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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

“什么人?!”一声娇喝。

王襄回身望向画舫中部亭阁式船篷,门窗皆饰以月白色轻纱垂幔,篷内或坐或站约有三四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船头明,篷内暗,王襄看不清篷内,篷内却将王襄看得清清楚楚。

“哪里来的愣头小鬼,竟敢惊扰我家少主游湖?!”还是刚才那人质问,声若铜铃,闻声是个女子,年纪想必不大。

多半是哪个富家公子游山玩水排遣时光,发问的想必是婢女小厮,王襄正要回话,篷内另一人出声道,“石榴,不可无礼!”声韵柔美,宛若莺啼。

王襄暗叫唐突,只想着舫中可能是哪家的少爷公子,却忘了也可能是小姐娇娘。扭头看时,小渔舟已渐划渐远,想回去已是不能,只得硬着头皮回话:“酒后失态,误闯绣舫,惊扰了小姐,并无他意,唐突之处,还望恕罪!”王襄只觉满头冷汗,又瞬时被湖风吹干,酒也醒了大半。

“身手倒是不错,也还会些酸文假醋。什么失态,什么误闯,一定是故意的,贪图我家少主美色,意图不轨!”说话的还是石榴,敌意消了些,但却仍是刁钻尖酸。

王襄如芒在背,有心一走了之,怎奈不习水性,投湖怕是与自尽无异。

“不得无礼!”那被尊为“少主”的小姐低声嗔怪,“哪有这样待客的?”

“小姐就是心肠好!”说话的又是个女子,声音一般好听,“什么客呀?!分明是个好色的毛头小子,也不打招呼,横冲直撞的。我和石榴出去把他打发了吧?!”

听这几个姑娘似是会些武功,王襄暗暗叫苦,若真是动手过招,不加容让,纵是胜了两个姑娘也不光彩,若不尽全力假败却更是丢人。两害相权,只能怪自己鲁莽,便让她们打几下出出气吧,只希望姑娘们出手别太重……

“石榴、水仙,你们俩若是再寻我开心,我便真的不理你们了!”那少主倒真是好心肠,推说两个丫鬟在寻自己开心,为王襄解了围,“来者是客,公子如不嫌弃,何妨进蓬中一叙?”

“这……这……似是不妥吧?”王襄见那小姐不但不恼,反而出言相邀,一时反倒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襄从小修文习武虽不酸腐,但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哎呦呦!不妥?!让你进来好好看看我家少主的花容月貌不正合了你的意吗?哪里还有什么不妥!”石榴出声揶揄。“就是就是,请你不进,难不成还要我家少主求你不成?!假惺惺!”水仙随声附和。

王襄苦笑着看了看湖中迫近的镇海帮快船,船头上的“唐”字旗已隐约可辨。与两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相比,肯定是一群刀剑相向的恶汉更好对付。不过既然已经唐突了人家总不能不做辩解的一走了之,更何况船在湖上走无可走,只得应了声“如此便叨扰了。”趋前几步轻启纱幔,闪身进了船篷。

蓬中果真只有三个年轻女子,一坐二站,站着的两个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五六,想必便是“石榴”与“水仙”,都是丫鬟打扮,身着葱绿的姑娘梳垂挂髻,螓首蛾眉,朱唇贝齿,身着鹅黄的姑娘梳双平髻,月眉杏眼,鼻娇口俏,两人都是收拾得干净利落,趾高气昂的不见半分扭捏拘谨,看匀称姣姣的身姿应该会些粗浅功夫。中间横陈一张翘头案,后面端坐着石榴口中的“少主”,年纪已过及笄,贴身嫩粉色夹袄,外罩雪色暗花的丝绒披风,如墨秀发梳垂鬟分肖髻,未施妆容的素面吹弹可破,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柳眉淡扫,薄唇轻点……

“看够了没有?!”绿衣姑娘一声娇叱。

王襄慌忙低下头,只觉得双颊发烫,却未瞧见那美貌少主也是两腮潮红,娇羞之色一闪而逝。

“没规矩的丫头,还不看座上茶。”那少主不但俏丽,声音也若莺燕,“山野丫头粗鄙,礼数不周,公子见笑啦!”

