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外表一般,内心强大。我的母亲勤劳,朴实,坚强,自信,贤慧,能干。是一位具有中国劳动人民本色的伟大母亲。
在那个年代,母亲生下我们姐弟五个,全都是相差三岁。不幸的是,二妹二十七岁去世。小弟五岁夭折。
作为亲人,这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尤其是母亲。
母亲生下我的第三天,身体还非常虚弱,就下床干家务活。家人也阻止不了。她烧饭、喂猪、打扫卫生样样抢着干
生下孩子总得补充点营养,婆婆把鸡蛋烧好端给我母亲吃,母亲推让着不肯吃,总是在婆婆的劝说下免强吃下。
为了让母亲补补身子,奶奶杀了一只鸡给母亲吃。可是无论怎么劝说母亲坚持不愿一个人吃,全家人一块吃她才高兴。
来年三、四月份,春意浓浓,大地万物苏醒。谷雨节到来之时,母亲早早作好采茶的准备工作,布袋、篮子,还有干粮都是必备的东西。
长大后,学校放忙假我跟着母亲上山釆茶,来到山脚下,远远就闻到一股扑鼻的清香。
茶叶在一块山坡上,母亲先爬上山去,选择大的长势好的茶蓬,放好篮子。然后下来拉我上去,让我站在安全的地方。手把手地教我采茶叶。
母亲说,采茶时一只手抓牢茶树梗,另一只手采茶。采茶时,不能把茶叶抓碎,要整朵整朵地采下来。当心老叶子不要釆下来,慢慢学。
我认真听,用心采,采了好一会儿篮底也没盖住。采下的茶叶捏不住,一个劲儿地往地上掉。可以说采的还是掉的多。
母亲采的茶叶又多又好,不到一个小时,已采了好几斤。她还时时不时地把采的茶叶往我篮子里扔。
母亲每采摘一把茶叶都整整齐齐,从不会掉下一朵。称一下足足有四两多。
母亲从不唠叨,她非常耐心,又重新教了我几遍。学着,学着,我也有进步了。看来,这采茶也有决巧呢!
这熟地熟山的茶叶差不多采了有半个多月了。为了多挣点钱,母亲打算去采荒山茶叶。
所谓荒山茶叶,就是这山长满棘刺和树木,还有柴草。生长的茶叶是无人培育的,枝头不稠密,但很多嫩茶长得又大又厚,金色的阳光从林中直射下来,茶叶泛起点点亮光。
母亲约了一位同伴去采荒山茶,她们来到一块荒山脚下,这块山有点陡。荒山旁边是一块堆了不少玉米秸秆的白山。
她们俩一口气跑到荒山上,不怕棘剌丛生,藤蔓缠绕就钻了进去。手被划破了,放在嘴里咬一咬。脸被划破,用手摸一摸。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就用手掸一掸。
不到中午时分,两人的篮子都装得满满的。还在旁边的那块山上折了很多狼鸡,狼鸡是很有营养的野菜。
正当母亲她们俩扛着茶叶准备回家时,山那边窜出一位男人,边说边拦住母亲俩人。说是偷了他家的茶叶,要把茶叶没收,人带走。
母亲说,荒山茶不管是谁家的,都可以采,不属于偷。那人说,你们采的是熟山茶,是偷盗行为。
母亲她们俩好说歹说,据理力争,都无济于事。那人拽着母亲来到他的村“徐家坞”,没收了俩人的茶叶。
正在这时候,被一位认识我母亲的人看到了。他连忙跑到母亲面前,问清原因,然后严肃批评了那人。原来那人是个品行不端,专吃白食的人。这块荒山也根本不是他的。
那位熟悉我母亲的好心人是该村子的村民组长,他对人热情,办事公道。那次还留母亲她们俩人吃了中饭。
两人在好心人家吃了中饭,道了谢,扛起茶叶急急忙忙往回赶。
她们出了村,绕过道。又爬了一段山路,重新来到这块堆有玉米秸杆的山上。因为母亲是来拿采摘茶叶时放在这里的一件丝棉棉袄的。
这件棉袄是母亲结婚时娘家的嫁衣,丝棉足足有一斤重。母亲朝那放的地方一看,没有。又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也没有。母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阵心酸,眼泪扑嗤嗤地掉落下来。
没有办法,母亲只得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家去。
我奶奶知道母亲丢失棉袄的事后,也非常着急。她忽然想起邻近有一个会掐指神算的同文阿公。就立马去找他。
