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大梁哪些个地方最为的热闹啊,你且细细数下来,这十里秦淮不是第一那便是第二了。您没猜错,这便是最富盛名的烟花之巷、风月之地。这里几乎聚集了全国最为姣好的风尘女儿,当然也少不了慕名而来的王公贵人与墨客豪杰。
若是在这秦淮两岸再去分个三六九等,那雕栏画舫便是最为出挑的。也并非是那一家的女儿个个都胜似天仙,而是那画舫的头一牌是一个男人。据传这男子的容貌便是全秦淮的女子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之媲美,红妆霞披下一曲惊鸿舞更是飘然迤逦,真真宛若是九天仙女临凡尘在世虞姬别霸王,遂被唤作虞美人。
原本的画舫也不是秦淮本有的风月楼,刚来的时候还是个老妈妈做主,这营生也不甚好,摸约是且够将养着一众女儿,也需时常出来揽客。也不知何时起开始深入简出,不过营生倒是日日好了,到现在热锅烹油的时候反而不见踪影,倒是归虞美人说了算了。
画舫甲板上的大舱里烧着暖炉,虽说现在已经是杨柳抽芽到底还是春寒料峭的。舱内中央搭了个不小的台,一众倌人轻纱薄裙在上头歌舞翩迁。周围的观众也是眼中带光口里叫好,声色犬马在此处也算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同于一楼的靡靡时光,在经过二楼姑娘们的休息间去到三楼,虞美人的房间如同深山禅院一般的宁静,他正在里面沐浴。
修长完美的身体浸润在氤氲雾气的木桶中,飘满玫瑰的水面刚够没过他的胸膛。两条肌肉流畅的白玉手臂搭在边沿上,满头青丝凌乱披散,从背后胸前浸入水中。他微微仰头闭眼,明艳无双的侧脸如上天精心雕琢的珍宝一样瑰丽。世上可能有风情各种的容颜,但绝无再有他身上那一举一动都风情万千迷艳世间的魅力。
虞美人此刻正在沉思,其实他思考了有一会了,脑海里逐渐翻涌起许多不曾有过的记忆。
他如同一个旁观者,看到一个穿着桃色织锦袄外罩白色绒边披兜的小女孩在船上向下望。江边是穿着青灰僧袍的小和尚在抬头看他。小和尚手里还抱着一条半大的细犬。那犬似乎还没出生太久,冷得呜呜叫,小和尚边一手来回抚着它。
小女孩和小和尚隔着船似乎在隔空喊着什么,但是江边的寒风凌冽吹着,虞美人并不能听得到。忽地小女孩把头缩回了去,船也开始缓缓破开水波前进。小和尚有些落寞的收回了眼光,正待转头时一本黄油纸包着的书从船上扔了下来砸在了小和尚脚边,小女孩重新探出头来对着他用力挥手。小和尚也笑起来朝她踮脚挥手。
等到船实在看不到了小和尚才放下手捡起了脚边的书,露出来的部分写着歪歪扭扭的“玉壶”两字,大概是小女孩自己写给小和尚的东西。
虞美人泡在木桶里的身体周围被微不可察的光点包裹,他心念一动,有丝丝暖意流进身体。又过半个时辰的样子,他悠悠转醒,此刻水早已凉透。他穿好衣服坐到床边却回味不起暖流如何涌入身体,体内也无有所感,令他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