“哪里,哪里,分明是在下唐突。”王襄口中应着。那绿衣姑娘已搬过一只花梨圆凳,王襄矮身与俏丽的少主相对而坐,却未再抬头。

黄衣姑娘掩口笑问:“刚才冒冒失失的,似是个浪荡纨绔之徒,怎地见了我家少主竟是痴呆了。也不知道通报个名姓。”

“在下王襄。实是无意……”

“原来是王公子。”那美貌少主知他又要致歉,不待王襄说完,起身笑盈盈施了一礼,不见半分扭捏,“司徒蓉蓉这厢有礼了!”

原来这俏丽女子复姓司徒,名叫蓉蓉,既被尊为少主,又有两个会武功的丫鬟侍奉左右,想必也是江湖儿女,只是不知道是哪门哪派哪位武林前辈的宝贝千金。王襄定了定心神,抬目迎向司徒蓉蓉投来的如波眼光,本以为做好了坦然相对的准备,却又是面红耳赤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司徒蓉蓉见王襄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无故拘谨起来。

“石榴,咱们少主的脸怎么红啦?”

“茶水有些热呗。”

王襄、司徒蓉蓉各自尴尬,两个小丫鬟调笑后,低头掩了口,却还是俏笑出声……

舱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知死活的小杂种可在船上?”镇海帮的快船随声已迫至画舫近前。

王襄暗叫糟糕,顾不得羞赧,起身道,“有些小麻烦,恐连累司徒姑娘。王襄这就走,今日惊扰之过,他日得闲,定然登门谢罪。”

司徒蓉蓉瞟了一眼篷外,“小麻烦?王公子胆识不小!惹上镇海帮竟还说是小麻烦?!”

王襄搔了搔头:“一时醉酒惹了些事,谁知镇海帮竟还没完没了了!”

“惹便惹了,不打紧!”司徒蓉蓉轻颦嫣然,侧过身,“石榴、水仙,去替王公子把来人打发了吧。”这司徒少主好大的口气,明知镇海帮的来头,竟派两个年轻的丫头前去迎敌。

王襄怎肯让两个女子替自己出头,道了声:“谢姑娘美意!王襄还能应对!”说罢,转身健步奔出船篷,傲然立于船头,背影如俏柳临风一般。

“石榴、水仙,可想出去看看热闹?!”司徒蓉蓉不待两个丫鬟回应,起身跟出棚外。

五艘快船一字排开,居中一艘微微靠前与画舫迎头对峙,船头“唐”字旗下站着常离、高野与一长须蓝衫老者,船尾两名粗壮汉子各持船桨。其余四只船上各有五六人,均衣着平常五大三粗的,想必都是镇海帮帮众。

“来得倒快!”王襄似笑而非。

高野凑到那老者旁,低语道:“段护法,便是这小子在楼外楼嚣张。”

老者点点头并未答言,将王襄上下打量一番,朗声道:“果然是少年英雄!”

王襄见老者负手而立,背直腰挺,似翠柏苍松,双目如电却精气内敛,已知武功不弱,虽是不惧,但老者好言好语,也不好造次,拱手道,“不敢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小杂种,等死吧!”常离抢着答道,“敢与镇海帮叫板,竟不认得‘斩天虬’段苍山,段护法?!”

王襄恼他粗鲁,激愤下出口无忌,冷声道:“唐天惑也不过是个三流角色,镇海帮一个破护法也值得小爷认识吗?!”

斩天虬段苍山武功虽未入化境但已属上乘,位列镇海帮十大高手。他自知常离粗鄙鲁莽,常打着镇海帮的旗号胡作非为招惹是非,但帮众吃了亏,毕竟有碍镇海帮声望,此来本不欲多事,问明就里,居中调停,把梁子化解开也就是了。但王襄出言不逊,不出手恐脸面无挂,反手抽出负于背后的玄铁砍山刀,暴喝一声:“庶子狂妄,段某倒要领教一二。接招!”身形随声而起,如大鹏展翅,直取画舫船头。

王襄凝神以待,见段苍山身在空中便一刀挥出直取自己顶门,势快刀沉不宜硬接,轻巧滑开半步,让过刀身,挥掌拍向段苍山持刀的右腕。闪展间,瞥见蓬门口的司徒蓉蓉抿着朱唇,满面关切,徒生顽皮之心,掌势虽然未收准头却偏了几分,也偷偷减了些力道。

段苍山怕王襄攻他立足未稳,上手便是抢攻,刀势将尽才发觉不妙,王襄躲闪的分寸不但拿捏的刚好,拍向右腕的一掌,更是足以一招制胜,自己身在空中变招已是不能,正欲扔刀缩手,却突见王襄占尽优势的一掌力道与准头全无,反而险险点在刀刃上,不知是他有意容让还是临阵经验不足。段苍山双脚落地,不待站稳,顺势横过刀刃斩向王襄小腹。