不一会儿,奶奶回家来了。奶奶说道,同文阿公掐着手指,嘴里轻轻地念念叨叨地不知说些什么。然后呆了一会儿,告诉我只要顺着山边往上找,这件棉袄就藏在一堆玉米秸秆下,肯定在的。
母亲已经身疲力尽,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父亲看了也心疼,马上决定自已上山去找。
父亲还带上晾皮,如果一时找不到,他决定把山上所有的玉釆秸秆翻个遍。于是父亲刚回到家也顾不上休息一会儿,只喝了一碗茶便急忽怱地往那山上赶去。
没有多久,父亲便来到了山脚下,他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眼望见了哪些玉米秸秆,恨不得一步跨上山去。
父亲没有停留一分钟,借助着山边的一些小树枝,噌噌地爬到秸秆附近。翻开第一堆,没有。第二堆,没有。第三堆,也没有。父亲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一直翻到第五堆,突然这件棉袄就出现在眼前。父亲如获之宝,拿起棉袄掸了掸脏东西,不顾危险直奔到山脚。
父亲太累了,他感到很吃力。但为了让母亲早点得到喜讯,没有1停留一分钟,飞奔着赶回家去。
夕阳已从西边慢慢落下,天空中飘浮着淡淡的晚霞。这时妈妈早已把奶奶做的饭菜端到了桌子上,等待着父亲的好消息。
父亲怀着喜悦的心情想给我母亲一个惊喜,于是他把棉袄轻轻地挂在外面竹竿上,一声不响,慢吞吞地走进屋去。
全家人看到父亲空着手进门,顿时鸦雀无声。这时母亲突然跑到父亲面前,急促地问道:有没有找到!有没有找到。边说边流下了眼泪。
这时父亲哈哈大笑,连忙转身把棉袄拿了进来,递到母亲手中。此时,母亲脸上露出带着泪花的笑容。
母亲很感激,並说谢谢我父亲。又问父亲是怎么找到的,父亲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家听。父亲还说,藏衣服的那个人真坏,他把棉袄平摊开,秸秆压得实实的,一般来说真难看出破绽来。
这时奶奶催促大家,快吃饭!快吃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同文阿公掐指神算真灵。
说来也真的有点神奇,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为什么会算得这么准啊!唉,人世间有些事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的家人都非常善良,知恩图报不能忘。第二天一大早,母亲拿了十八个鸡蛋去谢谢同文阿公。
母亲每天采摘回来的茶叶必须及时摊开,摆放在通风阴凉的地方,鲜茶一旦发热,如果烧焦的话,已经没有用了。所以要及时摊开,及时炒制。
炒制茶叶第一步叫杀青。就是把摘下来鲜嫩茶叶放进锅子里翻炒。杀青前,必须把锅子的温度烧成一百度以上,把鲜茶放进锅子里慢慢地不停地翻炒。等鲜茶炒到有点干bⅰe时,就把它捞起来趁热捻揉。捻揉到有汁水出来就把它抖松,再放到锅子里翻炒一下。如果要让茶叶细一点,再揉上一遍。这第二步就叫揉茶。
第三步就叫炒干,就是把捻揉好的茶叶炒成干燥的茶叶。开始时锅子温度一定要高,要不停地翻炒,把结块的抖松。炒上一段时间后,感到茶叶有点干燥起来,这时锅子的温度要低一些。
炒茶是一门精湛的技术。要妙上一手好茶,非常不容易。特别是炒成燥茶时,一定要掌握好火候。温度不能太高,温度太高,容易炒焦。炒焦的话,这锅茶叶就报废
了。
小时候,我十二、三岁,母亲炒茶叶,我帮她烧火。等到炒燥茶时,母亲就提醍我少烧点柴火。如果锅子温度太高,茶叶就会发出啪啪的响声。如果茶叶上起了白点子,就卖不了好价钱。
第四步,挑拣。就是把炒干的燥茶去掉张开的叶片和带有白点子的茶叶,然后筛去细末。留下的就是比较好的茶叶。
母亲把茶叶拿到供销社去卖。工作人员把卖家的茶叶拿出一份,分放在几只杯子里,把烧开的水泡进杯子里。然后闻一闻,看一看,再喝上一口品尝品尝。这就是茶叶要过色、香、味三关。母亲卖的茶叶基本上都在一、二三等之间。这说明了母亲炒茶的技术还真不差呢!
