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和林上陌走在狭窄的小道。林上陌从没有想到,这里会隐藏一家幼儿园。
“你在这里上班。”林上陌问。
“嗯。”李夏回答。想起当初没有直截了当告诉他,自己只在私企工作。有些懊恼,也有些担心。不知道,男友会不会嫌弃她不是编制教师,只是一家私营幼儿园的组长老师。
“那个……我记得你是大学毕业,是二本,当年你考上年级挺轰动的,怎么在这里当老师呢?”
“我……我们家没人,所以进不了事业单位。”李夏多年心中的拿一根刺,现在要展现在最心爱的人看,不免隐隐作痛。
“二本,连事业单位的幼师都做不了吗?”
“是啊,做不了。”不要问了,李夏根本不想回忆,曾经痛苦。
“我是985,公务员都能做。二本,只是一名幼师没问题。”他当初也太仓促了,竟然没有细问。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细问。问了,会显得十分市侩。现在一定要探明究竟。
“女生有学历的很多,但是在用人单位第一考虑的还是男性。毕竟,将来结婚生育会影响单位的效益。”
“幼师大部分,或者说,只招女生啊。”林上陌根本不信她的这一套说辞。
“如果事业单位,根本就留不下名额给没有人的,哪怕是本科。除非像你这样,特别优秀。”
李夏说出了,她多年最痛的地方。她不是没有考过事业单位的幼师,据说还是第一名。但是没有办法,自己家庭不给力,父母没有人脉。只能进了私营幼儿园。
走出甬道。眼前车水马龙的街衢,人来人往不停的穿梭。李夏走到公交站前,等着。
林上陌突然意识到,她并没有私家车,每天只是坐公交上下班。
李夏等的公交车来了,她走上车。男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很幸运,车上还有座位。她坐下,回头张望林上陌。可惜,他已经走了。
还没进家门,夏妈妈就凑上前去,问,“林上陌接你了吗?”
李夏点头,随手关上门。现在她恋爱,仿佛是她父母一起同林上陌恋爱一样,每个人都比她恋爱中的本人还紧张。
“我就说那孩子不错,多有心。”夏妈妈满脸幸福地说道,好像他才是他们的儿子。
“当然,还送夏夏红玫瑰呢。”夏爸爸知道,又有一个男人,爱自己的女儿,心里非常高兴。
“但是他没有送我到家里。”李夏本以为,林上陌会跟她一同乘车,正式见他的父母。没有想到,只是陪她到公交站牌等车,恍惚间,竟然有点觉得他变了。
他们刚刚交往不久,但是以结婚为目的,见父母也未尝不可。
“不是挺好的嘛。”夏妈妈赶往为林上陌解释,希望女儿能同他继续交往,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毁了将来的婚姻。毕竟,错过了这个村,以后想要找到这个店,就不容易了,“人家能去送你,就是有心,你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李夏知道,父母虽然没有见到过林上陌,但是好像都被他下了迷魂药。多说无益,她所知道的,哪个女生的男友,送女孩子,不是送到家门口。林上陌看他上了公共汽车,也不跟她挥手告别,直接转身就走了。根本不符合常理,她没听说过,也没见过,“我觉得,他好像嫌弃我不是编制老师。”李夏嗫嚅道。
“人家说了吗?”
“没有。”
“你这是疑心,知道吗,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夏妈妈接着说,“夏夏,你看你长得多漂亮啊,而且还是老师,还是年级组长;父母都有工作,每个月不少挣。将来你结婚,我们给你配一部20万的车。多好的条件,你怎么没有信心呢?”李夏想,他们不是一直觉得我高攀了林上陌,怎么现在又是一套说辞。
她羞红了脸,突然想到,“现在不都是陪房吗?”
“有多少这样的家庭,能陪房啊,陪20万的车,已经很不错了,是吧?”
“但是……”30岁以前,城里女孩找到本地男孩,哪个不是陪嫁房子。这几句话,李夏没说出口,怕打击父母。事业编制的男生,怎么可能看上非事业编制的女生。而且林上陌其他条件还都那么好。
“林上陌是个好孩子,人很老实,你爸爸帮你打听过了。”她的父母岂不知道,现在婚恋市场的行情。夏妈妈这么说,就是让李夏放心,同林上陌交往。
“不是所有人都陪嫁房子,20多万的车,没问题。全款房咱们也不要他房产证加名。”夏妈妈说道。
李夏还是没有回答她。
“前几天,我看见李尘了。她妈妈回来参加她哥哥的后事。”夏妈妈说,“我以为,他们一家去北京前把那间40多平米的小房子卖了呢。原来没卖。真是太明智了。现在听说,那片要拆迁。如果当初咱们不卖,现在也……”
李尘是李夏的小学同学。小学时候的闺蜜,当时住在同一小区。小学五年级时,李尘的父母双双下岗,生活十分拮据。而李夏家,父母单位虽然也不是景气,但是没有到李尘家那一步。在李夏父母看来,已经不属于一个层次。见面少了,说话也不过,寒暄几句。
这并没有影响孩子间纯真的感情。李夏和李尘初中同校,但不同班;高中在同一所教学楼学习,却不同校。李尘生活遭遇困境,应该更努力读书,成绩应该从20名变为前几名。而她呢?却成了班里倒数十名。不思进取,不努力。跟李夏想的大相径庭,对她非常失望。
高中时,就算见到她,也视而不见。想通过这种方法,希望她能化压力为动力,成绩迎头赶上。
但是李夏又一次错了,她更加失望。李尘由原来的班级倒数十名,变成了年级倒数十名。这之后,李夏再也不把李尘当做闺蜜,她心中,“李尘”的名字成为了“失败者”的代名词。随之,慢慢淡忘。迄今为止,已经十年了。
后来,李尘高考名落孙山,去一个不怎么样的学校读书,而她的父母在老家无所事事,就去陪读;李夏考上了二本,从此再无交集。
没有想到居然又提起了她,“当初不卖那套老房子,也许还能赚不少呢。”夏妈妈懊悔地说道。
“不卖房,怎么买的这套房。总得算起来,咱们更赚。不要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夏爸爸解释。
“不知道,李尘怎么样了?”李尘,就像尘封在记忆里的尘埃,被偶然一阵风,挂到了她的眼前。身为学生,学习不好,是天理不容的事情。现在有学历的女孩都混得不好,没有学历,又能做什么?城市的女孩子没有学历,女生瞧不起,男生看不上。
“还能怎样?在一家编辑部,给人家做校对,一个月才2000多块。”夏妈妈看着她出色的女儿,轻蔑地说道。
听到这里,李夏庆幸,初中的时候,就疏远她;高中就算在同一个教学楼中学习,见面也不打招呼,当做不认识。李尘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厌恶,自然回避。李夏真的没有料到,她混得那么惨。果真,家长让努力学习是正确的。没有学历,去哪里都不行。尤其对于穷人,学习是唯一改变命运的出路。
“提她干什么?”时至今日,提起她,李夏依旧反感——自己居然认识这样的人。她们已经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不同世界的人,不需要有什么交集,也不需要提起。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当初那套房子没卖,你也是有陪嫁的。”
“但是还是卖了。”李夏回答。适得其反,夏妈妈还不如不说。
“这……”夏妈妈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没有,就是没有。咱家什么时候,有两套房子?”如果不卖掉那间房子,怎么可能有钱买这套。房子,其实就是经济实力的象征,就是钱。有陪嫁房,证明的无非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她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我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