画舫剧颤下,王襄似是立足不稳,踉踉跄跄踏后半步,段苍山的刀锋贴着衣衫滑过,“刺啦”一声,青布长衫已划开一个口子,好在王襄含胸收腹及时,不曾开膛破肚,但却狼狈惊险至极。

“啊!”司徒蓉蓉惊得花容失色。

段苍山见一招占了先,精神大振,玄铁砍山刀舞动开来,磅礴刀势如滚滚巨浪拍岸。王襄便如那惊涛中的小舟,手忙脚乱的左支右绌,躲闪间不时惊叫出声,几次险些伤在刀下。

司徒蓉蓉越看越是心惊,不觉间已是粉面煞白,云鬓见了汗珠,便是她亲自下场临敌怕也不会紧张。

段苍山貌似得势却是暗暗心惊,三十六式披风刀法以迅捷刚猛见长,王襄毫无章法的闪躲,举手投足处却都是刀法中破绽所在,看似他疲于招架,实则已将披风刀法拆解得七零八落徒有声势而已。

王襄频频窥见司徒蓉蓉不自禁的担忧焦虑之色,心头暖暖的,分神之际,险些弄假成真,肩头被砍山刀扫过,长衫又是被划了一个口子。王襄索性就势卖了个破绽,段苍山不及细想,摆刀横切王襄咽喉。

王襄似是吓呆了,竟然下意识扬右臂去搪。

司徒蓉蓉见状惊呼一声,想援手已是来不及,情急下摘下发髻上一支金簪,抖手掷出。摘簪出手,电光火石,金簪直取段苍山哽嗓咽喉,却不知是否来得及救下王襄性命。

“啊!”这次出声惊呼的却是段苍山。砍山刀竟被王襄以右掌轻巧贴住,空手入白刃虽是入门武功,但使得似王襄这般大巧若拙不着痕迹者江湖罕见。段苍山听到金簪破空之声,本想抽刀阻挡,却觉得砍山刀如遇磁石,任凭他全力回撤,但分毫进退不得,反是自己施与的力道如川流入海,消失的无凭无踪……

段苍山惊愕间,司徒蓉蓉的金簪已到眼前,若不闪躲只怕性命休矣。段苍山急欲撒手撇刀,却惊觉自己握刀的右手经已动弹不得,看向王襄的目光如见鬼魅,惊恐之色已超脱生死。

王襄虽有惩戒心却无伤人意,左手随意一挥,将金簪轻轻巧巧夹在了食指中指之间,顺势沉肩坠肘,左肘在段苍山胸口一撞,喝了一声“去!”

段苍山应声翻落船头,跌入湖中。

王襄回头挥了挥手,嘻笑着:“谢司徒姑娘援手!”

司徒蓉蓉知他深藏不露,明明稳操胜券却藏巧露拙意在调笑,伸手点指,“你……你……你欺负人!”虽是嗔怪,却粉面通红,杏眼含羞,扭身进了船篷。

镇海帮一干人见护法落水,四个壮汉急急跃入湖中,七手八脚将段苍山救上快船。段苍山死中得活,面色惨白,运了运内力发觉分毫无损,心知王襄有意容让,虽已无敌意但想到王襄惊世骇俗的功夫仍不禁心头一凛。段苍山起身抖落了满身的湖水,面向王襄朗声道,“公子功夫神俊,段某败的无话可说!公子不杀之情与援手之恩,老朽一并记下了,日后当有报答之时……只是听闻公子欲寻我家唐帮主?”

“不错!”

“私事?”段苍山此来除了要找回镇海帮的面子,王襄叫嚣唐天惑一事也是听高野说了的,现下面子固然是讨不回了,位居护法,口口声声挑衅帮主之事还是要问个清楚。

“于私于公!”王襄答的干脆。

“好!”段苍山不假思索,“如此我便替唐帮主应下了,只是不知公子何时有闲?”

王襄见段苍山倒也磊落,微笑道,“随时有闲!”

“甚好!三日后,镇海帮惊涛庄园,恭候公子!”段苍山定下了会见之期。

“一言为定!”

