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厚厚一层冰屑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场面,武展言从洗手间拿出清洁用品,将现场处理干,比起直接处理尸体无疑简单很多,他好奇研究了一下,发现冰屑确实只是普通的冰屑。
做完这些,毁去大楼保安室里的监控记录,武展言施然离开,正午的太阳很热,他却觉得很温暖。
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今以后,心中向往的普通生活已不再那么遥不可及,甚至就在眼前。
武展言一身轻松地回到小区家中。
只是远远看到13号楼前停着的救护车,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待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刻慌乱地跑过去。
“新梅,怎么回事?”
柳新梅见到丈夫,松口气的同时,一直绷紧的情绪跟着崩溃,哭着道:“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明明他,忽然就昏过去了。”
武展言看到昏迷中的儿子已经被抬进了救护车,安抚着妻子:“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武展言牵着妻子一同坐入救护车内,一手抱着泫然欲泣的柳新梅,一手抓起儿子的小手,没说什么,故作镇定的样子,却掩饰不了眼中的焦急。
小区离鹭岛著名的第一医院很近,柳新梅生子辞职前,原本就是第一医院的护士。
几分钟后,救护车停到医院门口,救护人员拉下担架,飞快推进了医院的急诊室。一位头发半白的医生匆匆而来,对着武展言夫妻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夫妻二人便被护士礼貌地拦下。
在武展言的眼中,空气中飘荡着一丝又一丝的黑色,像雪花一样,在他来到之后,像感应到了什么,开始飘过来,融进他的体内。
这些,乃是人的怨念戾气,医院中,或许有大病初愈的喜悦,但相对来说,还是正在忍受折磨的人数量更多,他们怨;有些人甚至时日无多,正在等死,他们恨。
事实上,百分之九十的鬼怪都是在医院中被杀死的,因为飘荡着无数怨气戾气的医院,对以此为食的鬼怪来说,就像一个盛满了美食的天堂。
他们飞蛾扑火,为此疯狂,最后被诛杀。
武展言不知道这些,作为寒狱幽灵他也不是一般的鬼物,怨念戾气对他来说可以吃,但更喜欢活人生气。
但却阻止不了怨戾的气息,如找到归宿般蹿进他体内,他握紧拳头,抵抗着心中不断生起的负面情绪,眨眼间额头已是一片密汗。
柳新梅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完全没注意到丈夫的异样,即使注意到了,也不过是感同身受地觉得对方跟自己一样在为孩子担心。
在武展言努力保持清醒的时候,武俊明小朋友被医生拉去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检查,折腾了一番,最后依旧昏睡地被送入单人病房内。
病房外,头发半白的医生叹息着,对夫妻两人说道:“武先生,武太太,很遗憾,明明他,最终还是出现排异反应,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即便心中早有预感,但听到医生亲口说出结论,柳新梅立刻承受不住地崩溃,在丈夫怀中失控大哭。
武展言抱着她,眼眸中渐渐染上漆黑之色,嘶哑沉声道:“为什么?骨髓移植手术不是很成功吗?你当时不是说的,一切顺利吗?”
医生摇头再叹,心中也是不忍:“手术确实成功,但手术之后,还是有一定几率出现排异反应……”
“老子不管这些!”武展言猛然大吼一声,竟将怀中的妻子甩到一边,上前一步扣着医生的脖子将其狠狠按到墙壁上,口中连连说着:“明明不能死!他不会死!”
最后,是一声狂厉地怒吼:“我儿子不会死!”
在这个瞬间,整个医院中的怨念戾气如被热火点燃,疯狂沸腾,源源不断朝武展言冲了过来,数量之巨,在病房外的过道上卷起阵阵阴风。
头发半白的医生早已经呆住,医患纠纷他见得多了,但被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眼瞳漆黑泛蓝的男人按住脖子,便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他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更何况脖子处传来的巨大力道,已经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眼球开始翻白。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的,还是神志模糊产生的假象。
柳新梅从被丈夫甩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呆住,廊道上阴风阵阵,她看着不断冒着黑气的武展言,惊恐地捂住嘴巴。
然而只是片刻,便回过神来,上前扯住武展言的手,叫道:“展言,你放开秦医生,你赶紧放开,会出人命的!”
那手却像坚实的铁柱,死死焊在了老医生的脖子上,不动分毫。
柳新梅又惊又气,难得地嘶吼了一声:“武展言!你放开!”狠狠地捶了几下,武展言侧目看来。
柳新梅这会才看到丈夫那双充斥着黑蓝色彩的诡异眼眸,她可以装作没看到那些从丈夫身上冒出来的黑气,却无法看不到这双眼睛。
若说杀气真的可以凝聚为实体,想来便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柳新梅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听到一声轻喝,感受到撕裂空气的破空声。
“放开他!”
武展言依言放开了那位已经快断气的医生,因为他需要空出双手,接下如电而来的两柄剑,强大的剑力自手上传来,带着他滑出一米开外。
然后,武展言与柳新梅齐齐看向那个从廊道尽头处缓缓走来的长衫少年。
蓝色衣摆轻飘,斩落阴风阵阵,廊道恢复安静。
感觉到了什么的武展言回头看了眼廊道尽头的窗口外,看似空无一物,但他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陈素衣负手在后,看着他说道:“隔断结界已起,你跑不了。”
武展言回头与之对视,他自是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少年,此刻他出现在这里,那想来那位萨克斯的高层,已经死于少年剑下。
“你是来杀我的?”
陈素衣回道:“准确的说,你早就死了。”
“啊?!”安静的廊道里陡然响起一声低沉的惊叫,柳新梅在听到少年的话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丈夫,看着他那非人似鬼的模样,眼中浮过悲痛欲绝之色。
先是儿子,再是丈夫。
柳新梅再承受不住,昏倒了过去。
“新梅!”武展言扔掉手中的剑,连忙跑去,抱起妻子,“新梅,醒醒啊,新梅。”
陈素衣扬手召回剑来,有些诧异,吸收了那么多怨念戾气,又处在怨戾之气极其浓烈的医院里,这个鬼怪竟然能承受住刺激,保持清醒。
寒狱幽灵么?
不管是什么,该做的事还得做。
感觉到少年蓄起的剑势,武展言抬头,那双妖异的眸子盯着少年,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素衣没有回答,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没有立刻出剑,因为武展言说话时已调用起一股猛烈至极的怨戾煞气,席卷而来。
陈素衣以剑气护体,被动防守的同时,犀利剑气也在不断斩落煞气,然而怨戾气息之浓烈超乎想象,一时竟破不开。
“你要杀我很简单。”武展言忽然道:“那病房里,躺着我儿子,他得了白血病,手术之后出现排异现场,已经活不了多久,你神通广大,若是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素衣瞥了眼病房,医学发展到今天,普通人的世界让人绝望的病症依旧很多,有些对修行者来说简单无比,消灭病灶的手段不止一二;有些即便是修行者,也难以解决,例如白血病,骨髓不再造血,意生机断绝。
就算能救,也是逆天改命的大神通,或是后患无穷的禁术。
“无能为力。”
“好吧。”绝望中的尝试,本也不抱希望,武展言的声音竟显得平静无波,轻轻将妻子放到地上后起身,口中说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这座医院的人,给我儿子陪葬!”
当他站直身体的时候,医院上下,怨戾气息暴躁到了极点,如盛宴狂欢。
整座医院里传起阴风呼啸声响,医生护士病人一个接一个昏迷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