母亲不仅天天把家务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她还下地种菜。
大概在六二年时光,富阳那边有十几个人来到我们这个地方开纸??。母亲就趁这个机会种些菜卖给他们。我清楚地记得母亲种的一种茄子是白颜色的,形状像以前那种电灯泡。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市场上从来没见这种白色的茄子。
母亲种的茄子又大又好,种的还有豇豆,毛豆,丝瓜等好几种蔬菜。她每天早早起来把菜摘下来,理好。给纸厂伙房送去。
纸??伙房的员工非常喜欢母亲种的菜。质量好,价格又便宜。母亲每次带去的菜他们都买下来。
母亲待人非常大方,还经常送一些菜给这些打工者。
母亲经常对我们说,人家对我们好,我们要报答。他们每次都把我的菜买去,我的菜是自己做的,送点给他们吃吃是没关系的。他们在外打工也不容易。
一九五五年,那年我九岁,到了上学的年令。母亲早早给我做了一双新鞋,一套新衣服。
新鞋的鞋底是母亲在别人家扔在窗底下捡来的一块棉絮做成的。她把棉絮用开水泡了又泡,洗了又洗。直到棉絮雪白雪白,母亲用自己搓成的梓麻线缝制成鞋底。利用晚上的时间给我们姐弟几个各做了一双。
母亲给我做的一套衣服是她采了荒山上的茶叶卖了钱,省吃俭用节来的。
我从上一年级起,中饭都是带去的,每次母亲把饭盛得满满的,上面夹上好多菜,再在上面盖上碗。那个年代没有搪瓷碗,只有陶瓷碗。
记得有一年冬天,村口的木桥上结满了霜。过桥时,不小心三滑倒了,打破了一只碗,父亲知道后,责怪了我几句。母亲护着我,说,她这么小的人,平时又很听话,你不要说她了。父亲听了,也就不吱声了。
在我十岁那年,母亲又怀上了我第二个妹妹,排行老四。
那时家里养着两头猪,需要拔草供养。奶奶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太好。
妈妈十月怀胎,挺着大肚子在田里拔猪草。吃不消蹲,她一屁股
坐在田里拔。站起来时她让我拉她一把。
我亲眼看着母亲拖着沉重的身子干这样的活,非常心疼。我劝母亲不要干,让我一人干。可母亲说,你还小,少干点
生我妹妹那年,正好是遇上了******。大部份人家都没有饭吃。我们家里唯一留下一点大米。是给母亲生孩子时吃的。
母亲每次用一只五号钵头,也就是四、五十年代那种用泥烧成的盛食盐的最小的一种钵头。里面放上一把米,在火上燉。
这么少的米,燉熟了也不是饭,像干一点的粥。那时,我有点懂事了,可是弟弟妹妹站在母亲面前,盯着钵头里的“饭”。
母亲舍不得孩子饿着肚子。用瓢羹这个一口,那个一口,轮到自己已经所剩无几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在那个时代,虽然勤劳,但赚不了多少钱。虽然勤俭持家,但缺长少短。
母亲自己盖的一张百纳棉被,真的有上百个补钉。补钉素净,针脚匀称。让人看了还有一种欣赏感。但这不但象征着家庭的贫寒,同时也反映了母亲艰苦朴素的本质。
常人道,会说会话,难补肩头肋下。意思是说,有些看起来很聪明的人,能说会道,但补不好肩上的和肋窝下的补钉。因为这些地方的补钉是非常难补的。
时代不同,六、七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农村的劳动人民都会把破了的衣服补起来继续穿。母亲针线活手艺很好,她缝补的衣服端正、挺刮。有些邻居会叫我母亲帮忙,特别是难补的肩头肋下。
有一次,几位妇女生产队劳动经过我母亲家门口,看到门口晒着一双布鞋,她们都停了下来。左看右看,都很喜欢这种样子的鞋子。
以前,农村人穿的鞋就是老式的圆口鞋,母亲这双鞋是方口冒底的,叫解放鞋。
原来隔壁造纸厂来了一位女客人,母亲送菜去看到她脚上穿着的这双鞋很大方。于是母亲就照着剪了鞋样,做成这样的鞋子。
母亲发现女同胞都喜欢这种鞋子,她就到造纸??搞来几张厚一点的叫筒皮纸,抽出时间为每位女同胞都剪了鞋样。
母亲很会料理家。每到节日,她都会做一些好吃的食品。
清明节,她会做一些艾青果。形状多样。有的做成圆圆的,在板上一压,就有像梅花、兰花、福寿这些图案。有的做成像小狗、公鸡一样,形象逼真。小孩子都抢着要。
