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授二年九月二十四日,东都行宫,魏垣召见了政事堂宰相班底等几位大臣。
魏垣道:“你们几位都是朕的心腹股肱之臣,都要比朕长上一些岁数,今天呢,大家都放开些,不做君臣,只当是朕的兄弟长辈们!”
李正清、倪然、薛萧、卢方仁、郑哲飞忙道:“臣等惶恐。”
“不必不必,赐坐!”
小太监搬过几个小板凳让他们坐下,魏垣道:“朕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谈一谈伍家姑娘的事,朕要不要接纳。”
几位重臣沉默了一会,李正清道:“陛下家事,臣等不便多言。”
魏垣摆手道:“这是家事,更是一等一的国事。你们不必有所顾忌,尽可畅所欲言!一个一个的说。薛萧,你先来是什么意见。”
薛萧想要起身回奏,魏垣连连招手示意他坐着说,薛萧道:“微臣以为,为军国大计陛下当娶伍氏女。当今东都新立,最缺时间稳定朝局,积蓄力量平定四方叛乱。”
“朕想到过了。倪然呢?”
倪然多了一个心思,刚才薛萧最稳妥的办法讲出来皇帝没有表示赞同,反而要继续询问,这说明皇帝心中不愿意娶伍氏女。
善于揣摩上意的倪然斟酌道:“回禀陛下,昔日在邺都之时迟州王便多有不法行为,其女德行不够,不足以母仪天下。纳之则不能立后。”
魏垣微微点头,道:“倪相所言有理,可若不立为后迟州王怕有所怨言。”
这话意思就明白多了,皇帝不想娶人家,李正清、郑哲飞道:“陛下,伍锋宇作为质子在东都,迟州王想有所为也难。”
“嗯。”
薛萧仍持反对意见,言辞激烈道:“陛下!迟州王实力强大,对其政策当仍以安抚为上。消磨其斗志雄心,东都积攒力量,待时机成熟可一战而下!以为先帝在天之灵!”
倪然反驳道:“伍柯连狼子野心,飞扬跋扈,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怎能及纳其女引狼入室?”
魏垣砍向卢方仁,道:“方仁怎么一句话不说?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何时开战时机最佳?”
这都说到开打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左右不过是怎么打了。
卢方仁答道:“陛下,臣以为早打晚打现在时机都已成熟。”
“噢?何解?”
“刚才倪相说了,伍氏狼子野心,陛下当初封他两州之地,然而今日他已占领了徐、宋、伯、颖、泗、陈、豫七州之地!时间拖得长了伍柯势力将更加扩大,朝廷越难平叛,平叛带来的伤痛越大!”
卢方仁说的那七个州,徐宋是封地,剩下的都是在这等待期间伍柯扩张而来,但是伯、颖、泗,乃至徐州都处于和江南徐周、梁国的拉锯范围中。
魏垣对卢方仁的话心下十分赞同,道:“如果此时开战朝廷胜算几何?”
“东都兵马七万有余!联络淮南道大都督徐周,南方梁国联合二三十万人,纵然无法一战将其消灭,亦可大大削弱其实力!”
“好!爱卿有此等把握朕心甚慰!这武备战事就交由你去总管。”
卢方仁面露难色道:“陛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平日里将士们拿不到多少饷银,作战为调动士气需要不少银两。”
这是好听的说法,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没钱没人为你打仗。
提到钱魏垣也头疼,问权知户部尚书郑哲飞道:“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郑哲飞面色难堪道:“每月收上来的银两都是入不敷出,国库中一钱银两也没有了。”
“你去想想办法,接下来几个月收上来的银钱全部用作军旅。”
“臣遵旨。”
薛萧不想在此时和伍柯打仗,他将矛头指向卢方仁,道:“卢侍郎,您刚才只说了应对伍柯的办法,不要忘记河东道的伍锋成还在虎视眈眈,关中道还有一个陶瑞恕。东都和徐宋直接开战他们从背后偷袭怎么办?”
卢方仁朗声道:“这正是我主张此时开战的原因所在。伍锋成尚未掌控全部的河东道,在其北端云、朔、蔚三州边军拥有强大战力,对伍锋成具有强大的威慑力,他不敢放任这三州强军在背后而跨越千里南下。况且从太原府到东都一千余里,其中高山大河地势险峻,这路程也能将他拖垮了,我军只需派出一万人守在大河之畔他断难过河!”
魏垣为他补充道:“关中的陶瑞恕嘛,朕看用不着担心,彭元东、章初子他们完全挡得住!”
“吾皇圣明!”
