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元年先帝践祚,登章台时突然唤我的名字:“你说,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没有回答。
远处一朵烟花绽开,他轻轻地笑:“阿香你看那朵烟——”
他噎住,在一片高呼声中,先帝背靠着城墙滑坐在地,哭的像个孩子。
一朝繁华寂,荒塚新坟谁留意?但见少年帝王哽咽如孩提。
一、
太祖皇帝笼统有四个儿子。
大儿是个断袖,纵然对那把黄金椅再有想法,太祖也断然不会传位给他;二儿醉心诗词,成日留恋风月之所,活脱脱一个南唐后主,太祖不放心;倒是这第三个儿子有些研究——对女人的研究。
太祖没法,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小儿萧璟身上。成天搁在自己身边养着,竟不想把他养成了一个纨绔。
如何纨绔?
文识不了大字一个,武提不起长缨一支,倒是投箸斗鸡捉蛐蛐,他称第二京畿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直到某天太祖皇帝老眼突然清明发现小儿成了纨绔,急忙把人送到骊山上的缪清先生那教化。
先帝与先生未曾谋面便有了这么大的渊源,着实让他对先生意见颇多。
若说起先生,自然是少不得迂腐古板这类的词,可缪清先生是个另类,壬戌年出生的,满打满算只长了先帝三岁,一身才华却不知道甩了先帝多少条街。
两个人首次见面,先生着一身红色骑装,胯下骑着汗血宝马,衣袂翩跹,神采飞扬。
先帝刚从山坡上探出头来,不认识先生,便看得痴了,直到白羽从喉间略过,他惊得手一松,直往山脚下滚去。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擅闯骊山西郊!”
先生低斥一声,飞身下马,只见一片红色翻飞而过,先生已薅住先帝的衣领,拎小鸡一般把他扔在地上。
“骊山乃宸国国宗之所,你不通武艺,谁叫你上的山?”
先帝一直是个死皮赖脸的,也不怕掉了面子,抱着先生的腿哀嚎:“俩大汉把爷架着来的!好姐姐,看我无意进山的份上大发慈悲送我下山去吧!我萧璟发誓,下山后若再上骊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先生乜眼看他半晌,把人送到国宗里去了。
太祖皇帝遣人来的时候没带画像,事后我问过先生,如何确定这无赖便是当今四皇子萧璟的,先生只回答了一句话——曹中贵人只说遇见文不成武不就空有一身好皮囊的泼皮无赖便是四皇子无疑了。
我将信将疑,总觉得先生从前是认得先帝的,不过后来便打消了这个疑惑。
先帝来骊山半个月,便把整个国宗闹得鸡飞狗跳。
煽动弟子聚众赌博;把药圃里的草药当杂草拔了个精光;玩火药烧了藏书阁诸如此类。
先生也不恼,在一旁冷眼看着,没见半点惩罚,于是先帝闹得更凶了。
直到先帝无意踩死了养在金罐子里的黑甲,缪清先生这才动了真怒,捆住他手脚狠狠抽了几十鞭才罢休。
抽完先生就后悔了,拿着金创药巴巴地给先帝送过去,没有半点先生的样子。
之后先帝缠上了缪清先生。
原因无他,死的那只黑甲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蛐蛐大将军,先帝自认找到了知己,成天吵着要斗蛐蛐,惹了先生不少白眼。
山间不知俗世岁月,草木换了几次新裳,桃花谢了又开遍满山,不知不觉,先帝已在骊山待满了三个年头。
两年前,先帝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扔了黑甲发奋读书。读了两年,也算是吧缪清先生的才华学了一二成。
对此,缪清先生唯一的看法是——花样子倒是不错,总算没辱没了我薄香的才名。
缪清先生姓薄名香,自号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