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冥府已经近两周,说好的转正,在荆洛茶酩酊大醉之下杳无音讯。不过好在用了鬼兰的钱还了龙虾师傅。
生活慢慢进入了正规,陈百川因为缉拿司的事情积压太多,被派往阳世执行任务去了。因为上一次小幽冥地狱的经历颇为惊险,他表现尚不错,缉拿司向来奖罚分明,雷厉风行,因而竟然破缉拿司副司主杜宇破格提拔了他为丙下司拿。一时间牛气的不行,走路都恨不得把地给踩出个坑来。
相比于缉拿司的雷厉风行,业力司简直就是不作为。只简简单单的将阳世带来的魂灵们塞给了判决司,之后就作鸟兽散。荆洛茶,更是干脆直接失踪了,也不知道泡到那个酒窖去了。倒是“九哥”不知为何送了他一块血色的石牌,握在手里有温温的感觉,上面有一只类似于鸟的古朴造型。接到手的第二日,“九哥”关照之下,他学到了鬼火之术。这虽然是冥界常用的术法,但是“九哥”的鬼火,却是一团火红,大大不同于其他冥差们所用的青火。只是“九哥”向来怪异,把这冥火之术教给他之后,骂了句“废物”头也不回的走了。叶修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好在也不太去计较。
至于兰雨萝则是一回冥府就被副司主孔雀屏叫去,缘起司御下严厉到了苛刻的地步,这次阳世之行还算顺利。曲花溪、兰雨萝两个也算不辱使命,又兼面对过怨灵魔,一时间也成为了缘起司炙手可热的魂灵。
冥府的大家都挺忙的,只有业力司仍然浑浑噩噩。刚返回的冥灵石曾经也想着整顿一下,结果一天都没坚持下来,就被一群业力司的冥差们抬着去了沃石城的鬼晶园,哪里有着全城最大的赌场….
叶修罗跟着业力司一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其间只和鬼兰一起去冥河边上逛了几圈。冥河之上有一座著名的桥,这就是阳世上称为奈何桥的地方。走过奈何桥,就是投胎转生。这对来自阳世的魂灵们意义重大,但是对于冥差们却不过是普通的一座桥而已。
叶修罗见到熙熙攘攘的魂魄在桥上走着,有许多在桥上徘徊,但更多的还是走过了桥,到了桥头的孟婆处,喝了一碗高汤。
“我怎么会留在冥府呢?”叶修罗忽然开口叹息。心里止不住有些纠结柳白依的事情。
“那不重要,冥府千年,你要学会适应,对你来说这才刚刚开始而已。”鬼兰望着群魂说道。每到谈到冥府的悠悠岁月,鬼兰总是显得有些认命的样子。这个已在冥府待了百多年的女子,当初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留在了冥府。
“鬼兰,阳世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鬼兰一愣怔,沉重的叹息着说:“这样的问题,在冥府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禁忌,能不问最好不要问。”之后长久的沉默,直到白衣孟婆的歌声停下后,两个也没有早说话。
鬼兰,素来是无忧无虑的,和业力司大部分魂灵一样,对阳世阴世的种种既不追求什么也不抗争什么。只是偶尔找找乐子,坑一坑身边的冥差。然而叶修罗却能感受到鬼兰的内心绝没有表面的平静,表面的无所谓,其实内心已经计较上了。由是晚上,鬼兰在门前大叫这叶修罗的名字。
两个走在冥河的河畔,彼此都不说话,冥河里黑水翻涌,时不时有困在河中的魂灵通过水花露出头来。
“你来冥府也已经两年多了,只是你依然不知道作为一个冥差该如何去生活。”鬼兰叹息了一声,也不等叶修罗回应,自顾着说:“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在冥府,唯有遗忘才是最好的方式。”
叶修罗沉默不语,他已听出鬼兰语气里的底气不足,她的内心恐怕远没有那么平静。
“算了,我也不过只生存了百多年,教训你还是太早了。”叶修罗呵呵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了小幽冥地狱当中,无数魂灵为了“血苁蓉”前仆后继,包大灵为了笼络人心,甚至抓了无数魂灵去试药,后来才得知他们炼的药就是要恢复阳世记忆的“九转还魂丹”,这些魂灵为了恢复记忆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找回阳世的记忆,对于所有的魂灵来说,都是一种几乎无可抵抗的魔力!
“那么鬼兰你又是为何要留在冥府呢?”叶修罗笑呵呵的问。鬼兰一时间脸色大变,愤怒不已:“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了!叶修罗,你过分了。”鬼兰说着拂袖而去。
叶修罗乐呵呵的看着鬼兰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由的惆怅起来。这样的话究竟是问了鬼兰还是问了自己呢?我当初又是如何选择留下来了呢?听小雨说我是因为要调查柳白依的事情留下来的,然而哪个柳白依究竟又是谁呢?