定下大计后,魏垣让几人退下,留下了卢方仁。
魏垣带着担忧道:“方仁,这下只有你我两人了,你同朕说实话,与伍柯作战你有几分胜算。”
卢方仁忽然跪下道:“臣死罪!”
魏垣一头雾水道:“你这是做什么?何来的死罪。”
卢方仁将头贴在地上道:“陛下,东都新军与伍柯老军作战必败!”
魏垣大惊失色道:“啊,怎么这样?那你那你的胜算哪里来?”
卢方仁道:“此战主力不在我,在徐周大都督,在梁国!”
“说下去。”
“伍柯拥兵在十五到二十万之间,大约一半是后来扩充的新兵。其主力分布在泗、徐、伯、颖、豫五州防备南方,军队将在十万以上。东都方向只有陈、宋两州,预计兵力在四到八万之间。战争开始必须由大都督和梁国先动手,使其主力无法脱身,我军再行动插向其后背。”
魏垣眼睛慢慢眯起来,道:“朕明白了,明白了,你觉得朝野中谁能堪当大任去南边做联系啊?”
卢方仁想了想,道:“臣知道一人,陈寻,此人是敬授元年进士,与徐周幕府的范力峰是同年。”
“可以,这个人朕就不见了,你全力准备吧,南边会开出来条件你斟酌着答应,事后报予朕知晓即可。”
魏垣上前抓起卢方仁的手道:“方仁啊,此战关于社稷兴亡,千钧重担就交到你肩上了。朕为你保证后方,朕会给你凑足十万大军,物资粮草你放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保证你的!”
卢方仁心中感动,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魏垣能凑的兵只在关中道彭元东那里,两人在那里讨价还价。魏垣上来就要五万人,彭元东说不行,他手中一共只有三万人。魏垣说那就要三万!不行!兵你全部拿走了关中还要不要了。魏垣问他那你能给多少。
彭元东联名上折子,说关中与陶瑞恕方面矛盾慢慢激化,近期内很能爆发战争,为保关中安全一兵一卒都不能东调。魏垣恼火的回信道,东都不保关中何用!彭元东章初子不敢再坚持,调派了一万人前往都畿道。卢方仁调兵遣将,陈寻悄悄地前往寿州说服徐周预备出兵。
东都朝廷的战备举动被伍柯看在眼里,伍柯决定先发制人迅速拿下洛阳!却不想被媳妇屈佳知道了,屈佳顾惜小儿子的性命坚决不同意伍柯这么干。伍柯只能屈服了,事后的战争发展证明如果伍柯此时能派出精锐的西陇军进行突袭,魏垣估计只能再次踏上逃亡之路了。
但是可惜了,伍柯在屈佳的干预下走了一招蠢棋,他派人前往东都决口不提婚嫁之事,要求魏垣把伍锋宇放回来。魏垣不动声色的将使者安顿下来,私下里立刻命令卢方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剩下的就要看陈寻那边联络的情况了。
陈寻先到寿州很轻易的见到了大魏淮南道大都督徐周。
徐周礼遇陈寻,直接带他到都督府密谈,周边几人都是督府亲信,当初那个探花范力峰也在。陈寻郑重其事的拿出一封黑色龙纹的上好蚕丝锦布的书信,道:“吾皇密诏,请诸位传看。”
徐周接过来看,诏命的主要意思就是一起出兵讨灭逆贼伍氏。几人传看一圈,而后由徐周揣在胸口收藏。
徐周道:“吾皇有令作为臣子不得不从,不知东都能出兵多少?”
陈寻想也不想道:“二十万!”
一个亲信将军笑道:“特使大人是在说笑吧,陛下迁都不过半年有余,从哪里变戏法的变出二十万人来?”
“折已,注意礼仪。”
徐周对陈寻介绍道:“这是我麾下大将刘折已。”
刘折已道:“大人是天子的使者,我们是天子的忠臣,大人何必诓骗我们?”
陈寻听闻此话肃然起敬,对徐周等人拱手致歉,道:“在下言有不实,还请各位见谅,东都聚集兵马可有十万!”
“噢。”
徐周道:“我淮南军举全军二十万人,这样就有三十万人了。”
陈寻略带一丝兴奋道:“三十万大军!足够将伍氏毒瘤铲除了!”
徐周神情严肃的摇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部基本是步卒,伍柯军大多拥有战力极强的骑军,我们想要有必胜的把握必须有梁国一起出兵。”
陈寻立马道:“好!我即刻启程前往南梁!”
徐周道:“大人自愿前往是最好不过了,我叫范力峰与你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