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之冷冽的目光注视着入侵者,心中的的情感无法再克制压抑。但真的有必要为此拼尽所有吗?
——笑话,从对方入侵新月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虽说老人在死之前有特意交代不必复仇,但身为后辈,他们根本不可能忍受得住。自楚天易往下,除第六与第七两代年轻人禁止加入,剩余的所有楚氏族老都汇聚于此。
瓦西里斯望着楚敬之,之后又看了眼与他下属分散对峙的术士,最后回到他的对手身上。
「阵地工坊被我等破解了还不愿意撤离,实在算不得聪明。」
在西方世界,魔道家族遇到无法抵抗的对手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如何脱离困境。但在这里遇到的对手却并非如此,站在他对面的楚氏一族族人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无比痛恨他们的愤怒表情。
瓦西里斯清楚对方痛恨入侵者的心情,但他依然无法理解对方出现在他面前的寻死行径。
因此,尽管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但瓦西里斯还是想确认对方的想法。
「为何不愿意撤离?」
楚敬之漠然的注视着瓦西里斯,脸上的冷冽的表情愈发清晰。
「为何?楚家在这块土地上立足一千余载,你说这是为何——?!」
极度愤怒的斗志如爆燃的火焰熊熊燃起,保持戒备的瓦西里斯也默默架起武器。空气中混入激荡的魔力扰乱周遭气流,对峙双方已然感受到即将开战的预兆。
总而言之,对双方来说,只有一点明了。
今天在这里的人,只有一方可以活着离开?。
瓦西里斯如此确信,并感到遗憾。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就此撤离,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迎战。
金属制成的武器相交碰撞,两个阵营彼此捉对厮杀剧烈冲突,生命在这里失去应有价值,此刻他们彼此的认知里,就只剩下击倒杀死对手这个念头。
论彼此之间的优劣,当然是强者众多的魔法协会一方有利。毕竟怎么说也是数百个家系组建的强大势力。
但说到底这是离开本土作战,每一次使用魔法都会遭到本土魔道基盘压制,总是会有一些时间上的空档出现。
当然,瓦西里斯的实力绝不负他魔法协会法务科领主之职。只不过他以及他的下属遇到的是一群抱着死志的对手,想不付出代价获得胜利想来是不可能吧。
如此,承受他毫无空档、急风骤雨般连续攻击的楚敬之,他的枪术早已达到他父辈的水准,在抱持着死志的情况下,他的攻击开始向另一个层面升华。
即使瓦西里斯是优秀剑士,也不代表就能理所当然挡下这绝命换伤的所有枪击,只靠优秀剑术绝对不可能完全承受那被彻底激发的神兵所衍化出来的攻击。
尽管如此,瓦西里斯还是坚持缩短彼此距离。这样的行为算不得聪明。但在对决双方有一方心存死志时,对攻却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所谓搏命,就是要在死里求生——用说的当然简单,要实行却是一件天大难事,大部分的人都会被那对手那疯狂模样吓到。
瓦西里斯再次向前踏出扎实的一步。他以最小的动作驾驭『奥兰姆』拨开对手的连击。但只靠这样仍然赶不上『神兵』变形的速度,好几下突兀的攻击令他遭受到些许创伤。
若不是一侧费利尼克斯给予回护,他现在的状况恐怕不会太好。
不过这并非没有效果,他以轻伤的代价数次击破对手的防护。虽说那件神兵所变化出来的铠甲会自动修复,但盔甲里面的人所受到的伤势却不会消失。
胜利的天平正朝着他这一方倾斜。
而另一边,他率领的下属与楚氏一族的战斗也处于优势位置。尽管这期间己方也无法避免死人,但对身为指挥者的瓦西里斯而言,现在这样的代价并不算大。
「你以为你们赢定了?!」
不知为何楚敬之为何会如此发言,瓦西里斯暂时停手的等着对方的下文。
「你们先后袭击陈家和楚家,目的是夺取灵脉的使用权吧。那么,你认为你们之前在陈家遇到的遭遇在楚家会不会重新遇到一次?」
这可谓异样的发言逼得瓦西里斯立刻退后,拉开距离,以冰冷的目光瞥了楚敬之一眼。
——究竟是真是假?
