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外面的世界只剩下雨声滴答的声音,与时不时的狗吠声。
逍遥王府此时已经熄了灯火,隐藏在夜色里面。
祁望舒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言若,小心的将她的睡姿调整好,免得她第二日起来腰酸背痛,自己则是起了床,打开了房门。
“如何?”祁望舒问。
“已将人带往城外别院。”卫十一说道。
“天亮之后,将他送去刑部,给林之均提个醒,下去吧。”
“是。”
祁望舒看着外面浓厚的夜色,微凉的风窜入他的衣内,他眼里的神色变幻异常。
也不知祁望舒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他的青丝上沾染了些许雨水时,他长叹一声,才转身回了房间。
次日,太阳初升起时,驱散了大地的黑暗与凉意。空气清新,带着花香青草香,昨日一场大雨洗刷了很多风尘,为大地重新添了份新意。
林之均早早的出了府赶往刑部大牢,他得在朱正之前先审问了环儿。
如若不然,等着朱正过来提审,只怕那环儿……不死也会掉一层皮。
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环儿痴痴的把玩着手里的稻草,喃喃的说道:“早死,晚死,都得死……那……为什么不拉上几个人垫背呢?哈哈哈哈哈……林姑爷……林姑爷……”
就在环儿想通了的时候,林之均也到了牢房门口。
“环儿,你可想通了?”
环儿听到声音,扔掉稻草,起身就跪在了林之均身前,悲愤道:“林姑爷……不,大人。请您为奴婢做主!奴婢冤枉的,奴婢冤枉的……”
“从头说来,仔仔细细的说。”林之均道。
“那日,大少爷不在府里,相爷早朝未归。于是,小姐便让奴婢送信给恭少爷,说是在福来客栈一聚。随后,奴婢便与小姐一同去了福来客栈。恭少爷来了以后,小姐希望能与恭少爷离开京城。因为小姐实在害怕相爷……害怕相爷再让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所以想让恭少爷带她离开京城,二人去到别的地方去。可是恭少爷不忍留年过半百的恭大人一人在京,他若贸然离开,只怕恭大人会受不了这打击。于是,小姐生气了便拉着奴婢就要离开,恭少爷追了出来,劝说小姐。再次回到雅间时,刚吃了没几口菜,小姐与恭少爷就双双吐血昏了过去……大人,您要相信奴婢,奴婢句句属实啊!奴婢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她待奴婢不薄,奴婢怎会毒害小姐?可相爷不信,将奴婢关在了柴房,期间竟有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欺辱了奴婢,奴婢本还有几年便可离开相府,也可嫁个如意郎君……可这一切都毁了,大人,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闻言,林之均黑了脸,一是因为一无所获,二是因为环儿的遭遇。
是问若没有温相爷的默认,谁敢在温府如此胡来?
温相爷应当是知道,珍儿根本不可能是环儿所害,他还那般行为,不是为了泄愤,又是为何?
到底是苦了环儿,只是个婢子,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纵然他理解温丞相处于丧女之痛,可这行为着实……难以让人认同啊!
“来人,好生看管环儿,莫要动用私刑。若是朱大人过来问,要动刑,便说本官来过,环儿所言句句属实。”李之均吩咐道。
“是,大人!”牢头道。
“环儿,你放心,若你无辜,待本案结案时,便是本官为你主持公道之时。”林之均说道。
环儿闻言,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说道:“有劳大人了。”
如果那些男人最后能够得到惩罚,那么她便无憾了。
希望,林姑爷莫要让她失望了。
父母官啊父母官,到底又有几个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啊!
出了大牢,回到厅堂时,只见守在门口的侍卫昏了过去。
林之均一怔,连忙推开房门,只见里面躺着一人。
林之均不解的四处查看了一番,这才走到那人身边。
这时,他发现了在那人的胸口上还留着一张字条:
福来客栈案,王掌柜,关键人物,速查。
林之均收起纸张,心里疑惑万分,这到底是谁在暗中相助呢?
范珏吗?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都还没有查到的事儿,竟被他人先行查到?
亦或者是……他?
“来人!”林之均收起纸张朝外大喊了一声。
啪塔啪塔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来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背后发冷道:“林大人,这是发什么事了?您可有受伤?”
“无碍,你将此人带下去好生看管。”林之均说道。
“是!”侍卫应了一声,连忙示意身后的人将昏迷过去的王掌柜带走。
林之均看着他们将人带走,刚坐下还想在思考会儿这纸条到底是何人所写的时候,朱正自大牢而归。
“林大人,你这来的够早的啊!”朱正看了一眼林之均,在主位上坐下说道。
这林之均,生怕自己对环儿用刑似的,这么早便去提审了,动作可真快。
人倒是个人才啊,只可惜啊,是个榆木脑袋……
“这案子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下官也着实有些忧心。”林之均叹了一口气,愤然的说道,“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竟这样挑拨朝臣关系!”