“小杂种!便再让你猖狂三日!”赤面蟹常离只道是段苍山不慎落败,以他的粗浅功夫哪看得出其间玄机,犹自愤愤叫骂着。

王襄懒得与他计较,随手掷回段苍山的玄铁砍山刀,船头“唐”字旗“咔嚓”一声齐齐折断,砍山刀去势不减,竟自将船板戳穿尺余。落刀处据常离不足两寸,常离若不厌世,怎还敢多言?!

段苍山再施一礼,率众调转船头铩羽而回。

王襄也不再理会,径自走回船篷。

司徒蓉蓉站在翘头案前,背对篷门。水仙、石榴并立身侧,见王襄进来,也不出言,只怒目相向。

私闯绣舫在前,诈败诱司徒少主援手于后,王襄也知顽劣的有些过分,凑到司徒蓉蓉身后,讪笑着咳嗽了一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公子身手绝世无双,却对小女子无端调戏,是何道理?!”司徒蓉蓉转身瞪着王襄,她恼王襄无故戏弄,但转念想到他不但平安无事,而且身藏惊世骇俗的功夫,委屈之情顿时减了大半,却仍嘟着檀口,冷着粉面。

“一时任性,得罪了司徒姑娘,勿怪!”王襄想及时才的场景,不禁一脸顽劣,“再说……我也没让姑娘出手相帮呀!”

“你……你……”司徒蓉蓉看着一脸无赖相的王襄,竟生不起气来,点指着他,“还不把簪子还回来?!”说罢伸过纤纤玉手。

“物归原主。”王襄伸手将金簪放在司徒蓉蓉掌心。

司徒蓉蓉正要收手,却不想王襄“啊”的惊叫失声,同时一把攥住了司徒少主的皓腕!司徒蓉蓉急急缩手,却半分动弹不得,手腕被他箍得生疼欲断。

“你……你干什么?!松手呀!”突变之下,司徒蓉蓉也失了平日的温婉端庄,面露愠怒嗔怪之色。

王襄回过神来,暗怪自己情切失态,慌忙放手。

司徒蓉蓉正全力向后挣脱,不想王襄突然放手,一时间收势不稳,跌向身后的翘头案。

王襄怕她受伤,垫上半步,伸左掌在她腰间轻轻一托。若是有些武功根基者,纵不能借势跃起,站稳总是可以的。哪知司徒蓉蓉全无内力,仍旧摇摇后坠了下去。情急下,王襄无暇细想,左臂一揽,将这温香软玉的如花美眷结结实实的裹挟入了怀中。吓得失了色却愈显娇羞楚楚可人的粉面近在咫尺,顾盼生辉的杏眼失神无助汪着盈盈秋水直勾勾看着王襄,不知道是娇喘的气息还是少女的体香兰薰桂馥却甜淡清新……

“大胆淫贼,竟敢猥亵我家少主!”那绿衣丫鬟见少主遇险,本已纵身上前,却仍是慢了王襄一拍。眼见王襄又拉又抱两次三番轻薄于少主,哪里还会容情,奋力一拳结结实实砸在王襄后心上。

司徒蓉蓉虽全无内力,这贴身丫鬟的武功却是不弱,下手时又是豁出命的狠辣。王襄猝不及防,只觉得胸中血气游窜,五内欲焚,眼前一黑,喉头微咸,险些栽倒。右手撑在翘头案上,踉跄着勉强站稳,忙外翻左臂,左掌在司徒蓉蓉腰间一推一送一带,将她放稳在两步开外。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连站立都是不能,王襄只得矮身坐在圆凳上,本想出言解释,半字尚未出口,忍不住一声咳嗽,一口污血喷涌而出。王襄虽然重伤,反应却是极快,举袖遮挡,看着血污溅满的袖口,苦笑着,“还好没脏了姑娘的衣裳”。一声叹息下,更多污血流出。

司徒蓉蓉被这转瞬间的变化惊得花容变了颜色,哪有心思追究王襄的轻薄与顾忌男女之别,趋前两步半蹲于王襄身前,伸手便去擦王襄嘴角的血珠儿,“王公子,不要紧吧?!”血污没能擦净,反而抹满了嘴角腮边,司徒蓉蓉关切王襄伤势轻重,竟不禁珠泪欲坠,哪有半点责怪之意。

司徒蓉蓉本就清丽窈窕,此时珠泪涟涟宛若带雨梨花,看得王襄好生怜爱,不禁出手想替她擦拭泪水,念及授受不亲,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自作自受,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能不能先不说话呀!”司徒蓉蓉索性用纤纤玉手轻轻罩住了王襄的薄唇。

