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大能者,度天时,揆地势,拭目守心,胸中丘壑,皆是吾辈凡人所不及。”
易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听上去没头没尾。
而且答非所问。
“易叟这话是自谦了。先皇曾跟朕说过,易叟是为大智者,一生守护我大燕皇室,其功绩亦是丰伟。”
易叟目光沉森的朝他看去,“天下者,大具也。身为一国君王当念百姓,我守的从来都不是皇室,尔等应当明白。”
誉文帝被那双眼睛盯的,忍不住肩膀发抖,后背绷紧。
“易叟说的是。”
“陛下,我还有一事不明,这五先生的洞府为何如今会成为将军府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誉文帝脸色顿时由白转青?
此等荒谬之事,他自己都难以启齿。
而誉文帝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头发束有法冠,身着青色长袍,绣有荼蘼花纹的人臣。
虽然这些人的面孔看着陌生,但那身装束却令易叟熟稔。
“你们是天湛的人?”
几个天湛的行走,无论年纪几何皆是对其恭敬的颔首行礼,不敢有一点怠慢。
只是这几人虽然恭敬,可易叟的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失望。
这些人在恭敬之余,还有些畏惧,瑟缩。
想当初五先生创立天湛,其中行走,不说霁月风光,威风凛凛,那也是个个铮铮铁骨,傲骨嶙峋,恭敬之中还有不羁,不屈,不畏的坦然。
哪是这些废物所能比的。
见此情形,易叟大概有了一些猜测。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一直都是如此。
算起来五先生故去也有几百年了,遗留下来的也就只有当年云昙书院的传说和大燕国的玄门司监天湛了。
“五先生洞府一事是朕欠了考虑,竟忘了征虏将军府原是,原是五先生洞府的祭坛所在之处。此事一旦了了,朕一定会恢复那里的原址。”
易叟冷冷的收回了目光,“陛下不知,可你身边这些天湛的行走,莫不是也不知吗?想当年五先生创立天湛除魔卫道,妖物现行,这六国之中可有比大燕国更安居的国家?一国之君,可安天下,亦可烹天下。然,此一君,不可以小人有也,不可以小道得也,不可以小力持也。更不可忘恩,忘义,忘天下之人居之。当初我以为先皇选择的继承人,即便不够出众,但也不会成为其中之一者。可如今见之,恐非如此。”
不知为何,誉文帝的小腿发软,身体都跟着在颤抖。
想他一国之君,竟然被说的如此没用,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但此时此刻,他竟也不敢发出一点脾气。
垂头之下,便是惶恐。
“扑通”
誉文帝身后一个天湛行走,突然双膝跪地。
叩拜之下,声音颤抖的说道:“这件事是臣下有失。没有提醒陛下,先祖师之洞府所在,着实该死。请大供奉莫要怪罪陛下。”
此人俯首在地,说的也是句句肺腑。
只可惜——
“你是该死。天湛行走,效忠天下百姓,非一国之君私兵。你如此善于钻营,非存赤城之心。而陛下身为君主,身份自然贵重,我一个迟暮老头断不敢怪罪陛下。只道是忠言逆耳,不知我这些话,断了谁的财路,谁的前程?”
那名天湛行走脸色骤然大变,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急声说道:“大供奉饶命,陛下饶命,臣并非此意。”
“易叟莫要动怒,他,他也只是……”
誉文帝话说到一半,眼前一道流光从他眼前掠过。
“呃——”
下一刻,刚刚那名出声替他开罪的天湛行走,身体砰然倒地,还没等誉文帝反应过来,鲜血已经顺着那人的身体流了出来。
而那人到死也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冷不丁的目睹了整个“凶案”的现场,一直养尊处优的誉文帝,脸色再次惨白,隐隐作呕的别开了头。
“身为天湛行走却忘却祖师之衣钵,便是欺师灭祖,要来何用?陛下要这等庸才也无甚大用。天湛底蕴几百年,其传承足以骇然。可你们这些人中,竟无一人能参破此事真相,可见修炼也是懈怠,天赋也近式微。”
“臣等有负祖师衣钵,有负圣恩。”看着跪了一地的天湛行走,誉文帝强忍着身体的不舒服,五官僵硬的说道:“易,易叟,您,您这话,这话是,是何意啊?难不成,难不成这,这将军府的事情还和,和天湛有关?”
易叟目光转而又望向那黑云弥漫之地,“是与五先生有关。五先生的洞府择地,不说是钟灵毓秀,洞天福地,可也是福脉纵横,捭阖四时,亦如云阶月地。更何况五先生的祭坛,自然会有大成阵法加持。陛下认为可有关系?”
“有关系,一定有关系。听易叟此言,朕豁然开朗,茅塞顿开。”誉文帝忙不迟迭的点了点头,“那易叟可有办法?”
如今这情形,誉文帝最想要的结果就是能将这个年平安的过去,毕竟京畿之地,乃是一国皇城所在。再加上年关祭礼,六国斗宝会在际,一旦京畿出了事,大燕国又如何在六国自处?
“被布下的阵法本就有着自己的规则,就五先生的为人而言,他的阵法并非是修为高的人就可肆意破阵而出。陛下可知,那将军府里如今还有何人?”
誉文帝立刻点头说道:“朕是知道一些的,有天元宗的逸禾尊者,有仙门各派的弟子,还有六国玄门司监的人,以及一些散修。至于其他,朕就不得而知了。”
“仙门各派的弟子?散修?这些人都是去除那邪祟的?”
“邪祟?”誉文帝微微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些人具体是去干什么朕不得知,不过朕听闻了一件事,据说有一件神器至宝将要出世,而那地点就是在征虏将军府。”
“神器至宝?是何物?”
“是媚红尘。”誉文帝继续说道:“刚开始,似乎没人几人知道这神器出世的地点,可这两日,仙门和修士们纷纷聚集到了征虏将军府的周围,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这个媚红尘将在这里出世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他们都期待着里面能有夺宝的机缘。如今也进去了不少人,还留在外面的也所剩无几。”
媚红尘?
易叟双眸阴沉之极,眉宇深锁间,有股郁怒之气在躁动。
“竟是此物?怪不得,怪不得那里竟聚集了如此多的生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