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羽的生活暂时回归了正常。和以往一样稀松平常的日子。正常做饭,正常上学,正常完成作业。
与之不同的是,羽的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喜欢扎着两束低低的双马尾,拥有着一双金色眼睛的活泼少女——好吧,现在应该用宅女来形容。当有了手机之后,每天窝在家里看小说看漫画看电影,俨然一个标准的宅女。
沐月说从上报到有人过来接大概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这时候羽的心情反而是平复了下来。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剩下下那么些时间。倒不如说他反而更为珍惜剩余的时光,虽说只是刚和新交的同学们相处不到半年多的时间,但彼此之间早已变得熟络。
但从来都是这样,越珍稀时间,时间就越容易偷偷溜走。只有到这时,羽才突然发觉,平淡的日子和那两天相较起来是多么的短暂。
“星羽,怎么样,后天去不去唱k?”舍长圆乎乎的大脸出现在眼前。“思涛,刘茗和许实都说没问题,刘茗说他请,我说算了我们aa吧”
“啊?好啊。”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宿舍明天下午吃完饭去嗨一把,得劲!”舍长笑眯眯地拍了拍羽的肩膀,转身去联络其它舍友去了。
羽看着他那微微摇摆的背影,突然有点想喊一次他的名字——伟汉,自从开学军训那天晚上,大家就一直叫他舍长了,真的名字反而没怎么念过几次,他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此去一别,已不再是同路人,就在那一天告别吧。
羽买回来了好几条彩纸,在家里叠起了小小的幸运星。在几年前的一段时间他也曾非常迷信这些东西,叠了整整的一罐,希望能在那时候给自己带来好运。虽然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但倒是学了一手怎么又快又好地叠起一沓幸运星。
叠的时候,床上翘着腿刷手机的少女盯了好一会,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羽那时笑的有些落寞。
算是临别时的祝福吧。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五,放学后几人勾肩搭背地跑去了卡拉ok厅。几个大老爷们在镭射灯下面鬼哭狼嚎,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歌喉,也不怕五音不全什么的,反而羽是他们当中唱的最好的那一个。
“让我们荡!起!双~桨!”面前两人正满脸庄重,用着洪亮的嗓音和抑扬顿挫的语调唱着那首轻快的儿歌,众人不由得大笑出声来,桌子上满是玻璃杯和碟子,还有几盅玩了许久的骰子。大家就这样唱了好几个小时,都快晚上10点了,仍然不觉尽兴,于是许实提议,大家一起去湖边散散步。
“嗨呀军训的时候你白的不行,结果一训完整个人都变成碳了。”
“谁不是啊,军训晒一次,运动会晒一次,我人都给我晒傻了。”
“你们倒好,是白的,我从小就是黑的,还好长得帅,哎,有什么办...”
话还没说完,刘茗的自夸就被众人的嘘声打断,接着众人开始大笑着揭刘茗的糗事,譬如梦话啥的,一时间将他的脸调侃的通红。
这时候反而有些不舍了哎,羽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吵吵闹闹,最终还是将话讲出了口:
“兄弟们,我...”
“...”
嗯?是怎么回事?
两边向后退去的景物突然被拉的很长很长,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几团颜色,视界猛地扭转过来,沉重地向上飘去,只剩下模糊的蓝黑,灰白,锗红三块交错。几乎是差不多同一时间,视线里的灰白色也缓缓地滑倒,物体沉闷的碰撞声在面前响起,原本的欢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
羽花了好一会才明白,自己摔倒到了地上。他尝试着站起身,却发现这只是徒劳。整副躯体毫无反应,脑袋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模糊。
远方好像有声音,是什么?羽努力撑开耳朵,这次倒是有了效果,逐渐变大的张狂笑声...在背后!
