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虽然已经年迈,又受到如此挫折,只是锐气依旧不减。朝堂之上,林昭当仁不让,率先发言:“臣以为,应当兴兵二十万,即刻起从京师出发,驰援陈念之。另外,微臣以为,司马志兵败,原因不在其本人,而在于朝廷并没有给予及时的支援。你说对吗?费和。”
林昭本来也参与了诏书的起草工作,只是他看不惯将司马志过分贬低,中途退出了。这件事情极为机密,满朝文武知道这个诏书的也只有林昭和费和两个人。所以,林昭才有此问。
但是,费和不置可否,并未答话。
宋之看到无人答话,说道:“昭兄说得有理,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关键时刻,倘若不能对昌国给予威慑,恐怕昌国又要卷土重来。”
“不然,”林昭摇了摇头,“这一次,我们要抓住机会,不但要将昌国军队赶出去,还要占领昌国。到时候,六合之内,都是我大楚国的天下。”
楚凌霄拊掌而笑:“好志气。爱卿虽然已经年迈,可是依旧壮心不改。”
林昭颔首道:“十年之内,我国励精图治,兵精粮足,兵强马壮。反观昌国,区区一个孩童居然也能做皇帝,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今日之情形,与十年之前,已然是大不相同。这二十万人马打头阵。接着,吾皇亲率百万雄师,挥师北上,必然杀得那昌国魂飞魄散,片甲不留!”
这一番高谈阔论,引得在场群臣面露激昂之意。文臣只是比较激动,武将更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似乎胜利简直是唾手可得。只有费和立于一旁,嘿嘿冷笑,默不作声。
这时,一员大将走了出来,粗声粗气地说道:“末将上官魁,希望提二十万人马,为陛下打头阵。”
上官魁是楚凌霄侧妃上官氏的兄长,家族很有名望,加之又是武举出身,所以很是自负。
楚凌霄挥了挥手:“勇气可嘉。不过,这件事还需要朕再考虑考虑。”
退朝之后,楚凌霄单独在御书房召见了费和。
楚凌霄打趣道:“费和,平日里见你十分活跃,怎么今天一言不发?”
“林昭如此慨然报国,我又有什么可以继续说的呢?”费和淡淡地道。
“所以,我们就要兴兵二十万了?”
“也未尝不可。这一步,早晚都得走。不过,还有一步先手棋。”
“哦?”
“微臣特献上一人一计。”费和神色一肃。
“你且说说看。”
费和双膝跪地,朗声道:“臣以性命担保,此人必然可靠,此计也万无一失。只是,微臣知此人性格孤傲,倘若陛下不能用他,臣也就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笑话!”楚凌霄眼中冷芒闪过,“朕用人确实喜欢不拘一格,但也是对这个人经过详细考察之后才能用的。如果这般都不知道是谁就先答应了,岂不是对于国人的不负责任?再者,此战关乎生死存亡,倘若朕用人有失,后果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人头可以承担的。”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一言不发,一策不献。”费和故意道。
楚凌霄回嗔作喜:“爱卿说笑了。你的一手锦绣文章,朕已经十分敬佩了。你举荐的人,朕也一定会用。”
费和点了点头:“任用贤能,乃是陛下之事,微臣自然没有僭越之意。只是,战况瞬息万变,必须抓住时机。倘若从京畿发兵二十万,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达蓝州。那时候,情况必然有变,未必对我军有利。林昭的计划在决战之时必然也要用到,但是不是在现在。”
楚凌霄道:“的确如此。”
“至于我所献的一计,还是希望陛下和微臣一同去拜访微臣举荐之人吧。这里,微臣暂且不说,卖一个关子。何况,微臣知道自己也不过是能写的一手好文章,至于带兵打仗,终究是外行罢了。”
楚凌霄朗声道:“好,朕就随你去拜访这个世外高人。”
费和微笑道:“陛下还是穿一件便装吧。他不过是个山野村夫,根本没有见过皇上。”
君臣二人出了皇城,穿过了繁华的街市,走到了狭窄的陋巷中。
费和指了指陋巷的尽头:“这里就是我举荐的那个人所居住的地方。”
楚凌霄走上前,却发现木门只是虚掩着,迟疑道:“费和,我们是不是得叩一下门?”
费和摇了摇头,讪笑道:“不必了。他估计还睡着呢。”
楚凌霄推门而入,一个老奴见状,忙道:“二位稍等一下,主人还在小憩。”
楚凌霄微微皱眉:“这都已经是正午时候。”
费和道:“不必管他。直接到室找他就是了。”
楚凌霄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与费和登堂入室。还未到室,已经听到了鼾声。
楚凌霄本就是十分重视细节之人,心中颇为不喜。
二人进入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酣睡的人。
他和衣而卧,一身灰色布衣,仰面朝天,呈现一个“大”字。
费和急忙道:“陛下,微臣去唤醒他。”
费和走到睡人面前,拽住他的胳膊,想要把他摇醒。只是睡人无动于衷,甚至睡得更香,鼾声更响了。
费和看着身后的楚凌霄,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凌霄哑然失笑:“现在天下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想不到先生还能在白日酣睡,佩服佩服。”
哪知道说完此话,那睡人一跃而起,反倒把费和吓坏了。那人朗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那人穿上布鞋,径直走到了楚凌霄面前:“刚才那番话,是你说的吧?”
楚凌霄道:“正是在下说的。我只是觉得,先生大才,却在此酣睡,颇有些暴殄天物。”
“哦,你是何人?”那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只是却神色俊朗,眼中杀伐之意顿现,楚凌霄不禁暗暗叫绝。
费和本待开口,楚凌霄以目止之。楚凌霄道:“在下是费和的朋友,乔一。”
那人点了点头:“在下王清泓,本就是山野村人,礼数不周之处,还望乔一见谅。”
楚凌霄道:“我也是为先生鸣不平。既然有如此才华,何不报效国家?”
王清泓眼中显出了几分疏懒之意,打了一个哈欠,道:“你定是听多了费和吹捧我的话,其实我也没什么真的本事。”
接着,不待楚凌霄说话,王清泓对一旁的老奴道:“送客。”
费和急忙道:“清泓,这是为何?”
清泓道:“既然连真名都不肯说,我又何必见他呢?乔者,假也。”
费和道:“这位可是皇上,还不拜见皇上。”
楚凌霄道:“不必拘泥于此俗礼。”
清泓也全然没有行礼的意图。他微微皱眉:“怎么,朝廷已经无人了?皇上已经沦落到来这里找我这样的村野匹夫了?”
楚凌霄见此人口气不小,脾气很大,心中颇有几分不爽。只是,一时强行压制住了火气,道:“先生知道,朝堂之中多是尸位素餐之辈,并没有如先生这般的名士。”
清泓点了点头:“陛下既然肯放下身段来找我,还是让在下敬佩的。费和常和我说皇上有多么好,今日得见,不同寻常。”
这番狂狷之语,落入费和耳中,费和也只能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