回想起之前在陈家山庄的遭遇,瓦西里斯至今仍心有余悸。若是在这里再发动一次那等规模的术式,那这里最后能活下来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认真说起来,瓦西里斯至今仍想不明白之前在陈家遭遇。照理来说,灵脉被转移之后,神话怪物的心脏储存的灵气应该不足以发动那等规模的术式。但事实确实摆在他的眼前。也就是说,要么工坊里有不止一颗深化怪物心脏,要么就是有新的技术。
想到这里,瓦西里斯心中的隐忧变成惊恐,对手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想开口提醒下属,但却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也中,已经深入楚氏一族山庄腹地。
「已经意识到了啊。」
楚敬之看到瓦西里斯慌乱的神态,心中感到莫名的兴奋。只要可以看到对手这个样子,他就无法压抑克制自己的心情。
「那就好好迎接你们的终末吧。」
将手中的神兵刺向大地,紧接着猩红的术式基盘迅速运转。并没有什么光与热,瓦西里斯现在所看到的场景,是无数从地下冒出的猩红尖刺。
那究竟是怎样恐可怖的场景呢?瓦西里斯已经无法再用简单的言语去形容。由魔力凝聚的枪尖如风暴一般贯穿而至,所有人除了竭力抵挡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针对入侵者的陷阱,并非是针对魔法协会,而是这个家族对抗外敌入侵的终极手段。
整个攻击发动过程仅维持了不到三十秒,但造成的后果却令瓦西里斯陷入无言。那些由魔力构成的枪尖本身并不坚固,但其数量却并非寻常施法者可以抵挡。
一流的施法者大多都活着,但也只是活着。他们麻木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陷入无言的沉默。
他们的下属基本都死于这一轮攻击,想要执行下一步部署,已经不存在可能。
要放弃计划吗?
瓦西里斯表面上保持跟之前一样的神情,但他容许自己对魔法协会目前的安排部署产生质疑。
较真说起来,协会从一开始就错估了对手。分明知道中土魔道掌握控制灵脉灵气手段,分明知晓中土魔道世家拥有灵贮存技术气,但却偏偏不愿意用最大限度恶意去揣测对方会如何使用这门技术。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的失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阁下,形式对我们很不利。」
费利尼克斯放下高傲的姿态,以沉重的口吻向他传递这一情况。而瓦西里斯则是目光紧紧盯在楚敬之身上。
对方必然还有后手,尽管对方不再继续攻击,但这恰恰能说明他已经身处险境。
在拖延时间等待支援吗?
因为对手只是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所以瓦西里斯得出楚敬之在拖延时间的结论。
「领主阁下,撤退吧,这个计划在尼采什被俘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了。」
就算夺下楚家驻地灵脉,他们也没有召唤出魔物大军的时间。费利尼克斯想传达的信息,瓦西里斯确实听出来了。尽管十分遗憾,但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安排人撤离吧。」
虽说是一个最不愿意下达的命令,但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瓦西里斯站在原地与楚敬之对峙,让费利尼克斯传达撤离命令。
楚敬之没有下令追击撤离的入侵者,今天夜里双方死亡的人数都已经超过彼此心里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总的来说,这场攻防战没有胜利者,双方都惨重的代价收场。
但这并非没有意义。魔法协会的失利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立即引起连锁反应。魔法师开始向城外撤离,防守一方则是配合军方对其展开追捕。
瓦西里斯率领着残部从山林里往境外撤离。一路上,所有人都垂头丧气不发一言。也是,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还不如对方逆转局势,说出去实在够令人灰头土脸。
费利尼克斯心中有个问题隐藏了很久,趁着瓦西里斯心情不佳,就向他提出。
「阁下,有个状况我很在意,我等雇用的魔法师杀手不止这么些人吧。」
瓦西里斯点了点头。
「有三人违背委托没有介入这场战争,之前他们分明已经抵达了这里。」
「知道原因吗?」
「不清楚,那三个雇佣兵都没有与本土施法者交手,有人说,他们在离开之前,有跟教会的人接触过。」
「意思是他们被收买了?」
「恐怕就是如此,至于被收买后去做什么,老朽也大概能猜出来。」
「哦?他们去做了什么?」
「抢夺我等从中土夺取到的技术。教会最终目的与我等一致,都是从根源上彻底覆灭对手。」
要说参战四方之间存在的矛盾,最深的莫过于领地重叠魔法协会与十字教会。像这等可以覆灭对手的机会,双方都不会放过。费利尼克斯听出了话外音。
「也就是说,我等也做出了同样的安排?」
「是,教会雇佣的杀手也被我等策反了两人。」
费利尼克斯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令人傻眼,我等失败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彼此的算计。」
瓦西里斯默然不言。这毕竟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
「现在说这个没有太大意义,我等还是想想怎么答复协会的苛问吧。」
对此,费利尼克斯却像无事人一样,泰然说道:「这个与我等关系不大,情报工作的不全是我等失败的根本原因。」
瓦西里斯认同的点点头。
「确实是情报方面的疏漏。」
这样的话,无异于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尼采什身上。不过费利尼克斯并没有同情,他点了点头,认可瓦西里斯这个责任归属人的判定。
两人不再交谈,而是率领残部由密林向外突围离开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