端午节到了,母亲会包一些粽子,有叫狗头粽的,叫抱儿粽的,里面裹着赤豆、枣子,还有肉的。非常好吃。
做成这些食品的大部份食料都是父母亲自己种的,母亲还把这些食品送一些给邻居分享。要是谁家不会做就主动帮忙,使每家每户都能吃到这种美食。
在我十三岁那年,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上学了。但交书费和学费都非常困难。
可是,母亲没有被困难吓倒。她听说种旱烟有销路,于是马上种起了旱烟。
通过母亲多次除草,施肥,捉虫。在她精心培育下,烟叶长得又大又厚,绿油油的一片。父亲看了也连连称赞。
有太阳的日子,母亲把又大又厚的叶子摘下来,把叶子中间的茎拍碎,一片一片放到预先编好的竹帘子上。叶片放好了,再在叶片上放上另一扇竹帘子。然后在帘子上匀称地撬上三根竹签。
母亲每次都要把摘下来的一担烟叶编完,大概要编到七、八张。经常编得腰酸背痛,但是母亲没有休息。只稍微捶了捶腰背,又干了起来。
我帮不了多大的忙,只能给母亲递一下烟叶。母亲已经心满意足了,每次都是催促我快点去吃饭,吃了饭赶紧上学去。
烟叶不是很好侍候,太阳大要翻得勤,一面晒得差不多了,把另一面翻过来晒。太潮容易坏,太燥容易碎。这样翻来复去的晒,一定得把好这个关。
母亲做事非常细心、认真,不怕辛苦。她晒出釆的烟叶总是金灿灿的,很漂亮。人见人爱,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母亲对全家人的关心和爱护无微不至,一言难尽,甚至用生命换取。
为了给家里多点收入,她什么活都干。毛竹上棒了,一张张笋壳铺满山地。母亲一早上山去捡。笋壳上都是毛,没捡多少时间,她身上就痒了起来。现在说起来她就是那种过敏体质。
毛竹山上蚊子很多,在你脸上、眼睛上、脖子上无处不叮。痒得整个人都发怵,可是母亲仍然坚持着,直到中午才回家。
奶奶年纪大了,烧饭、喂猪、洗衣等家务事全都落在母亲身上。
母亲对奶奶十分尊重,把她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每次菜烧好,总是先盛上一点让奶奶先尝尝。
开饭了,母亲先把奶奶的饭盛好,把最好的菜夹到她碗里。
奶奶早上起来,母亲总是把洗脸水舀好,端到她面前。要是奶奶起得晚,母亲把早饭捧到床前或者放在汤罐上保温。
冬天,母亲每天给奶奶撬好火囟,让她保好暖。
母亲四十四岁那年,我的第二个弟弟出生了,弟弟长得既漂亮又聪明。可是到了三岁那年,弟弟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由于营养不良,弟弟越来越瘦。三岁的年令,头上气顶还是扑、扑地跳。更严重的是他的整副牙齿都烂了。
民间医生,土郎中,民间单方,土草药。只要听到有什么能治的,母亲干方百计想办法去试试。
可是弟弟的病越来越严重,五岁的孩子连路都不会走了。母亲以泪洗面。聪明的弟弟说,妈妈,你别哭,我好不了了,你不用给我治了。又对我说,姐,你读书回来带几个中蚌壳油回来,给妈涂手。
母亲听了,泣不成声。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弟弟去杭州治病。于是母亲把这个决定同父亲商量。钱不够,向邻居借了一点。为了给弟弟穿得好看一点,母亲还向邻居借了一套衣服。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父亲带着弟弟来到了杭州某医院治疗。
可是怨家路窄,那位医生把我弟弟的整副牙拔个精光。
因为路远,当天不能回家。身上又没足够的钱,母子、父亲三人只能在武林门车站过夜。
当天晚上,弟弟呼吸急促,透不过气来。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一晚上没合一眼。
父母亲满怀信来到杭州这个大城市给儿子求医,却想不到眼前落下这么个状态。
母亲连水都没喝一口,心沉了,人瘫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办法,只得振作起来,家总得要回。
