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沐果?”
那蛟龙的身形剧烈的摆动,狂暴的声音之中带着黑紫色的雷电劈闪而过,似乎要将整个天空都割裂成了两半,“你骗我,你骗我。”
逸禾尊者眼角微微眯起,“你看不见我吗?你认不出沐果的样子吗?”
“你可以换一张脸,你就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族。”
“可我身上的气息不会变,无论是魔是仙,还是人。”
那蛟龙的身体微微缩紧,盘桓,它的头似乎微微往下垂了垂,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在黑雾之中荧荧而动,那股暴掠的气息又凝重了几分。
“你的气息很陌生,你……真的不是沐果?那沐果呢?他在哪?你是和他一起的。”
迎着那愤怒的咆哮,逸禾尊者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在哪。不是我封印的你,也不是我夺了你的龙骨,更不是我害了你的孩子。我……只是要度你。”
逸禾尊者并不想抹杀这道残灵,毕竟这蛟龙修行不易,一朝成龙,便是功德。
“度我?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小子,你要如何度我?你能为我报仇?还是能为我讨回不公?”
逸禾尊者面色整肃,仰头望去,“我定当尽力而为。”
“尽力?我要的不是尽力,我要的是所有人族都要陪葬。”
那蛟龙似乎忍受这极大的愤慨和委屈,整个身体开始剧烈的躬缩摆动,龙头垂下,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几乎与他近在咫尺间的对视。
而这一刻逸禾尊者的眼瞳一晃,隐约发现,这头蛟龙竟然没有尺木?
龙无尺木,便无法升天。
蛟龙想要成为真龙,必得尺木才可以。
难不成——
“你如此痛恨人族,难道是人族杀了你?是那个叫沐果的人。”
“沐果,沐果,是,就是他。还有那些该死的人族,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去死。”
黑雾顿时汹涌的滚动了起来,无法隐藏的暴躁情绪,几乎将那并不稳定的龙形轮廓都冲的扭曲起来。
“他们断我尺木,抽我龙骨,炼我龙魂……让我生不如死。我本差一步便是真龙化身,可他们却生生的断了我的道行,让我落得如此下场。你知道被人反复勒锁住咽喉,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滋味吗?你知道被烈火灼心,骨肉分离,魂魄撕裂的痛苦吗?他们在我身上施加的痛苦,我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狂风暴起,卷走了所有的光芒,而就在这片黑暗之中,那悲戚而又愤怒的嘶吼声更是一种痛到极致的宣泄。
逸禾尊者目光沉重,掌心一翻,一柄长剑已然召唤在手。
这头蛟龙就算有千般苦,万般怨,他都无法留它了。
因为它已入魔,丝丝缕缕的怨气之中,凝着的却是魔气纵横的杀戮。
成魔之道,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有纵欲成魔的,杀戮成魔的,执念成魔的……也有自愿成魔的,更有机缘巧合,天生便是魔。
可无论是如何成魔,一旦将这魔物放走,必是生灵涂炭。
“抱歉。”
逸禾尊者的嘴角微微嚅动,伴随着那声清浅短促的道歉之后,长剑纵然挥出,暴烈的剑锋随之横扫而去,在空中划出了一条雪亮的痕迹直冲云霄——
眨眼间就被卷入黑雾之中,又与那紫金雷火短兵相接,一时间火花炸裂,犹如散落的繁星。
蛟龙盘旋而过,巨型龙尾猛地抽扫而过,掀起的风能吹翻整条街的屋脊。
可周遭的房屋却未曾受到丝毫的损毁,它那一击似乎是打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上。
明明近在咫尺的一切,都似乎被阻隔成了两个世界。
它以千钧之力,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巨响,也被阻隔消弥。
“结界?”
而就在这时,逸禾尊者的另一只手,剑指并拢,飞快在半空之中画出一道符,随之沉声大喝:“灵尊招灵,归来。”
那蛟龙动作蓦地一缓,黑雾更浓,聚拢的轮廓也更加深刻。
而此刻它仿若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猛地一仰头,巨大的身影在莽莽夜幕之中竟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天元宗本就善于通灵之术,对付这些灵体自然有颇多手段。
再加上逸禾尊者本就一脚快踏入半神期的境界,用起来的更是威力十足,对付这么一道残灵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蛟龙怨气很大,再加上原本曾有相同于真龙的修为,更是有点棘手。
不过想要诛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到了最后这一刻,他还是没有痛下杀手。
只待击溃那黑雾之时,将符祭出,收了它的残灵。
但就在这时异变横生,那蛟龙濒临崩溃的残灵似乎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了,而逸禾尊者的招灵之势也骤然逆转。
这天地之间,突然出现了诡异的笑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声音清晰有混杂的汇聚到了一起,听的人毛骨悚然。
那笑声先是低沉细碎,而后声音逐渐高涨,最后竟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无数道凄厉的嘶喊声一瞬间直钻入耳,犹如万千厉鬼在哭。
那声音尖锐的歇斯底里,束成声涡,将他死死地圈在其中。
即便是如逸禾尊者这种在仙门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也不堪这声音的摧残,痛苦地弯下了腰。而更可怕的是,那声音每进一寸,他身上所侵蚀的痛苦就更重几分。
按理说,这样的攻击不至于让他无法应对。
可逸禾尊者眉梢紧蹙想要强行凝神入定,却惊讶的发现这一刻他周身灵力都被压制了?
而没了灵力傍身,就是他一身修为和本事也无处可用。
与此同时他的五感也在衰弱,六识恍惚,就跟打了马赛克一般,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越来越模糊,仿佛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虚无。
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
甚至无法判断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这是多么嘲讽的一个事实。
逸禾尊者的身体猛地躬起,单膝跪倒在地。
身上的痛苦陡然加剧,犹如一把锈钝的匕首,一下一下生拉活剥的在割裂着他的心脏,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却无力阻拦,连超度往生都成了奢望。
只有他心甘情愿的屏蔽掉所有外界传来的东西,屏蔽掉所有感官和灵识,他才能感觉到这股疼稍微轻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