坐镇桦树,靠前指挥。市局刑警支队抽调五十人,投到桦树,直接参与侦破工作。桦树县局不分局机关和派出所,不分警种和科室,全力以赴。
各乡镇派出所和户政、政保、交警、经保、法制等科队,在武警中队的配合下,于交通要道、重点村屯、街道设卡,24小时巡逻。
刑警大队和治安大队配合市局的同志,动用一切侦查手段,集中精力专攻破案,争取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
市局派到一中队的是一位叫陈曦的女警司,据说是警院侦技专业的高才生。见了面,杨威和他的队员们都挺失望。站在大家面前的,简直就是一个用警服包装起来的小丫头片子,单薄的身材,扎个马尾辫,一张没经雕饰打造过的自然脸,洋溢着天真清纯的稚气,怎么瞅都是个中学生,估计跳跳舞唱唱歌还行。当刑警,唉----“今天天气真好哇”!
全县进入布控状态已经半个月了,风平浪静,一直没有新发现。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二次排查砖窑村,一中队意外地逮到了省厅督办的潜逃疑犯的踪迹。缸窑村的老许头,是杀人重犯许宝山的老爸。村民反映,两天前,在老许头的木耳场里,瞄到一个人影,挺像许宝山。
这个许宝山,是个A级通缉的重犯。1997年10月2日晚九时许,许宝山纠集一帮狐朋狗友,到县城的蓝月亮夜总会鬼混,跟另一伙地痞为争夺点歌权大打出手。许宝山人少,寡不敌众,满脸流血地被轰出了蓝月亮。
许宝山何许人也?自命桦树第一“棍儿”!身居第一根棍儿,哪能就这么轻易地让人家给撅了?这个份子可跌不起。
蓝月亮里,一支《不能没有你》还没唱完,楼下摩托轰鸣,五辆本田飞至。许宝山头戴铝盔,身穿黑色皮装,手持双管猎枪,率领四名同样装束的哥们儿,冲进舞池,二话没说端枪便射。一时间舞池里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三分钟后,许宝山带着他的哥们儿,趾高气扬地重新走出了蓝月亮,跨上摩托,融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10.2”血案,五死十伤,震惊全省。桦树县刑警大队花了九个月的功夫,先后将许宝山的四名同伙缉拿归案,只漏了首犯许宝山。许宝山为人阴险狡诈,几次撒网都没能套到他。三年过去了,田野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他。
田野和陈曦带着一中队,火速赶到了缸窑村。
天黑前,基本搞清了许宝山的藏身之所——南山看护木耳场地的小房子。
半夜,田野和队员们摸进了木耳场地,包围了那间小房子。小房子的门紧闭着,静悄悄地没有灯光。按照预案,田野破门,杨威跟进。接近小房子,杨威起身抢先要撞门,被田野拽住了。田野不容置疑地挥了一下拳头,叫杨威服从命令。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小房子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从屋里出来一个人,背着身子站在门边撒起了尿。
田野一看身形,错不了,是许宝山!田野飞身扑了上去,将他抱腿顶摔掼在地上,紧紧地压住。队员们一拥而上,田野的身下却“叭”地响了一枪。队员们顿时慌了,打开电筒一照,只见许宝山的脑袋开了花儿。
原来是许宝山开的枪,由于胳膊被别在身下,子弹打中了自己的下巴!
杨威掰下许宝山手中的左轮枪,卸下弹鼓一看,还有5发子弹,好险!
一中队处理完许宝山的乱事儿,返回已经是第二天的子夜了。路上,田野留心查看巡逻设卡的情况。经过街区的一个固定卡点时,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儿。
田野把车停到路边,下车寻找执勤的警察。有个下夜班的工人,指着前面的亮处说,那个叫“小酒馆”的饭店里,有几个人在里面喝酒,可能是警察。
田野往街角处望去,灯明瓦亮的,是有一个挂着幌子的小铺。
离小酒馆还有段距离,吆三喝四的喧哗声就热热闹闹地飘了过来。田野在门外停住了脚步,透过窗子,只见七八个警察围着一张桌子,推杯换盏正在劲头上。
一个舌头喝直了的警察说:“你肚子里不光装板油,也装水儿,比我多一道杠儿,我******服。你,再给讲一个,我就把这杯干了!”
