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月随行。
月光浩瀚,却也改变不了城南墙角的肮脏。
浑身臭气的乞丐老头,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不断乞讨,他的声音就像是这里不变的格调:
“路过的好心人唉~”
“给点钱呐给点饭呢~”
李青烟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他看到这条道路虽然臭气熏天,却也时不时的有人路过,路人看到或听到乞丐老头的乞讨时,有的选择无视,有的投来嫌弃的眼神,还有一些恶语相向。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路过了多少人。
某一刻,他看到漆黑的道路尽头走来一个胖女人。
她衣着华丽,浓妆艳抹,耳垂那两个大银环在这月夜下格外的亮眼,可是乞丐老头却对这价值千金的珍宝不屑一顾,他眼巴巴看着的是那胖女人手上拿着的一只鸡腿。
随着她的接近,她气愤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可恶,可恶,老娘怎么会输!”
“还输给那么一个丑八怪,真不甘心啊!”
“啊~!”
她发泄般大吼一声,张开大嘴露出獠牙狠狠的朝鸡腿一口咬去,就在这个时候,乞丐老头的乞讨声响起:
“路过的好心人唉~”
“给点钱呐给点饭呐~”
“给个鸡腿更是感激不尽呐~”
……
他的声音,吓了那个胖女人一跳,她瞪大双眼,刚要怒喝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惊慌失措的后退,遮掩住口鼻:“我去!怎么来到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拿去拿去,老娘不要了!”
嫌弃的将刚咬过一口的鸡腿朝乞丐老头的方向恶狠狠的扔来,乞丐老头没有凤阳老板那种信手拈来的本领,鸡腿掉到了一坨黑色的也不知是人的还是兽的粪便之上。
李青烟暗道一声:“可惜。”
可是他没想到,那个乞丐老头竟然怕到手的东西飞走般,竟快速的将鸡腿捡了起来,也不管鸡腿上被沾染的漆黑,张口就咬。
李青烟一阵恶寒,连那个胖女人看到这一幕,都连连后退,朝地上鄙夷的吐了一口口水,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
乞丐老头吃完鸡腿后,仿佛有了些力气,他转过头来,混浊的眼睛望着李青烟赤身裸体的样子,一阵摇头。
颤颤巍巍的起身,颇为艰难的走到李青烟的身旁。
随着他的到来,那股比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还要臭的发霉臭味也随着他的到来扑面而来,再想到之前他连那个脏兮兮的鸡腿都吃下的样子,李青烟想逃,想远离这个老头。
可是他动不了,连一只手臂都动不了,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连翻个身都做不到,他只能像一朵无助的野花,被臭气熏天的怪风摧残。
他害怕极了,害怕这个臭老头在他的身上做什么奇怪的事,以前就听母亲说过,上了年纪的古怪老人都是些不讲道理的怪物,会随便打人。
那怪老头咧嘴对他笑,笑得就像一个恶魔一般,丑陋无比,透着寒意。
可是他并没有伤害李青烟。
只见他笑过之后,伸手到肮脏的草丛里摸索。
那莎莎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古怪,就像是伸手入泥浆,翻找一般。
……
时间流逝,李青烟都习惯了乞丐老头摸索无所得的样子。
忽然,乞丐老头又冲他笑了,而且还让他看到了一张布。
一张有着十几个补丁,脏兮兮黑乎乎弥漫着酸臭味的布,他还看到那布的颜色杂乱,似被众多污秽污染,还有奇怪的黑色的水在往地上滴。
“这是我留下来过冬的衣裳,都舍不得穿,可是你也太可怜了,连一件衣裳都没有,可怜人何苦为难可怜人,我只好借你穿了!”
乞丐老头有些不舍,又有些果断的将这张布朝李青烟的身上盖。
【不会吧!不会吧!不是真的吧!】
【大爷,你别可怜我,把这张破布拿走!】
【我不要啊~】
内心的声音很大,却连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个乞丐老头还在说:“等找到衣裳穿了,记得还我。”
“…”
【还你大爷!!】
……
乞丐老头将李青烟扶起,想喂他吃点东西。
可是一个站立不稳,李青烟跌坐在地,一口鲜血随着他跌坐在地,从喉咙里喷溅而出。
眼神绝望的望着地上的血液,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
那是一个冬天,他和母亲在洞口等父亲回来。
记得那天父亲是去山中打猎,想要捉只野猪山鸡什么的回来炖汤。
直到日落时分,父亲才回来。
可是他的手上即没有野猪,也没有山鸡。
反而有一身的伤痕,连腿都断了,右脚的小腿不知道去了那里,黑色的血不断的从断肢伤口处渗出,染红了来时的一路。
如果不是父亲的好友杨伯伯遇到倒在路边的父亲,也许父亲就回不来了。
记得他当时就是这个姿势跪坐在洞口前,一口鲜血喷溅出,喷到母亲的衣服上,喷在李青烟的脸上。
那个时候,李青烟不知道父亲为何受伤。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之所以受那么重的伤,连腿都断了,为的是一块令牌,一块能够改变命运的令牌,从知道令牌存在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令牌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因为那是父亲拼了命才换回来的。
……
昊天城城南的墙角,臭气熏天的污秽之地,少年仰躺在肮脏的草丛中,忽视了周围刺鼻的味道,看着天空的半轮明月满腔怒火。
此时此刻,少年在心中发下誓言:
【洛依然,方某,你们这两个骗子!
如果我能活下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无论你们跑到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们,报仇雪恨!】
丟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只能用命去追回。
如果不能追回,那便让欺骗他的人死无赞身之地。
可是,这一切都要他能活下去,否则不过是一个随风而逝的念头而已。
此刻,他感觉生命在流逝,眼皮越来越沉重。
现实,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必须去面对,即使已经看不到希望,依然如此,甚至更要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认清真正的希望在那里。
……
“无论本公子怎么看,都觉得这块玉是那么的漂亮!”
夜月下。
城北一条冷清的街道中。
站着一个少年。
他对着月亮打量着捏在手中的一颗碧绿色的宝石,宝石碧绿宝光莹莹,只是其上有一摊血渍,血渍红得发紫,颇为邪异。
远远的望去,那个少年一手高举,另一手持扇。
他的身高不过一米六,身形略显清瘦,锦衣华袍,脸上却有一道伤疤,那是一道鼻梁塌陷后留下的伤疤,与李青烟鼻梁塌陷的伤疤一般无二。
在他的腰间,有一条小红绳,红绳上拴着一枚令牌。
令牌程正方形,背面纹路就像人的掌纹一般精美绝伦,正面刻着两个字—昊天!
“公子,鸭腿买回来了!”
少年收起碧绿色宝石,望向巷子里那个向他奔跑来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