叶修罗这样想着出了神,许久之后忽然看到鬼兰直愣愣的向着冥河走去,心里大骂一声,飞快的跑过去,一把将鬼兰拉了上来。鬼兰蹲在岸上开始哭泣起来。
这一生终究是无望的,叶修罗的话刺激到了鬼兰。饶是记忆全失,百多年间积累的往事陈情依然让她觉得自己在被拖向绝望与崩溃。饶是压制的几乎无可探测,但内心中的挣扎与绝望仍搅扰的她不得安宁。
“你可以再去做一次灵魂震荡。”叶修罗迟疑着说。
“不用了,再失去一次记忆,百年之后仍将面临这样的困局。’
叶修罗悠悠一叹,他终究还是不能明白鬼兰何以悲观至此。一百多年的岁月而已,为何就忽然这样要死要活的。鬼兰也已经没了继续交谈的欲望,稳了下心思之后独自回去了。
“百多年后,我是否也像她这样绝望呢?”叶修罗看着黑色的冥河之水想着。忽然河中翻起了巨大的浪花,一个白衣的女鬼,抬起身子猛地扑上岸来。叶修罗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女子一扑不中,尖叫一声,被水流带走了。冥河里的怨灵们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竟然敢袭击冥差了?
叶修罗骂了一句,正要回去,只见冥河的上空,一个红衣的小女孩正在笑嘻嘻的看着他。“鱼苗姑娘?”叶修罗一阵错愕。
“呵呵,好久不见啊,修罗哥哥。”红衣女孩一副熟稔的样子,倒好像真的是老友相见一般。
“鱼苗姑娘,你来冥府了?”叶修罗想起来似乎听谁说过这女孩来自于南海的煮海城。
“修罗哥哥看来是不认识我了啊,呵呵,果然是冥府手段啊。”小女孩扑闪着眼睛,有些不高兴的说着。叶修罗一愣,小幽冥地狱里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当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彼此间几百号魂灵呢,这么说认识太草率了啊。
“不记得我也好,我可是特地给你带来了柳白依的线索了哦。”鱼苗小姑娘笑嘻嘻的说。
呼啊,柳白依,她竟然知道柳白依!叶修罗几乎就要惊呼出来,不过当下却装作满不在乎的问:“在哪里?”
“你来啊,我告诉你。”鱼苗笑着说。叶修罗便向前走了几步,在向前走就要踏进冥河了。“在哪里”,叶修罗问道。
“你来啊,我告诉你,嘻嘻。”叶修罗就又向前走去,鱼苗仍然在冥河的伤口笑着。
“在哪里?告诉我。”叶修罗已经焦躁不安了起来,鱼苗嘻嘻的笑着,慢慢的笑容变成了诡异的模样。
“叶修罗,别被她迷惑了!”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叶修罗忽然打了个寒战,这时才发现他已经走进了冥河齐腰水深的地方了,几个水鬼正在水里不断的将他往冥河里拉。
“嘻嘻,被发现了呢。不过不要紧。”鱼苗说着,手指挥动间,滔天的巨浪兜头而来,那个之前尖啸着被水带走的白衣女鬼站在潮头大叫着向他扑来。
“兰雨萝,救我啊。”叶修罗张皇间大叫,只见一阵巨大的飓风席卷而来。一丈多高的浪霎时间慢了半拍,那女鬼不甘心的大叫着挣脱了浪头冲了下来。叶修罗大惊,仓惶间大叫起来,结果身体一轻,被一阵风卷起到了岸上。
“谢谢”叶修罗有些惭愧的说,救下他的竟然真的是兰雨萝。哗的一下,内牛满面的想,怎么老是被她救啊。
鱼苗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兰雨萝眉头紧皱的望着她,叶修罗浑身一阵哆嗦,他娘的又丢人了。
“嘻嘻,开个玩笑啦,不要那么凶啦,都吓到鱼苗了啦。”红衣小姑娘一脸无辜的说着。
他娘的,开玩笑?差点成了替死鬼了,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
“嘻嘻,没想到冥府这么好玩啊。不过鱼苗这次有事在身呢,修罗哥哥再见啦。”鱼苗说着,身体逐渐开始隐没。
“等一下,柳白依在哪里?”叶修罗急忙问道。
“花子城,云霄界。嘻嘻,等你来哦。”说着,身影已经彻底不见。
“晚上好啊,小雨姑娘。”叶修罗尴尬的很狗腿的打着招呼。
兰雨萝鼻子重重的哼了一下,“救一次一万块,我记账的。”说着转身离去。
叶修罗脑袋一晕,这他娘的怎么又扯到钱了?我的工资啊,一时间内流满面。
“别去,是陷阱。”兰雨萝的声音传来,身形颤抖着一顿。叶修罗望去时,却见她已经大大咧咧的走了很远了。不去吗?那么柳白依可怎么办呢。内心叹息一声,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