接话的是个男中音:“那好,我再讲一个,哪说哪了别外传啊。说的是县长去某村检查工作,哪个县长哪个村就不说了。那天县长刚到村头,就见一群牛稀咙呼隆往出跑,还都是牤牛。跟去的秘书奇怪,就问你们跑啥啊?牤牛慌里慌张地说:‘不好啦,县长来了,一来就要吃牛鞭,不得了啦!’村里的公牛全跑光了。
检查团检查了一圈儿,晌午了,村长领着往饭店走。又见一群牛没命地往外跑,这回清一色儿是母牛。秘书又问啦,你们没长牛鞭,跑个啥呀?母牛胆战心惊地说:‘你们不是要吃饭了吗,喝上酒就该吹牛×了,谁受得了!’”
哗——一桌子的人放肆地大笑起来,杯子筷子跟着直掉。
田野看不下去了,推门进了小酒馆。
喝酒的这帮人都认识田野,一看他来了,大眼儿瞪小眼儿,不尴不尬地全没了动静。
“你们是今晚执勤的吧,谁是负责的!”田野问道。
那位男中音偏过头来,傲慢地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田大队驾到。田大队也是来喝酒的吧,瞧得起弟兄们就坐下,一块儿喝一杯。”
田野定睛一看,说话的这位男中音,是户政科的副科长李锦辉。
陈曦在背后悄悄地拉了一下田野的衣角。田野明白她的意思,这些人都带着酒劲儿,况且警种不同,弄僵了影响不好。
田野扫了这帮人一眼,稳了稳情绪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让罪犯钻了空子前功尽弃,你们不会不清楚自己的责任吧?”
“操,还责任呢。”李锦辉把酒杯一顿说,“你们要是******负点责任,把案子破了,何必叫这帮哥们儿跟着你熬夜受罪!”
杨威没压住火,指着李锦辉问道:“说啥呐,擅离职守喝酒还有理啦,你有能耐你来干刑警!”
“哥们儿,别张口刑警,闭口刑警,你以为你是谁?拉屎攥拳头——假装凶,三孙子的活儿,谁稀罕!你杨威个**,在我眼里,纯粹是个阳痿!”
杨威哪受得了这个,叮叮当当跟李锦辉吵了起来。
酒馆的小老板可傻了眼,看架式这是要林冲火并王伦了。小老板心里打着算盘,熬着夜陪着笑脸儿伺候着人家,为的是混口饭吃,到头来,给不给钱倒是小事儿一桩,别把小店儿砸个稀巴烂,找谁说理去啊。
小老板赶紧挤进来,转圈儿打躬拜佛,哀求大伙儿消气儿。陈曦一手拽着田野,一手拉着杨威,急得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转儿。田野冷静了下来,觉出吵架不是个办法。他对杨威说:“走,回局里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小酒馆风波”很快在县城传扬开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说啥——昨晚八路军跟**干上了。
常副局长听到消息,立即把蒋铁夫局长、马奔政委召来,要求县局抓紧调查,严肃处理。蒋局长当即表态,不管是谁,决不姑息迁就,严惩不贷。
1999年的天气真逗,老天爷可能是到了更年期。开春的时候,毛衣没穿上几天,一觉儿醒来,没个思想准备,酷夏就来掀被窝儿了,人们忙不迭地找出夏装换上。可到了十一月,秋天竟乐不思蜀,懒洋洋的赖着不走。
人们美滋滋地忘乎了所以,西伯利亚速成了一股寒流,跟谁也没打招呼,悄悄地来了个偷袭。整个东北霎那间寒风骤雪铺天盖地而来,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这场雪热热闹闹地下了一天一夜。
“5.8”大案工作会议,在桦树县局的会议室召开。
陈曦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工作会议,觉得挺神圣的。
会议由蒋局长主持。蒋局长先详述了治安形势啦、县委县政府重视啦、市局省厅的正确指挥啦,一通长论后才使用了“但是”,转到了案子上来。
蒋局长的讲话,咋听挺精彩,细一玩味,如坠五里云雾,不得要领。接着马政委发言,他把蒋局长的讲话好一番肯定,同时扔给常副局长好几顶高帽儿。除了重复蒋局长的语义,马政委没有新观点。
