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结束之前,这一天对赵溪芮来说是改变命运的一天,是人生最幸运的一天,她踏入了那个传说中的世界,拜了一个极其厉害的师父。
似乎连老天都觉得赵大小姐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好,于是在午夜将结束的时候,笔锋一转,让赵溪芮的这一天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悲剧。
警局停尸间里的冷气很冷,赵溪芮看着被清理过,安静而冰冷的父母的尸体,就那么看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带她进来的年轻女警官有几分诧异,觉得赵溪芮实在太过平静,又不禁感叹这个鹭岛有名的富二代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坚强。
陈素衣知道这并不是坚强,不过是哀伤到极点的麻木,已经无法用痛哭之类的情绪发泄出来。就像他三年前,面对给他传来父亲死讯的尹总长,记忆之中那时候的他,应该也是这般模样。
他上前拉了一下怔然静立着的赵溪芮,放低声音道:“好了,别看了,出去吧。”
赵溪芮没有反抗手臂上传来的轻微拉扯,略微木然地跟陈素衣出了停尸间。
深夜的警局似乎依旧忙碌,穿着警服或便衣的警察进来出去,形色严峻地讲着电话,似乎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没有人来理会他们,两人在角落里的两张空椅子坐下来。赵溪芮依旧怔怔出神。陈素衣有心安慰,却无奈发现这项技能点数值太低,想了一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一起沉默。
“小先生。”不知道过了多久,目光依旧带着空洞感觉的赵溪芮开口,问了一句:“修行难吗?”
陈素衣没有想到,正处于人生最大哀伤中的女子稍微平复心情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他想了想后,回答道:“不难。”
赵溪芮的目光终于在此刻重新凝聚出正常的焦点,露出一抹强颜的笑容:“呵呵,这句话从你这个第一天才口中说出来,真没什么可信度。”
这个时候,一身西装的胡正刀走了过来,瞥过赵溪芮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惜关切,跟着对陈素衣微微点头,然后轻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三人在沉默中走出了警局,走向停车场里的红色奥迪。走在最前头的胡正刀打开后座车门,很自然地迎着赵溪芮与陈素衣坐进去,然后进了驾驶座。
他回头看着赵溪芮问道:“赵姑娘,你想去哪?某个亲戚家吗?还是……”
赵溪芮忽地打断道:“胡伯,您知道凶手是谁吗?”
胡正刀微愣道:“凶手?”
“您似乎不打算现在告诉我,或者甚至,压根不打算告诉我,但我知道您知道些什么。”赵溪芮用无比认真的眼神凝视着胡正刀,“刚到警局的时候,那个最先和我们打招呼的警察我知道是谁,他叫韩树峰,是刑警四队的队长,他这些年一直盯着我爸,一直想抓他,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那个女警察带我们去认尸的时候,您还和他站在一起,出来时候没见到你们,然后您过来轻轻松松一句,我们可以走了。”
她狠狠深呼吸了两下,膝盖上的拳头用力握紧,费了好大力气才道:“他们说……他们说,是我爸爸,用刀捅死了我妈,然后从顶楼阳台跳下来自杀。”
“那是我的父母啊!哪怕……哪怕真的……要以我爸杀人后再自杀结案……”这句话像掏尽了赵溪芮全身的力气让她全身颤抖起来,她仰头剧烈呼吸着,生生将泪意逼了回去。
陈素衣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说了。”
赵溪芮却用激动的声音道:“无论如何,他们都应该来问我话才对!结果我们就这么离开了?怎么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问话已经没有意义了。为什么没有意义?哪怕将整个案子都归结到我爸身上,也应该来问我,问他们身边所有有亲密关系的人,最后才能定性结案!结果警察什么都没做!”
“我爸不可能杀我妈!他连给我妈洗脚都乐呵呵的,那么爱她……”赵溪芮缓了缓情绪,才继续道:“如果半个月前,没有那个莫先生,我已经死了,因为一种所有医生都查不出病因的怪病,莫先生说,那是诅咒。”
“如果没有遇见你们,我现在可能只知道有人要害赵家,但束手无策,求天不应,叫地不灵。”
“但偏偏我今天晚上知道了很多事情。对我下咒失败,又转而害死我爸妈的凶手,那些超常的手段证明,对方是一个修行者!”
“您说过,超管局就是修行世界的警局,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爸妈的案子,现在是你们在负责的!”
赵溪芮一瞬不瞬盯着胡正刀。
胡正刀踌躇犹豫间,陈素衣已淡淡开口:“胡伯,说吧,有什么发现?”
胡正刀轻叹一声,忍不住赞赏地看了看赵溪芮,面对父母突然的噩耗还能保持这么清晰的头脑,别的不说,这份心性确实是可以的,胡正刀很不了解自家少年地想,难怪少爷肯收她做徒弟。
“你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个修行者的案子,那个韩树峰,不止是刑警队长,同时还是超管局的联络人,一旦发生难以解释的疑似修行者犯罪案件,他会联络我们,之前我就是接到了他的电话准备出门,只是没想到……”
他摇头一叹,手掌一翻,凭空变幻出一个透明器皿,里面有个米粒大小的黑点:“这是,你们离开后,我从你爸爸的尸体里取出来的。”
赵溪芮凑近仔细一看,才看出这是一只黑色的……昆虫?
远远瞥了眼的陈素衣已经瞬间判断出来:“傀儡蛊虫?”
赵溪芮初入修行界,很多事情尚且不懂,但从这个名字,已推断出一些事情:“这个东西,可以控制人的身体?那个人就是用这个控制我爸爸的?”
胡正刀点头道:“是的。”
陈素衣问了赵溪芮此时最想知道的事情:“能确认凶手吗?”
可惜,胡正刀摇头道:“蛊虫虽然死了,不过通过里面残留的气息,已经提取到了曲线图谱,但在图库里找不到符合的结果,是个未登记的野修。”
“我已经发出消息,让各地超管局密切注意炼蛊的修士,有可疑线索立刻上报。这种傀儡蛊虫,华国是没有的,虽然云滇,西黔的炼蛊术也很出名,但这种蛊虫,生活在更南边,东南亚那边倒是比较常见。”
“孩子,你放心吧。”胡正刀看着赵溪芮,认真承诺道:“我们会抓住害你爸妈的凶手的。”
赵溪芮默然一会,忽然道:“我有一个想法。我不相信这么巧同时两个修行者盯上了我家,所以,那个凶手最先对我下咒,说明,他是想连我一起杀的。”
陈素衣已经明白她想用自己做诱饵引蛇出洞,说道:“我不同意。太危险!我们不知道对方修为如何?不清楚对方有什么手段?敌暗我明,即便是24小时守着你,也没有人敢百分百保证不会出现疏漏,到时候,你会很危险。”
“我不在乎!”赵溪芮气道:“陈素衣!那是我爸妈!我不管你同不同意!”
陈素衣加重几分语气:“我就是不同意。天地君亲师,天地不仁,君主皇权已逝,你父母刚去世,现在,你得听我的,我是你师父。”
“那我们就断绝师徒关系。”
“你不用耍性子,我不同意,你就是想出去做诱饵也踏不出家门半步。”
“你混蛋!你爸妈死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淡定!”赵溪芮大叫了一声,死死盯着陈素衣,陈素衣态度坚决,听到最后一句话,神情骤冷,密麻的“咔哒”声中,车玻璃炸裂出无数裂纹。倒是震得赵溪芮蜷缩了下,但依旧不服气地和长衫少年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