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修行界不说名动八表，却也小有名声的寸头壮汉，因为关注时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初出江湖的少年郎，却压根不知道这位壮得跟熊一样的家伙是何方大佬。
不得不说，有点伤感情。
但名号还是得报上：“克里斯·霍。”
“克里斯？”陈素衣道：“你是外国人？”
“美国华裔。”
“哦。”陈素衣沉吟着，从空间法器中晃出手机，对着身前壮汉咔嚓一声，又打开一个超管局专用软件，导入刚拍的照片搜索了一下……
“陈局长，很荣幸见到你。但我还是事，容我先走一步。”克里斯微变了脸色。
修行界，毫无疑问是超管局的地盘，超管局，亦是全球最大规模的修行者组织，他们在神洲大陆上无处不在，也许一间餐馆里穿着油腻衣服的大厨；也许街头摆摊时刻准备在城管到来前跑路的小贩；或是神秘老巷小酒吧里的半大少年。
一个不小心，他们就是送你下地狱的超管局修行者。
所以不管是俗世还是修界。
尽管克里斯并没有真把陈素衣当成巨大威胁。眼下也只想尽快远离。
这就像贼遇上警天然的反应。
于是他坐进劳斯莱斯驾驶座，二话不说驱车离开。
少年未阻拦，低头看着手机超管局软件搜索后跳出来的记载关于‘克里斯·霍’的人物记录介绍。
“哦。”
“留着仓库里一丝鬼气没有拍灭，守株待兔还真等来条大鱼啊……”
“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陈素衣收起手机，闭起眼睛，动念之间，一柄古朴三尺剑倏地出现在他身侧，剧烈震颤着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已开出老远的豪车也在此时停下。
长衫少年睁眼的同时抬起右臂，遥遥指向远处的劳斯莱斯。
夏季炽热的正午阳光下，响起剑啸破空声，在空气中撕开微不可查的波浪，似一条无形的线段，自少年身侧而起，连至豪车停处。
线段连起只在瞬息。
于是线段也就在瞬息间将豪车切作两半，摩擦出的细碎火花不小心荡至未熄火的油管，炸起震响与烈火，宛如电影大片里的画面。
……
车爆炸的同时，陈素衣看似后退一步，实则飘出数米，看着之前站立位置炸出无数沙土。一道魁梧的身影自地下蹿出，恶相横肉的脸上怒容满面。
克里斯当真没想到，少年会这样简单直接的出剑。
人群居而生，根据属性或需要划出各种圈子，各个圈子有各自的规矩。
修行界，说大了是一堆奇人强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小了，也只是一个特殊的圈子。
它也有它的规矩。
某种方面来说，少年出剑，不合规矩。
不规矩地出剑，带起一场修行者的战斗在鹭岛郊外荒凉的工业区厂房外出乎意料地展开。
长衫少年用剑划出一条无形的线时，克里斯也在同一时间划出了另一条线。
那条线在地下。
划线的工具就是他壮硕的身躯。
乍一交手，看似平分秋色。
克里斯心中却难掩震惊。因为这个少年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强大，华夏修界新生代第一人，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他自懂事以来便开始修行，时年八十九岁，按修行者三百岁的平均年龄来看，他尚且青年，D级实力，算不上天资绝顶的那一拨，也是上层精英的级别。
然而，14岁的少年啊！
对汉语文化不过表面了解的克里斯只想用一句精髓的‘卧槽’以赠天下——这小子莫不是上帝的私生子么？！
无论是划出两条线还是克里斯心中的杂念，都发生在眨眼刹那。
杂念且未放下，长剑已回击，速度比去时更快，空气中划出细长的青烟，是高速摩擦下的制热反应。
背对着剑来的方向，克里斯看不见剑光，但仅凭听见的剑鸣，也在一呼吸不到的时间里，完成了破地而出，心生杂念，又一把抓住朝他袭来的锋芒。
他的双手上此刻戴着黑色手套，线条纵横分明，不似纤维，更像某种金属。
长剑被他抓在右手中，锋刃如蜜蜂翅膀一样震颤着，与黑色手套摩擦出刺耳的切割声。
少年剑意依旧，壮汉擒剑在手，却也需要将全幅心神压下，方能制住拳中躁动的长剑。
两人对峙相望，一时陷入僵持。
“出剑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克里斯沉声说道。
陈素衣理直气壮道：“你不是好人。”
少年给的理由简单，且自认为充足，但无法让莫名陷入的壮汉满意：“我确实不是好人。但自我入，不曾杀害无辜，不曾盗窃法宝，哪里触犯了？你们号称守护安宁，总不会靠的就是把所有你们认为的坏人杀个干净？萨克斯不愿招惹，也不代表任人揉捏。”
“你的资料里，杀过的人可不少。就我刚才粗略看了下，在纽约，圣保罗，门多萨可都有你的血债。”
“那都在华夏地界之外！”
在行界作为类似存在，任何在土地上胡作非为的修行者，都必将受到追捕。但修行者在之外犯下的罪行，严格来说确实不归管辖。
却不会在对方未曾在本土做出恶行前直接出手诛杀。放眼天下恶人之多，哪怕是高手如云的也不可能杀干净。同时也是凡事留一线的想法，毕竟血仇极易招惹来不必要的事端。
“那又如何？”但陈素衣不管这些。
“各人自扫门前雪，懒管他人瓦上霜。规矩确实是这么个规矩，道理也是这样个道理，我其实也是懒得管的。”
