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各家灯火正明亮,月华之下,夜市的叫卖声不断。
坠欢楼那些千娇百媚的姑娘,执着混了香粉的帕子在门前、阁楼上掩面迎客,半透的丝锦并不能完全遮住五官,隐隐还能看见她们或青涩或妩媚的容貌,更见几分神秘。
但这仅仅是没什么行情的姑娘,这坠欢楼可多的是好姑娘呢!
李鹏远手里执着玉扇,一路跟在李悸后头,看着他告假出了猎场,看着他上了候府华丽奢侈的马车,看着他在红妈妈和一大群姑娘的簇拥下大笑着进门。
那容颜极美的少年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立在黑暗里,似一条阴寒至极又花色极妍的毒蛇,看起来无害,却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嘶叫着扑上来撕下你一块肉。
那轮圆月在薄云滚了几滚,终于是挣脱了束缚,原本有些暗淡的光一下子亮堂起来,透过浓密的树荫,只留下几个不甚明亮的光斑,这么打在李鹏远阴柔的脸上,那张书生气十足的脸此刻却更显阴翳可怕。
李鹏远似有所感,抬眼看了看枝叶掩盖下有些模糊的月光,薄唇微微掀起,吐出一个嘲讽的气音。
上一世的今天,李悸烂醉如泥,在路上就要强抢美人入府,殊不知那美人却是皇后娘家父亲季大将军手下的小将领,大离少有的女将军。对付一个烂醉如泥,养尊处优多年,早已不复当年威风的侯爷绰绰有余。
李悸不仅是败了,还叫那女将生擒,送到赵九安那儿去了。
赵九安那厮,虽说平日里对李悸没什么表示,那也不过是看他平时还算老实,暂时懒得搭理他而已。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哪个君王会不介意一个这么大的威胁存在?
哪怕他们上一世没有谋反,赵九安估计也不会放纵他们太久。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罢了。
也是他傻,李悸那厮既然能弑兄夺位,破例封侯,又岂是个没手段的?偏他竟也痴痴地要报答他那所谓的恩情,现在看来实在怎么想怎么可笑!
不过……
李鹏远凤眸一眯,看向旁边的坠欢楼雅间,这里的窗户并没有糊纸,方方正正的木格子里飘着淡青色半透明的纱幔,端的是欲拒还迎的妩媚。
也是,反正他这位叔叔傲慢惯了,就是真有些手段,也早在这么多年的恭维里耗的差不多了,他只要把坑挖好,路,还怕他不走么?
这么想着,树下的黑影晃了晃,竟是直接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