回到家,母亲无法坚持,瘫到在床上。手上的孩子从她手臂上滑落下来。母亲闭上眼晴,她无力再睁开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儿子,儿子,你会好的。
邻居得知母亲他们从杭州回来了,纷纷跑来。看到这种情景,都难过得抺起了眼泪。
弟弟从那一刻起,晚上也不能往下躺,只能坐着。一躺下,气就透不出来,一下就会憋死。
弟弟不能躺下,母亲也只能把弟弟抱在怀里坐着。坐久了,打个盹。弟弟全身不舒服,又要时不时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最难熬的时间是每每到了夜晚,夜深人静时,弟弟的呼噜声特别特别响,还时儿发出一阵呻吟。这声音象一支支钢针刺痛母亲的心。
黑夜过去就是黎明,对于我们母亲一家来说,黑夜过去还是黑夜。
这样夜复一夜,日复一日在这种酸楚的日子里煎熬,实在是太痛苦了。
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虽然弟弟的生命在延续,可是情况还是很糟糕。
弟弟嘴里没有一颗牙齿,吞咽都非常困难。肺部严重感染,胸前高高隆起。让谁看了都会心疼,难受。
有一天,一位民间懂得一些医学知识的老者来到我家。他听了母亲说的一些情况,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医生。
因为牙齿也是人的命根子。如果处理不当,就会有生命危险。况且这么小的孩子。
拔牙会牵动着全身的的神经。把这么小的孩子一次性拔掉整副牙,这无疑是在伤口上抺盐。
用这样的方式治病,既治不了标,更治不了本。而且会伤害到其它器官。在拔牙前,有否打过麻药,后续怎么处理,也不得而知。
在那个年代,虽然医疗水平没有现在那么高,但起码的常识也应该掌握。
作为老师,不能误人之弟。作为医生,更不可误人之命。
细细体会一下弟弟拔牙时的那种痛苦和眼前这种情景,作为姐姐的我人都要疯掉了。作为旁人觉得医生这种鲁莽行为不可思议。
父母亲整天沉浸在痛苦之中,时而也对那位不负责任的医生抱怨几句,眼睛里充满着怨恨与无助。
父母亲面对可怜的儿子,再三要求那位民间郎中帮忙。民间郎中抱着试试的态度给弟弟抓了几服草药,马上煎着吃。
弟弟很乖地喝下了几服草药,偶尔能张开眼睛看一下,然后又闭上眼睛。每次在母亲的哄骗下喝几口粥汤,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那年,我在读初中。星期天,吃过中饭,我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
在学校里的几天里,除掉上课学习、做作业以外,每时每刻都想念着弟弟,默默期望他早日康复。
没过几天,一个坏消息传来,弟弟去世了。傍晚,我去到一个离学校较远的又较隐蔽的地方,偷偷地哭了起来。
我还没有把弟弟托我买的那两个蚌壳油交到他手里,就这样阴阳两隔了。
很快星期六到了,下午提早上了两节课,我和同学们一起回家。
我顫颤競競走进家门,不见了弟弟的踪影,我大声哭了起来。全家人哭成一团,母亲还告诉我,父亲把死去的弟弟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父亲对失去弟弟有多么心痛啊!
我恨那位医生,巴不得把他叫到跟前训斥一下,让他还我弟弟。恨不得咬他几口,解解心中怒火。
然而一切都晚了。在那个时代,什么都落后。经济落后,技术落后,思想落后,人的观念落后。
在那个年代,没有经济能力,没有胆魄,更没有法律意识拿起法律武器来讨回公道。
母亲本来就体弱多病,弟弟去世后,母亲悲伤过度,一病不起。
几个月后,在好心人和亲戚的多次劝导下,母亲的隐痛之心慢慢平静下来。
没有办法,为了这个家,为了还欠着的一些钱,母亲身体稍微恢复又重新干了起来。烧饭,喂猪,下地,种菜。
母亲几十年的辛劳,加上没有足够的营养,已落下了一身病痛。
她,不到五十岁年纪,看上去比同令人要老得多。
母亲每天起来,她的手脚僵硬,要搓揉一会才能缓解症状。
母亲的全身可以说“五毒俱全”,酸、胀、木、痛、难
母亲偶尔说起,她全身没有一个好的地方,只有头发不会感觉到这种难受的滋味。可见她有多么痛苦啊!