“但偏偏你自己撞进来了。那我就没有放你走的道理！”
“我妈说过，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家伙都该抓去枪毙。”
“我爸说我妈说的都对。”
“所以你就该死！”
长衫少年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着不知算不算道理的道理，双手挥动间捏起剑诀，他的身边又多了四把嗡鸣颤抖的剑。
咻咻咻咻，剑光如电而出。
锵锵锵锵，克里斯反应亦是不慢，空着的左手握拳，拳影动作间擦出十数簇火花，将转瞬间杀出的十多道剑击一一逼了回去。
只是迎战间一个疏忽，右手抓着剑的力道弱了些，古朴长剑抓住松动的间隙，飞入陈素衣手中。
少年如虎添翼，持剑前行，一剑在手，四剑游动周边丈内方寸之间。
五把剑在某个瞬间同时绽放出烟花般的光彩，密不透风的剑影一时遮住了季夏时节的骄阳。
空气骤凉，凉意又是杀意，剑影如云，剑光似雨，倾泻下来。
洛山秋雨剑！
次数不过二三的克里斯不知道此剑的名字，实际也是第一次面对东方剑修。
漫天如雨的剑势里，让他体验到忘却许久的死亡阴翳。
克里斯狂躁地用拳头在胸口狠狠拍了两下，发出‘砰砰’闷响，将一口气硬逼到喉口，然后在下一刻竭尽全力吼了出去。
野兽般的吼声，荡起剧烈的声浪，生生将周遭剑势逼得难以近身。如惊涛拍岸，先前如暴雨落下的剑光，此刻反成了被声浪冲刷着的岸边石子。
吼声落下时候，剑势已去了大半。
带着黑手套的双拳在强弩之末的剑幕里撕开裂口，朝少年而去，含着凶悍壮汉心中不为人知的苦楚，那是面对少年郎正义感泛滥的郁闷，暗自大骂几声‘FXXK’都难以纾解。
拳剑交击，“铿锵”金戈震鸣声四下荡开，以两人为中心地面裂出道道沟壑。
长衫少年衣决飘飘，剑光再起。
粗矿壮汉肌肉绞动，拳断锋芒。
剑气拳风搅动起的沙尘里，金铁交戈声响接连不断，陈素衣剑剑致命，纵有破绽，拼着被一拳打碎几根骨头，也要在对方身上留下几道剑痕。
若某位洛山弟子能得以旁观此战，看到长衫少年将以潇洒出尘，剑仙之姿著称的洛山剑法生生打出草莽江湖的凌厉狠辣意味，想来必然心情复杂难言。
克里斯心情更是复杂，战到最后简直心惊胆颤。
不要命的打法克里斯不陌生，杀人舔血过来的他曾也是这样打过来的，但随着年岁渐长，修为愈高，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人激战过。
少年的剑越快，更狠。
风驰电掣不带喘息的高强度节奏里，某个不是拳头打碎心脏就是长剑刺穿胸口的瞬间……克里斯选择撤拳，挡开剑芒，将少年的剑撞碎——五把剑，这是少年手中最后的一把。
克斯里暗松口气的同时，有感拳怕少壮，长时间的持久战最后必然是自己吃亏，准备掀开最后的底牌，以一力降十会的姿态，尽快结束这场厮杀。
轻易不动用的底牌，一出必杀。
只是放弃出击选择回挡，震碎兵刃的克里斯看似凶猛，实则落了下乘，狭路相逢，生死只在瞬间。
就在这个瞬间，陈素衣足下轻点，身法诡异晃动，在克里斯退拳防守的刹那贴身上前，一头撞进壮汉坚实的胸怀，锋刃反射的阳光稍纵即逝闪过壮汉的眼帘，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自下而上，从右肋下刺进，蕴含的剑气爆进经脉脏腑。
抽剑！
一柄短剑。
再刺！
一片绯红。
三刺。
四刺。
……
……
想起十几个小时前信誓旦旦登上飞机，准备将萨克斯于规模更上一层楼正是进击修行界的克里斯，瞪大滚圆的双眸里有有一丝荒谬。
“你到底……带了……几把剑……”
拼断五把品质极佳的剑已是极其难得，克里斯为此已费了好大力气，本以为少年再无剑在手，没想到阴险刁钻再出一剑。
此剑破他肉身削铁如泥，单论锋利程度，已是极品。
继荒谬之色，壮汉虎目中又挣扎过不甘，渐渐无神……
最后一个音节若不可闻，高大如山的身躯倒下去的时候，陈素衣兀自补了第十六剑，全程默然，直到确认肋骨下已被捅成一团烂泥，少年方长出口气。
短剑最后拔出来的时候，剑身上沾满了血。
陈素衣蹙眉，屈指弹在锋刃上，短剑轻颤，飞洒出无数点殷红，落到青灰色水泥地上碎开，像摔落的杨梅溅射出的汁液。
烟尘落下，阳光又照了下来。
少年持剑静立，心中想着貌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
对了，刚才这边，还有只鬼来着……
厉鬼游荡，真是个麻烦事啊……
少年方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
……
“你在看什么？”
图书馆内到了午间休息时间，结伴出门准备在附近解决午餐的李恩娜发现同行的莫陵脚步一顿。
李恩娜莫名跟着停下，发现莫陵饶有兴致地朝西南方向凝望了许久，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莫陵收回视线，悠然道：“有人打架，听着蛮有意思。”
“打架？！”
李恩娜满头问号看着图书馆外的行人寥寥，更外面的车行道因红灯正排起了长龙。
一切正常……哪里有人打架？
咦……这个人难道脑子有问题咩？
唔会突然发疯打我吧……?
走着走着，李恩娜默默离莫陵稍远了一步，两步…三步……
莫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