黄衣丫鬟乖巧,急忙掏出袖中雪白丝帕,沾了些茶水递了过来。司徒蓉蓉随手接过,小心的擦拭着,“都怪我管教无方,该死的丫头不懂事,伤及公子……”一时竟是语噎。

“王襄罪有应得!冒犯在先,蓉蓉姑娘不必过意。”不知觉间,已省去了“司徒”,只以“蓉蓉姑娘”相称。

“假惺惺!”那绿衣丫鬟恨恨说道,她虽打了王襄一拳,反震之下右臂酸麻,腑内也是七荤八素!

“水仙,住口!”司徒蓉蓉并未回头,只认真的帮王襄擦拭着血污,口中出言呵斥道,“蠢丫头不知轻重伤了王公子,暂时不便与你计较,还敢出言不逊!”

司徒蓉蓉一贯温婉,何曾见过她恼怒如此,水仙不敢再言,揉着右臂,低眉顺眼退到石榴身旁。

“蓉蓉姑娘息怒。”王襄调了调气息,四肢百骸又免是一阵剧痛,口中依旧为水仙开脱着,“在下本有内伤,呕血之事当真怪不得水仙姑娘。”

“真的?!”蓉蓉半信半疑,“公子伤在哪里?如何伤的?”

“练功不慎,走岔了真气,一点轻伤无甚大碍,不日便可痊愈,倒是劳烦蓉蓉姑娘关心,当真该死!”王襄勉力轻描淡写的支应着,忍着周身的疼痛强运真气,希望自己这时的脸色不至于太过难看,他实在是不想累及司徒蓉蓉担心。

司徒蓉蓉何等冰雪聪慧,虽关切下不免慌乱,但想到王襄一身绝技深不可测,便知道这呕血之事确实不全是水仙之过,却也肯定绝非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只是他不愿多说,自己又何必多问。蓉蓉稳了稳心神,从腰间取出一白瓷小瓶,旋开瓶塞,倒出一粒蚕豆大小的赤红药丸,“家母自制的丹丸,有些活血化瘀的功效,也不知道是否对症?反正服了也是有益无损。”边说边将丹丸不由分说塞进王襄口中,端起桌上的茶盏送到王襄嘴边,“公子若有闲暇,不妨随我去见见家母,家母粗通医术,让她为公子诊治诊治,内伤小视不得!”

“少主……”黄衣丫鬟石榴似是有话要说,被司徒蓉蓉一个眼神止住了。

付下丹丸,王襄立时觉得一股热气暖流生于丹田,在肺腑内四处游走,所到之处无比的通泰舒服。王襄知道这丹丸对修习内功大有助益,默念“嘘、呵、呼、呬、吹、嘻”,运内力引导那股暖流延大周天脉络循环,原本修习时常常有所阻塞的奇经八脉竟然畅通无阻,只是那暖流在冲击任督二脉交汇的会yin穴和百会穴时,冲了几次非但没有前进分毫,倒是激起几丝寒意相抗。王襄怕在蓉蓉面前又生事端,便散了内力,任由那失了约束的暖流散入周身经脉。

王襄运功疗伤之时,司徒蓉蓉便只半蹲着不发一言的看着他,这时见王襄吐出了一口浊气,嘴角儿也再没有污血涌出,稍稍心安,关怀切切溢于言表,“可有好转?”

“九转九还丹!那可是九转九还丹啊!别说吐血,就是心肝脾肺都吐出来也该好转啦!”水仙不似石榴那般识相,见司徒蓉蓉出手便是本门千金不易的至宝,出言抱怨。

“水仙!你若敢再说半个字,我便真的不再理你啦!”司徒蓉蓉恨恨的瞪了水仙一眼,言之凿凿似是很认真。

“蓉蓉……”经过时才一番调养,王襄自是知道若说这丹丸能起死回生也不为过,又何须水仙多言,只是这天大的人情怕是好欠不好还,情切下连“姑娘”二字也省掉了,“这丹药怕是贵重至极,让王襄糟蹋啦!”

司徒蓉蓉柔声道,“公子何必管它贵重不贵重,是药就是医病救人的,只要有效,便都给你吧?!”说罢又拿起放在桌边的白瓷小瓶塞到王襄手中,还幽幽说着,“只是……只有这两颗了。”

“少主!这可真的使不得!这三颗九转九还丹可是……”这次出声的是黄衣的石榴,她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王襄,似有苦衷。

“我知道!”司徒蓉蓉幽幽叹了口气,“给便给了,我自会去和庄主交待!”

