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凉看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前不久还一直陪他抓鸟捕鱼的捣蛋鬼，如今竟这般厉害，难不成少年就和故事里写的一样，白天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一到晚上就偷偷练功？
另一边，张叔与那个手持狼牙棒的蒙面人之间战斗也已结束，他瞅准时机，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胜负已分。
齐是非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对着少女笑了笑。战斗结束后，少年才发现自己脚步已然有些虚浮，后背伤口处更是火辣辣的疼。
可说来也怪，随着他的呼吸，后背上传来的疼痛感竟然缓解了不少。少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当初仅仅是被那老王八揍得鼻青脸肿，自己都回家躺了一天，第二天才觉得缓解了少许，但今天自己可是挨了一刀，怎么感觉恢复的这么快？
少年思前想后，也只能认为是山神保佑，不然也没有其他解释。
“小齐。”张叔突然出声喝道。
齐是非转过身，眼神猛得一缩。
从眼前的森林，缓缓走出三个蒙面人，三个人都背着弓，其中一人提刀，一人持剑，还有一人拿着狼牙棒。
少年心里叫苦不已，这才解决了一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竟然又冒出来一队。
刚才他能够侥幸获胜，一是由于这三个人分为两组，让少年有机会各个击破，二是由于对方瞧着齐是非年幼，心里有些放松警惕，这才让他有机可乘。
可如今，面前这三人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可想而知，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小觑少年这一伙人了，在双方都摆好架势的情况下，齐是非他们获胜的机会很小。
可取胜的机会虽然很小，却并不意味着没有机会，而只要有一点机会，少年就不会放弃希望。
少年争胜。
如果我是这群蒙面人中的一员，我会做些什么来保证一定能赢呢？
齐是非觉得，只有自己预见到对方要做什么，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争得那一丝获胜的可能性。
少年感觉有些蹊跷。这群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做事可没有任何道义可言，目前为止，蒙面人每次出现之前，都会通过偷袭的手段让自己这边减员。
在河边，那名弓箭手原本是想暗中一箭带走少年的性命，而在这边，这群人也是先射死了马夫才出现。
可如今，为何这群人就直接现身了。他们这样做，弓箭的优势不就荡然无存了吗？
少年不傻，也不会以为对面傻。
突然间，齐是非察觉到有些不妙。
他在河边撞见那个人，以为那只有一人。
他撞见这边两个人，以为就只有三个人。
现在又出现了三个人，又以为一共只有六个人。
可谁又能保证，敌人只有六个？
如果敌人不止眼前这三人，那他们最有可能偷袭谁？
贺新凉发现，少年突然开始助跑，疯了一般向自己猛冲过来。
贺新凉有些心慌，眼前明明还有敌人，她摸不准是少年太过高兴了还是怎么的，少女只觉得有些害羞，下意识地就想侧身躲过。
少年飞奔到贺新凉身前，一把拉住少女，狠狠地将她压在身下。
少女彻底慌了，她瞪大眼睛，像一只无辜的幼兽，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无耻蟊贼，想着自己这次一定要好好地骂他一顿。
“闭上眼睛。”她发现少年的语气从未如此轻柔。
贺新凉告诉自己不能闭，不能闭，这小子是想找死吗？这么多敌人不管了吗？张叔还在一边看着呢。
可她还是听话的把眼睛闭上了，尽管心里有些忐忑。
少女刚把眼睛闭上，就听到一阵断裂声。
就像以前冬天，她叫上齐是非去她家吃饭时，少年扳断骨头，好让她吸食里面骨髓时一样的咔擦声。
接着，她又感到脸上一片潮湿，闻着气味，尝着味道，似乎是刚刚下了一场猩红的雨。
“小齐！”张叔的声音为什么听着那么悲伤呢？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少年正目光无神地看着自己，血液正不断从他的口中滴落在自己脸上。
齐是非想起当初那个冬天，那时他还很小，父母刚刚去世，姐姐又不在家，男孩一人呆在家中，感觉有些害怕。所以他忘了姐姐的叮嘱，离开家门去街上寻找姐姐。
可他年纪实在太小，又很少在这种大雪天气出门，还没出家门几步就迷了路，他又累又饿，只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也好，可能还能跟上父母的脚步。
男孩抱着膝盖坐在路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渐渐失去知觉。
耳边传来车压在雪堆上的吱呀声，和马发出的嘶鸣声，男孩没有抬头，反正他们也不会因为他停下来。
“小姐，等一下。”有大人着急的声音。
听见有人下车，男孩缓缓地抬起头，雪花糊着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恍惚间，男孩听见一声清脆，犹如春天里的百灵鸟，他尽力睁开双眼，对面那个声音穿着红裙，戴着毛绒帽，戴着一双可爱的毛手套。
女孩从怀里掏出一团小点心，明明是冬天，男孩似乎闻到了春天里梨花的香气。
“你要吃梨花糕吗？”也许是有点冷，女孩的声音有些发颤，有些生硬，有些骄傲，有些温柔。
男孩伸出手，女孩也伸出手，把自己最喜欢的小吃递了过去。
两只手在寒冷的冬天接触，男孩抬起头，看见了女孩那双眼睛。
看着贺新凉睁开了眼，少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少年背上，斜插着一根狼牙棒。
齐是非很怕死的。少年还想出人头地，还想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还想要姐姐日后能跟着他享福。
可少年觉得，在那个冬天，如果没有女孩向他伸出的手，他可能已经冻死在那个路口了。
姐姐一直告诉自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要是有人救了你的命，你该拿什么报答她呢？
齐是非觉得，自己能拿出的，也只有这条命了。
少年看着身下的少女，从那个遥远的冬天起，他就一直记得这双扑闪着的大眼睛，就像寒冷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