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虚掩的门外传来敲门声,“进”。
一位老者穿着粗布衣、布鞋,来到灯烛昏暗的房间。老者恭敬道:“深夜,找老奴有什么事吗?”
邵泰背对着濮管事,道:“出门前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凡是木制品用油漆、涂料重新刷一遍;庭院里客房增添一对画屏、花瓶、彩器,床榻、衣柜、窗棂子、文案等等抹了不同香料;主要楼阁房间增添桌椅、茶具;任何物件打扫两次,重要显眼地方每日都会打扫一番;庭院里的草木均已修剪,破损石砌和木雕也已修补完缮……”
濮管事把这几日的家务通通讲述一遍,邵泰点点头道:“有你在我放心,濮老你跟我多久了?”
“有幸,二十余年。”濮管事接话。
“按照长幼,您是长辈。”邵泰轻轻道,并指着椅子。他深知这段时日没在府上什么事都指望老管事,“最近辛劳,坐下喝口茶,我有些疑惑想请教您。”
“不敢,不敢,这叫老奴折寿,我知道的,定告诉于您。”濮管事有些惊恐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按照吩咐缓缓而坐。
“我本是外来人,却做这里主人;你本是家乡人,却做这里老奴。”邵泰先是打趣道,缓解濮管事受惊。
“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怕是吃着土饼过着担心受苦的日子。”濮管事底眉垂目接过话。
二十年前,荒炎和红土本是一处地,只是两处地形不一,荒炎平阔无垠,少有山峰伫立,红土群山拔萃,少有广阔平地。不料孤行者突发战役,利用红土当时的暴乱与地势,势如破竹将红土疆地收入囊中,并建立新的秩序,加以严格管制和设立新规,让红土趋于安稳。
邵泰转身坐在靠椅上,依着屋内昏暗的光线,感慨道:“二十年了,仍旧对这片土地少一份了解。”
“但您是热爱的。”濮管事没有抬起头道,“夜是深了,闲谈怕是耽误大人休息实为不妥,您有什么疑惑,请讲。”
这句热爱,让邵泰深思一会,二十年投身于此是真的花尽心血。
邵泰回神,道:“您有耳闻这“圣山”所栖息异兽以及古老传说吗?有没有文书详细记载的。”
濮管事忽然抬头,昏暗灯烛罩不住惊讶的神情,如秋天雷电一闪即逝,平淡的道:“家乡人当然听祖祖辈辈说起过,很久很久之前红土和荒炎为万兽所居息,又称“万兽岛”,它们栖息于自己的地方,未与外面的世界多有接触,人类也不侵犯它们。可突然夜幕降临,不知为何异兽性情大变,变的凶残、邪恶,多数异兽离开栖息的地方,祸害世间。因此神明为平息祸乱,驯服、消灭异兽,并将用水阻隔了异兽和人类。我们这里流传一句话,跟神明与异兽有关:翔海遁空鸣际静,七彩祥云破昼寂。但是不知道其意是什么。文书有没有记载,得问学士,老奴就不知了,只知见过异兽而归的人,所描述模样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有一点都是一致的:本乡人没有伤害他们,但不让他们拿取圣山上的任何东西。而外乡人取材而人都是有去无回。”
听到最后一句,邵泰心头一悸,头皮发麻浑身隐隐作痛,就连他险些丧命于此。他现在更加好奇,二件事:其一异兽为何选择攻击上山之人,里面肯定有什么缘由;其二就是回想种种迹象妻子水月定是有“身份”之人,就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邵泰开始低头思考,不禁自语:“凌云阁四楼:藏卷室,有整理吗。”
濮管事双手放在膝盖上道:“自从三公子没去修养读书后,好几年无人进入,就是一些灰尘。”
“那明日整理,增添文房四宝及学士。”邵泰道,“要早,要快。”
“嗯,恐怕要延后几日。”濮管事应道,“府上收到血雀①报喜,南境而来的队伍已经在山坳小镇上入住了。按照原先日程安排,是后天到,血雀上可是说明日是良辰吉日,所以提早到。”
该死的,这个不男不女就喜欢玩这些鬼玩意,就没把心思放在治理疆土上。还好这次行程都在赶路,要是明日到来,我和水月不在,都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消息到其他那几位耳朵里,就怕生出什么事端,邵泰心里骂道。
“那您早点回去歇息,明日有得辛苦。”邵泰起身道,“今日之事和前段时间不在家,千万不得透露给他人知道。”
老奴起身弯腰点头记在心上,可退出昏暗的房那一刻间,却迟疑了一下为关门,像是有话卡在喉咙里,心里是好奇今晚深夜,为何突然叫来询问这些事情。可主子做事他做为下人哪敢多问,最后掩上门回屋休息。
……
第二天,天未明亮,五更鸡,楼下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声声震撼。邵东在床榻上左右翻转,嘴巴朝天骂道:“谁脑门子被夹了,什么情况。”
对他而言,此时不管是什么声音,但凡打扰睡觉声都是吵闹的。吵闹声不断入耳,他**着上身起床快速推开房门,灰蒙蒙的天空但眼下十分光亮,迎面扑来一股奇特混杂的气味,带着泥土、香料、露水、百合、胭脂、汗水,但总比前几天都是油漆、涂料味强。走在走廊上望向庭院,灯火通明。
他单手托着下巴,手肘靠在护栏上,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睛先是朝着敲锣打鼓声方向望去,他们穿着大红衣裳两排纵队站立在登峰口,左右摇摆吹响乐器,一撮人头在登峰口像山涧流水不断涌入,但并没有直接进入庭院里面,庭院口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形成弧形。就一小会,登峰口入峰的人越来越少,紧接着上来的都是穿着锦衣华服,其中身穿藏青色大夹袍一人叫停了这吵闹声,随后峰口而来一粗壮男子,光着上半身,手高高举起木质深色托盘,上面一女子穿着藕荷色衣裳,蒙着面纱轻盈的跪在其上。身边还有位衣着大红色衣裳,像窑子里妈妈,走路摇摇摆摆,此时登峰口就“她”发出阴阳怪调声,但周围的人对“她”十分恭维,走到哪,哪位置的人低头哈腰。
艳红色毛垫铺在石青上,它用于磨掉脚底的湿泥巴还有防滑、喜庆效果,随着石青路盘根错节延伸而开,邵东不由的望向庭院内红树,极像。“她”是登峰处第一个踏上毛垫之人,随后藏青色大夹袍之人,粗壮男子以及锦衣华服一群人尾随而来。
邵东眼光随着人群缓慢移动着,迎接他们而来的是另一群人,是父亲、大哥、濮管事等等家人。眼里他们相互简聊几句,父亲就邀请他们入阁小息,座谈。
邵东挺直腰背,脑里转想想今日,诶不对,不是明日嘛。他摇摇头管他呢,下楼看好戏。
①白鸽:寻常之事;乌鸦:不喜、悲痛之事;黑鹫:战事;血雀:喜事或要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