要是能把吃下的那粒药丸吐出来,王襄早就做了,哪还能再有非分之举,急忙将白瓷小瓶塞回司徒蓉蓉手中,“姑娘大恩无以为谢!”

“谁要你谢!”司徒蓉蓉见他不收也不勉强,将药瓶收回腰间,再次出言相邀。“纵是神仙丹药也要对症,公子还是尽快随我回庒让家母瞧瞧为好。”

“未及询问蓉蓉姑娘仙居何处?”

“仙居不敢当,神农顶……”

司徒蓉蓉“神农顶”三字一出,王襄冲口接道:“莫不是异卉庄?!”

“王公子也知道异卉庄?!”发问的是石榴。异卉庄——江湖最为神秘处之一;司徒嫣然——江湖最为神秘人之一,王襄看年纪不过双十,竟然知道异卉庄,石榴自然惊奇。

王襄点头算是作答,讳莫如深的微笑着看向司徒蓉蓉。

据传司徒嫣然医术通神武功入化,容颜绝色却少以真面目示人,雅号“百花仙姑”,来去无凭踪迹诡秘,不知师承来历,行事亦正亦邪,虽非议颇多却又少有实据。十多年前,同样行事诡谲艺业通天的当世蛊王——玉肌化白骨郑贞,意欲迎娶百花仙姑,只因同族非议,便遣散了门众,亲手焚了蛊门祖庭——紫鸩胜境。随后,二人伉俪相携,斥巨资于人迹难至的方外险境神农顶修造了一座“异卉庄”,隐世遁形韬光养晦。不几年,郑贞被乱刃分尸于澜沧江阴风口,有说是蛊门旁系觊觎蛊经《玉肌白骨咒》施了暗算,有说因为争夺一棵千年首乌开罪了洛马河七鬼,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倒是不出一年,洛马河水寨便被离奇荡平七鬼尸骨无存,西南蛊门十一派也被江湖除名屠戮得干干净净。另传,自司徒嫣然以下,异卉庄的一众女眷俱都是天香国色神仙姿容,大多才兼文武,更不乏行医的翘楚或使毒的魁首;神农顶上无一男丁,莫说庄内,便是雄禽公兽踏足方圆十里大半也要被捕遭擒去了势……司徒嫣然和郑贞的林林总总已去经年,传闻便寡淡了;神农顶音信阻绝渺无踪迹,百花仙姑又固步异卉庄不入尘俗,世人自然知之甚少……

武林传闻多半是捕风捉影但确有其事的,虽然不知百花仙姑和玉肌化白骨的传说被神话了多少,异卉庄的香艳想必是真的。王襄瞄着容貌如斯、韵致如斯、身手如斯的少主仆女,伤痛甫轻,顽劣即起,莞尔坏笑,“怪不得……”

蓉蓉见王襄笑得微带轻薄孟浪,心中虽是娇嗔却并不厌恶,他此刻的狷狂不羁总好过时才的病恹恹,只是司徒蓉蓉被王襄看得颇不自在,便再次屈膝颔首,翩翩施了个万福,“还请公子海涵时才无心瞒报家门之失,神农顶异卉庄司徒蓉蓉再次见过襄公子。”

王襄急忙收敛轻佻,好个蕙质兰心的司徒蓉蓉,哪是她无心瞒报,分明是自己没做交代在前,貌似请自己海涵勿怪实则有意探问,那不亲不疏的一句‘襄公子’更是回应自己未加许可便以‘蓉蓉’相昵。王襄一时失了应对,只得明知故问:“不知蓉蓉姑娘与百花仙姑司徒庄主如何称呼?”