陈曦怅然若失,她不明白,到会的人都在一本正经地听,好像高谈阔论就能把案子侃破似的。陈曦开始怀疑起自己来,看来自己是一只井底的小青蛙啦,智商还达不到能领会领导讲话奥妙的程度。她想起了《传灯录》里的一个典故,说佛主在灵山大会上说法,手拈金色波萝花遍示教众,没人领会,只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陈曦至今也没弄懂迦叶尊者傻笑个啥。看来她这辈子是难参禅了,没悟性的笨蛋,今后遇事可得少说为佳呦。
常副局长终于吱了声。也许他看出按照蒋的模式开下去,这个会要变味儿。于是他出面操纵会议,他叫何飞把布控以来的工作情况作个全面的汇报。
何飞的汇报,简言之就是一句话:两个多月没白天没黑夜,劳力劳心费了不少人力财力,结果一言以蔽之:竹篮打水一场空。
常副局长做了总结。他对全体参战干警吃苦耐劳、敢打硬仗的作风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代表市局党委对干警们的奉献精神给予了表扬。接着他话锋一转:“根据两年来掌握的‘5.8’串案作案规律,下雪后至开化前,是罪犯的潜伏期。现在已经进入了冬季,大规模的蹲坑巡逻没有必要了。从今天起,面上的布控告一段落,市局人员撤回,县局的干警也各自归队。但是侦查工作不能停止,田大队,你们要外松内紧,继续深挖。罪犯看咱们撤了,会麻痹大意的,这就看谁有耐性啦。”
陈曦手头工作的交接耽误了时间,她没能随市局的干警们一起返回。实际是一中队故意设难,想留她多呆一天。陈曦心里明镜似的。
熬到了下班,一中队的队员们一个跟着一个溜进了“小酒馆”。
几天前闹了个“小酒馆”风波,这个去处倒叫杨威看中了:小店儿僻静整洁,雅俗皆宜,小老板瞅着挺憨厚的,给人安全感。今天专为陈曦饯行,杨威就选中了这个地点。
陈曦对这家酒馆也颇有好感,只是对门口的对联不满意。她说:“你们听听,‘多吃点少吃点,多少得吃点,早进来晚进来,早晚得进来’,多霸道!”
小老板忙解释:“是是,不少客人都提了意见,说贴在火葬场门口合适。这几天太忙,没倒出来功夫,明天一定换,明天一定换。”
于长春说:“去年我到市局办事,看见市局边上有个饺子馆,那副门联挺好,我记得是‘家常菜土烧酒,香在口中,美在腹里,省了银子;走正道行善事,修了自身,利了他人,荫及子孙。’你可以借来一用嘛。”
小老板纳谏如流,连忙拿笔记了下来,高兴地说:“就它啦!”
七十多个日日夜夜的摸爬滚打,陈曦和一中队的战友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陈曦厚实的业务功底、扎实的工作作风,还有女性特有的严谨细致的工作态度,给一中队的刑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家在钦佩之中,融进了兄长对小妹的呵护之情。所以这两天,大伙儿才心照不宣地设置障碍,挽留陈曦。
小老板事先知道了这顿饭的用意,格外地卖力气,特意自荐他的拿手风味。名不虚传,菜一上桌,勾得郭大力两个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到盘子里。
田野以特邀嘉宾的身份来作陪的。杨威请田野开杯,田野耍赖:“今天是你们一中队凑份子请小陈,我是个白吃,除了吃,我啥都不管。”
没法子,杨威端起了酒杯,说了开场白:“好,那我就提议,小陈啊,两个多月,你受累啦,你这些当兄长的没照顾好你,啊,不多说了,都在酒里,干!”
队员们喊了一声“干”!一杯酒“咕咚”下去了。
陈曦被感染了,平时滴酒不沾的她,这回痛痛快快地喝了。端杯时,她用余光瞟了一眼田野,见他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喝到嘴里的酒,一下子变成了一股暖流,流进了血管里,流遍了全身,漾起了莫名的感动。是啊,田野为人正直,待人宽厚,胆识不凡,业务精湛,在陈曦的心头镌下了深刻的印迹。
陈曦的一瞥,被田野捕捉到了。田野的心底泛起了浓浓的惜别之情,眼前没由头地浮现出了一条曲曲弯弯的林间小路。
那是故乡的村路,田野挽着女儿园园披着夕晖,迎着晚风,踏着柔软的小草在散步。园园突然发问:“爸爸,你欣赏什么样的女人,是妈妈这种类型的吗?”