“哈哈哈哈老大,你的心源真的太好用了,你看这群蠢崽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几小粒泥土落到羽的脸上,一道黑影从羽的头上跨过,然后重重地踏在羽的面前。”
“阿灿,三云,你们两个,赶快地将他们身上的东西搜出来,”冷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现在时间挺晚,但还是快手一点。”
抢劫的吗?心源能力者?是谁?
视野逐渐变得稍微清晰了些,面前是一只破旧的皮靴,看来刚刚跨过自己头顶的就是这玩意。靴子的左边蹲着一个带着夸张大耳环的黄发爆炸头青年,他发出“啧啧”的声音。“哇靠,这就是心源吗?有这个玩意岂不是随随便便吃香喝辣!当初那些说你年龄太大没把老大你收进去的人岂不是后悔死。”
一股粗暴的力道从身后传来,相连的带子狠狠地扯着羽的身体。有只手伸进了羽的背包,四处探了探,抓到什么东西抽了出去,过了一会,响起咔嚓咔嚓的揉捏声,懊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妈的还以为是啥贵重的东西,结果是一堆幸运星,别的什么都没了,现在的学生都不带钱了吗?”
“赶快把他的手机搜走,你们还有7分钟的时间!”上方的声音略微带上一丝怒意,身后的青年恼怒地呸了声走向另外一边,粗暴地摸走了羽口袋里的手机,走的时候还不忘从身后狠狠地踹了羽一脚。剧烈的疼痛感蔓延开来,羽的胸膛满是怒火。
黄头发则是有些阴狠地笑道:“怕什么老大,反正都晕过去了,不行打上几拳不就行了?”
我的幸运星!这群混蛋!他努力地想要抬起身子,但那晕沉沉的感觉却仍然让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哦吼”,爆炸头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戴着手套的手轻拈起来一个厚实的钱包:“这是个肥羊欸,四千多!哈哈,本来只是想试一下的,收获也不少嘛!”
“你们...你们究竟是谁?”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是许实的声音!这不合时宜的提问一下子止住了三人的对话,头上的阴影消失了,羽这才看大概清那个声音主人的的背影,脏兮兮的蓝夹克,染成了紫色的头发,他在许实面前轻轻蹲下身来,盯着他的脸庞看了看,然后啪啪地扇了两个巴掌,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事,这人眼睛也变成灰白色了,他还是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那脏夹克摇了摇头:“不过应该是感受到了你们在掏他的东西,看来这家伙受影响要比别人轻那么一些啊”
另外一个青年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重新蹲下来继续将手往另外一个包里探去。而黄头发向许实的身子吐了口唾沫,“切,吓死我了。”
他旋即有些得意地弯下腰:“你们这些蠢猪,晚上大道不走走小路,还一来来七个。哈?你说啥?我听不到哦?”他嘻嘻笑道:“老子早就熟手到飞起啦,咱们三外地来的,拿到手就换地方,你们之后随意报警——要是还记得的话。”
“你马...死了”
“哟嚯,很有骨气嘛!”黄头发的青年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许实的肚子上。这一景象完完整整地映在羽的脑海里。
羽曾经在书上读到过一个非常著名的人性实验案例,有一位女性的行为艺术家,在公众面前承诺人们可以对她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而自己将完全不做回应。六个小时的时间里,逐渐失去约束的人们开始变得疯狂,最后她已然变得残破不堪。任人宰割的时候,人性的恶面总是会不断地被放大。
意识到了这一点,羽的内心如坠冰窟。
动起来,给我动起来啊!
心底在疯狂地呐喊,想要站起身来,但羽却完全没有办法做到,脑袋与身体的联系之线被莫名的力量切断,他的整副躯体仍然像一坨烂泥一样瘫在那里,完全不受控制。
别碰他...
“有本事!”又是狠狠的一脚。
你别碰他...
“打回我啊!”再一次,狠狠的一脚,感觉已经伤到内脏了
你他妈别碰他...
“崽种!”黄头发一脚踩在了许实的腰上,狠狠地来回搓了搓,许实发出了了一丝痛苦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