“正是养母!”司徒蓉蓉知王襄不欲言明来历,也不纠缠,解人一笑,“蓉蓉自小父母早丧,蒙司徒庄主不弃,非但拉扯长大传授艺业,还视若己出收做义女。”

两人聊了半天,这司徒少主第一次以“蓉蓉”自称,算是已经应允了王襄也如此称呼。王襄如沐春风,隐隐锥心的伤痛似乎又轻了许多,转念想到自己身负诸多要事,却也无暇与蓉蓉过多调笑,话锋一转,“王襄还有一事想请教蓉蓉姑娘。”

“襄公子请讲。”

“不知姑娘压发的簪子从何而来?”簪环首饰本是女孩子贴身之物,但事关重大,王襄也顾不得孟浪了。

“簪子?……”司徒蓉蓉一怔,刚才已随手插回头上,复又摘下,“家母所赠,有何蹊跷之处吗?”问罢,仔细观瞧,也没瞧出所以然,复又抬头不解的看向王襄,刚才就是因为这枚簪子才让王襄失态失德,引出了随后的变故。

王襄未答,从怀中掏出一个狭长乌木小匣,开启匣盖,取出一物,递到司徒蓉蓉近前,赫然也是一枚金簪,款式竟与司徒蓉蓉那枚一般无二。

簪子本就是女子束发的寻常之物,竹木牙角品类繁多,赤金纯银的虽不是普通百姓家用得起的,但也不过精贵华美些,未见多么稀罕。但司徒蓉蓉所佩戴与王襄所示的却精巧非常,垒丝拧花的单股钗身,钗头饰以牡丹,双叶拱衬,花瓣花萼花蕊俱全,栩栩如生,绝非寻常匠人工艺能及。双簪唯一不同,一簪花开向左,一簪花开向右,俨然成双配对。

司徒蓉蓉奇道:“襄公子竟然也有?……”

王襄幽叹一声,“一位旧友之物。”言语时眼圈泛起微红。

“怕也是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吧?!”石榴插口道。

“多此一问!”司徒蓉蓉虽出言喝止,倒也有此念头。

“却已不知她现在流落何方,是死是生……”王襄未置可否,也无需可否,“在下冒犯姑娘,也是睹物思人,一时情难自已。”

想及方才,司徒蓉蓉又是一阵面红心跳,定了定神,“这金簪的来历,蓉蓉实在不知。公子还是随我回异卉庄吧,一则疗伤,二则当面秉明家母,或许对公子找寻旧友有所帮助。”

“那便叨扰了。”王襄稍作沉思,点头应下,“只是还须耽搁几日,有些琐事要去处理。姑娘先行回庄,王襄随后便去!”除了问簪诊病,赠药之恩也是不可不谢的。

水仙率直热肠、心无芥蒂,知道王襄所说之事多半是要去赴镇海帮三日之约,也懊悔自己冒冒失失出手伤了他,快语道:“不如一齐留下吧,我和石榴虽然武功不如你,多多少少有个照应。”

“谢水仙姑娘好意!”王襄也不挂怀,投以感激一笑,婉拒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镇海帮怕还无需几位姑娘援手。”

“知道你应付的了,我是怕我们少主不放心……”水仙知道王襄的伤势必定累他不能施展全力,决意相帮,想要假托司徒蓉蓉相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丫头们粗手笨脚的,怕是反碍了公子的事。”蓉蓉心知王襄不愿将异卉庄裹入江湖恩怨,承下了这份好意,对着水仙使了个眼色。却总还是放心不下,叮嘱道,“你有伤在身,凡事皆不可逞强,量力而为!蓉蓉了结了手头的事情,即刻回转神农顶,静候襄公子,盼君早至,万毋失约。”

妾有意又怎知郎无情,只是王襄想到前路的凶险,比起言之凿凿的镇海帮之约,这佳人之邀却是万万不敢轻允。一句“尽力!”之后,两人相顾无言,两个丫鬟也不作声好似各自想着心事,周遭寂静,只有舟行湖上荡开的涛声“哗啦”……“哗啦”……“哗啦”……

少倾,画舫荡回码头,船工有条不素的系缆泊船。王襄这才觉察,时才一番打斗,舫后掌舵摇桨的舟子竟然视若无睹,想必司徒少主出行,身边随行的下人也不乏见惯风浪隐了行藏的高手。

船已停稳,王襄与司徒蓉蓉又相视了片刻,虽都是缱绻不舍,也均知毕竟要暂时别过。终是王襄先开了口:“姑娘放心,王襄自会小心的。”似想起什么,将手中装了金簪的乌木小匣放在翘头案上,推至司徒蓉蓉身前,“女孩子的物件带在身边多有不便,烦请蓉蓉姑娘代为保管几日。”说完,不待蓉蓉答话,起身弃舟登岸。

司徒蓉蓉知他心意,将两枚簪子一并装入木匣,收入贴身,默不做声看着王襄渐远背影的眼波有些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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