田野戳了园园额头一指说:“小脑袋瓜儿,整天就会胡思乱想。”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嘛。嗨,金庸先生塑造了好多可爱的女人,特有性格,像黄蓉的精、赵敏的傲、盈盈的痴、阿朱的柔,刻画到了极致。可是要说最爱,我还是最喜欢小昭。咳,可惜你不读金庸,和你说了也是白说,白费细胞。”园园一副老成的神态,挺滑稽。
田野笑了:“我是不懂金庸,但我知道能读懂的是女儿,读不懂的才是女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卖弄,也曾经做过类似的游戏,用世界名画试着给女人分类,什么绝美的马哈、神秘的蒙娜丽莎、庄重的伊莲、圣洁的维纳斯。现在看来,太幼稚喽。不过,园园,有一点你应该记住,容貌和青春都是短暂的,品位和气质才是永恒的。”
园园睁大了双眼,惊奇地说:“哇!老爸,没想到,你还挺深刻呢。”
倏然间,田野觉得此刻的陈曦,倒挺像米莱斯笔下那位挎着一篮新鲜鲱鱼的小姑娘,一幅只能双手合十默默凝视的作品。
说实话,陈曦长得不算漂亮,第一观感她就如同一叶无名的小草。处久了,你才能在她的灵性中,感悟到她身上特有的磁力和张力,渐渐地被她征服。
郭大力的高门亮嗓打断了田野的思绪,只见他撸胳膊挽袖子站了起来:“该轮我啦,我说话就捞干的。小陈刚来那天,我还真没把她当回事儿,细皮嫩肉的这哪是个刑警啊,简直就是个模特儿!”全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啥?你们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说罢了。结果怎么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一遛服啦,人不可貌相,这杯酒算我向你致敬!”
大伙儿又是一声“干”!像是给这杯酒助威似的,外面传来“呼隆”一声巨响,震得吊灯直晃荡、窗户玻璃哗哗乱响。
杨威说了声不好,起身跑了出去。深邃的夜空下,前面的街区腾起团团火光,消防车的叫声由远渐近,伴杂着混乱的呼喊声、哭叫声。
突如其来的爆炸,搅了一中队的饭局,也断了陈曦的归程。
田野和一中队赶到现场,只见消防队员正在全力灭火,火势得到了控制。
附近的居民围着田野,七嘴八舌地介绍情况。
有个胖爷们儿吵儿巴火地嚷道:“好悬喽。我******刚吃完饭,沏缸子茶,想看会儿电视,就听脑瓜顶‘嘭’地一声响,玻璃稀里哗啦象下雨似的落了下来,跟着黑烟咕咚咕咚从窗户外往里灌。老娘们儿吓麻爪儿了,我一个胳膊夹着老娘们儿,一个胳膊夹着孩子,顾啥呀,逃命罢!”
爆炸点在青枫小区5号楼一单元的301室。爆炸和大火殃及了这个单元的二至五层,幸亏报警及时,扑救及时,没有酿成大灾。
火势慢慢减弱,消防官兵冲进了室内。在水枪的喷射中,北侧的卧室里,一具烧焦的尸体暴露出来。陈曦正好是搞技侦的,别客气了,进入角色罢。她跟着消防科的技术人员,开始了现场勘察。
301室是越层式结构,面积约250平方米,豪华装修,加上高档家俱和陈设,保守估价在两百万元左右。如此豪宅,瞬间灰飞烟灭,太可惜了。支离破碎的装饰板,残缺不全的遗体,爆炸燃烧的焦痕,室内的景象惨不忍睹。
烧焦的尸体,是女性。从现场遗留物判断,可以认定这是一起杀人纵火灭尸案件。尸检证实,死者是被绞杀,死后被焚尸的,作案手法很专业。
据技侦人员判断,凶手把被害人绞死后放到床上,浇上汽油,然后将两个液化气瓶打开。引燃的方法尚未查到物证,推测使用的是延时方式。因燃烧剧烈,引起了液化气瓶和汽油桶爆炸。
现场勘察的同时,田野把他的部下撒了出去,赶紧搂情况。
当冬日的暖阳爬上窗棂时,初查工作基本告一段落。
常江副局长亦从市里赶回了桦树县局。
常副局长主持的现场分析会,经过反复论证,最后形成了三点共识:其一,从现有的证据看,本案与桦树县局正全力侦查的“5.8”串案尚未发现有必然的联系。暂按个案立案侦查,定名“11.14“案;其二,案件的性质是故意杀人,当务之急要查明被害人的真实身份,以此为突破口,拿下全案;其三,侦破工作由桦树县局为主,市局配合,目前县局暂以这起案子为重点,配置刑侦力量。
常副局长临走时,对陈曦说:“你还得配合县局工作一段时间,有困难吗?”
陈曦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点了点头表示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