母亲只有四、五十岁,早就疾病缠身,可她始终默默承受。
每年春节,母亲都要给每个孩子做一双布鞋,大人们穿的还是旧布鞋。因为没有太多的钱,买不起布料。
母亲给孩子们做的鞋,先逐步地准备好一些材料,到了冬天就开始缝制。
春节前的一、二个月,特别是山村的夜晚,天特别冷。加上母亲的身体不太好,也没有太多的衣服保暖。就是坐在火炉边,也没感到有多少暖和。但她还是坚持着把鞋底缝上几圈才休息。
有时天实在太冷,吃不消。于是母亲就坐进被窝里,在煤油灯下缝制。手痛了,揉一揉。大拇指弯了,就扮一扮。累了,躺一躺。
春节时光,我们穿上了母亲用心血缝制成的新鞋。
母亲唯一从娘家作为嫁衣带过来的一件丝棉棉袄,我们全家人都享受到了。
因为以前全家人的棉袄都是棉花翻的。用棉花翻的棉袄容易下垂,特别是小孩的棉衣。母亲把自己棉袄上的丝棉一层一层剥下来,包在家人的棉祆上。
几年下来,母亲那件厚厚的丝棉棉袄早已变成薄薄的了。
小时候,有一位我们大家都叫她圆明亲娘的老人,住在纸厂那边。离我们家一百多米。
这位老人天生有一侧手脚残疾。她的老伴就是同文阿公,年纪有点悬距。他们两人住在一起,可以相互照顾。
这位残疾老人,不管谁,遇见她都亲热地叫她亲娘,她人非常好,心地善良,而且很会帮忙。
圆明亲娘无子女,见到谁家小孩她都很喜欢,主动帮你照顾。也会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四、五十年代,自己种的稻子没有机器碾。要么用木笼笼,要么到造纸人家的脚礁里去搡。
学校放假时,妈妈背着一袋谷子,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去纸厂搡米。亲娘远远看到了,就一瘸一拐地过来帮忙。
搡谷子很吃力,也很好玩。我和妈妈爬到脚礁上,妈妈在前,我在后。前面的人很费力,后面的人要跟着前面的人的节奏踏脚,后面的人用的力比前面的人省力一点。
踏脚礁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两只手紧紧抓住旁边的两根木棍架子用一只脚踏或两只脚交替踏都可以。不过各有千秋,用一只脚踏比较吃力,两只脚交替踏有点难度。但只要习惯了就好,熟能生巧嘛!
光有人踏脚礁不行,在石臼里的谷子必须要有人翻动,亲娘正好是我们的帮手。她好的一只手拿竹杵有节奏地拌着,残疾的那只手还抱着我妹妹呢!
圆明亲娘帮了我家很多忙,母亲很感激。经常拿些自己种的玉米、番芋、或蔬菜给她,有时积攒了几个鸡蛋也拿给她。以表感谢。
母亲参加集体劳动时,拔秧、割稻、削草、施肥样样都干。
拔秧是论个计分,但她的秧个头大,割稻又快,堆放整齐。她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计较个人得失,踏踏实实,认真负责。经常受到群众的好评。
生产队的社员在我们家附近干活,母亲就会烧一大锅开水泡上茶叶或者泡上六月雪给大家。
有时,母亲会烧上一锅番茹或者玉米端给大家当点心。
下雨天,她把家里所有可遮雨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大家,不够时她还到隔壁邻居家去借。因此,村里人都说她是个热心肠的人。
我的两个姑姑成年后,都嫁到了富阳。每年春节,她们都要到母亲家来玩或者过年。有的时候要住上一、二个月。母亲从不嫌弃她们。
菜不多,自己吃咸菜,给她们吃好一点的。粮食不多,自己吃泡饭夹青菜,给她们吃白米粥。
父亲有弟兄二个,本应两家共有的客人两家都可以招待。可是母亲从来不计较谁家吃得多,那家吃得少。中饭也好,晚饭也好都是抢时间趁早烧。由于母亲待她们好,姑姑们都喜欢住在我母亲家。
我小学时的老师或者是我的同事到家来,母亲非常热情,泡茶倒水,拿一些好吃的果子招待他们,还挽留他们吃中饭。
有一次,有二个认识我的人到我母亲家去,母亲一听说他们认识我,不仅泡茶倒水,还烧了用米粉自己做的汤团给他们吃。
大概七几主席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劳动锻炼。
?:),-#~.@一个杭州女知青叫惠明,每次都喜欢到我母亲家门口的溪里洗衣服。也喜欢每次到母亲家坐一会儿。
要是碰到吃中饭,母亲就叫她一同吃,要是正是盛锅巴时,母亲就捏一团锅巴给她吃。总之,母亲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热心肠。
在我生第三个孩子时,母亲已给经五十六、七岁了。那年她放弃家里的事情,来服侍我,帮我家烧饭,喂猪,洗衣。还到高山上去拔猪草。村里人都说天底下也找不出这么好的丈母娘啰!
我家乡的村民一点也没说错,确实,母亲的心都掏给了我。我因为工作原因,我大儿子十三个月就送去他外婆家,到上学的年令才回家。
母亲省吃俭用,扶养我儿子整整六年。那时经济也不宽裕,根本没什么报答,可是母亲从不计较。
我不会做鞋,从我有了孩子后,母亲每年过年都给我们全家每人做一双新鞋。
可见,父母对孩子的爱才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世上只有妈妈好。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这句话用在我母亲身上一点也不灵。一九八O年,我那如花似月的第二个妹妹生了近两年的病后去世了,那年她二十七岁。这无疑是晴天霹雳,给了母亲当头一棒。
二妹二十五岁那年结的婚,当时妹妹的丈夫还在部队。二十六岁生了病,由于丈夫不在身边,她自己到小店买些止痛片吃。
妹妹非常内向,从不声张,连自己的父母亲都不知道她的病情,她一边服药,一边还到厂里上班。
在二妹病重的那些日子里,母亲时时刻陪伴在她身边,给她洗脸,给她洗澡,给她换尿布,时刻呼唤她的名字。
原本,二妹那一百二十斤的个子,病成已骨瘦如柴。那美丽的容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母亲心如刀绞,心痛无比。
二妹去世时,母亲精神崩溃,几度昏迷。喉咙嘶哑,欲苦无泪。母亲嘶声极力地道喊道,天哪,天哪…我的肉啊!
母亲的哭声是那么低沉,那么脆弱,那么痛苦,母亲的心在往外流血。
在那艰苦的年代中,在那捉襟见肘的日子里,母亲是那么坚强,那么勤奋。
可是在经历了二次伤子之痛后,母亲的身体彻底垮了。她犯上了风湿性心脏病。
手里的活干着,干着,突然间眼前一黑,她赶紧向墙边靠去。
一顿饭烧下来,一盆衣服洗下来,母亲都要承受着身体的病痛。由于心脏不好,劳累一阵后缓不过气来,发出那种沉闷的叹气声。母亲就是那种倔强的性格,做什么事都是默默无言,一个人扛着。
到了最严重的时候,母亲已不会下楼。她睡在床上觉得人跟着床在旋转,屋顶在翻滚。胸口跳得慌,人一下子会没了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母亲这种现象平复了些。
她想起了自己亲手孵的又亲手养大的那一群鸡,于是,母亲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慢慢走到柜头边,舀起一瓢玉米用低沉的声音呼唤着,从窗口慢慢往下撒。
这群鸡不知是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还是母听到了玉米的落地声,它们争先恐后地赶到窗口底下。吃饱了拍拍翅膀,伸伸脖子,你追我赶,相互追逐着,一副快乐的样子。
然而,这些小精灵们浑然不知是重病在身的女主人给它们撒下了这珍贵的食物。
母亲平时身传言教,教育我们要勤俭持家,做人要有志气。家庭要和睦,对长辈一定要尊重等等。在病床上还嘱付我们要教育好下一代。
母亲以坚强的意志挺过了近二年。一九八二年,母亲与世长辞。
那年,母亲正好六十六岁。
民间有一种传说,父母到了六十六岁,做女儿的要烧六十六块肉给他们吃。
父母吃了女儿烧的肉,就能过这个关口,甚至活到百岁。
可是民间的传说,没有在母亲身上得到印证。
母亲一一坚强的母亲。
母亲一一勤劳的母亲。
母亲一一慈爱的母亲。
母亲一一伟大的母亲。
六十六载春常在,春蚕吐丝丝不尽。
泪飞顿足倾盆雨,梦中惊醒泪湿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