朱正闻言,神色一动,端起茶杯喝起了茶,“那环儿当真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的。”林之均说道,“环儿那丫头哪会有如此谋论,做出此等之事。”
朱正闻言点了点头。
林之均思虑片刻,说道:“下官将那福来客栈的王掌柜收押了。”
“他?”朱正不解的看着林之均说道,“上次立案之时,不是已将他问过话,说那日不在客栈,出门采购去了吗?他也有不在场人证啊。”
“朱大人,此人定有嫌疑。”不知为何,林之均对那张纸条很信任。
“既然如此,那便去查吧。”朱正说道。
“是,大人。”林之均说道,“环儿的口供可是今日送到大理寺与庄国公府上?”
“既以提审,那便送去吧。”
“是。”
……
言若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就看见外面已经艳阳高照了。
“哟,阿若,你可终于醒了。”
院子里,祁望舒刚好练完一套剑术,完美收剑时,言若从屋里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昨天下了雨,天气清爽微凉,真是太适合睡觉了。”言若打着哈欠说道,“再往后渐渐就要热起来了,那就不舒服了。”
春困秋乏啊,春季容易犯困啊。
“睡得舒服便好。”祁望舒吩咐了白芩去准备洗漱用品,“白芩,你打些水来伺候王妃洗漱。白荚,你去厨房一趟。”
“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
“皇婶!”
祁云清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只见言若一个哈欠还没打完,祁云清就奔到她怀里去了。
“公主!”祁云清身后跟着的杨文眼皮子一挑,他看见了祁望舒那一张本来是春光明媚的俊脸,这一秒已经黑了下去,连忙说道,“王爷,属下未曾拦住公主,还请责罚。”
“不必,下去吧。”祁望舒看着那个红衣少女的双手环着他娘子的腰,心里就有一个无名怒火在燃烧。
忍住,她是自己侄女。忍住,云清是女孩儿。
“是,王爷。”杨文作了一个揖,就离开了院子。
“哟,云清,你今天怎么来我这里了?”言若看着祁云清,心想这个时代对皇室公主的限制还真的不严格,可以这么愉快的出宫玩耍的啊。
“嘿嘿……”祁云清想起昨日遇见的姜博渊,小脸一红,娇羞的将脸埋在言若怀里,小声说道,“皇婶,待会儿我告诉你个秘密。”
“好啊!”言若说道,“你吃早饭了吗?我刚起呢,要不要一起吃点儿啊?”
“好啊,好啊!”有吃的,祁云清可开心了。
祁望舒冷哼一声说道:“云清,你是女子,又是嫡公主,怎的越发没规矩了!”
祁云清闻言,才想起来这个院子还有皇叔呢!
祁云清嬉皮笑脸的转身,谄媚的说道:“皇叔好,云清见着皇婶太激动了。不过,几日不见,皇叔,您越发英明神武了呢!”
“哼!”祁望舒瞥了一眼祁云清,冷哼一声,懒得搭理她,牵起言若的手就往屋里走。
“皇叔!”祁云清提起裙摆,就跟了进去。
白芩端来洗漱用品,伺候言若洗脸的时间。
白荚也带人将早膳摆放好了,一时之间,屋内都弥漫着花茶的花香味,与糕点的香气。
言若吃完早膳,满足的喝了杯花茶,放下杯子的那瞬间,她像一只贪吃的猫咪一样露出了餍足的神色,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祁望舒掏出绣有玉竹的方巾,擦了擦言若的嘴角,笑道:“阿若,来京城这么久了,都未曾出去走走。不如,我们去江陵走一走可好?”
“江陵?”言若停下拍打肚子的手眉头轻皱,江陵……怎么这么耳熟呢?忽而,言若灵光一闪,笑答,“好啊!好啊!那我们把麦冬叫上吧?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她的父母呢?”
“好,但你得去问问麦冬愿不愿意去。”毕竟,刚从虎口逃离,怎敢轻易就回去呢那地方呢?
“好!”言若点了点头,甚是开心,“讲真,来这里这么久了,除了朱家村,就是京城,我还真的没去过别的地方嘞!还是有些……期待呢。”
言若说这话,只有祁望舒明白其中何意。
阿若,我会带你去看宋国的大好风光,领略它的地貌风情的。
“出去游玩吗?”一旁的祁云清听见了,双眼开始放光,“我可以去吗?皇叔,云清也想去。”
祁望舒淡淡了瞥了一眼祁云清,说道:“皇上若是允许,那你便跟着一起去。”
“啊~”祁云清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皇叔,你去跟父皇说嘛~好不好嘛~我跟父皇说的话,他肯定又要教训我,只知道玩乐了。”
祁望舒闻言,瞪了祁云清一眼,厉声道:“难道皇上说错了吗?你瞧瞧你,身为一国公主,可不是成天都在玩乐吗?你可有读圣贤书?嗯?”
“皇叔~”祁云清拿起一块糕点吃下,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还小嘛,不用读那些书。皇祖母说了,这个年纪只要玩的开心就好了嘛。”
“母后迟早会把你惯坏的,难怪皇后都管不住你!”祁望舒说道,“你如今都快及笄了,不能如此不明事理。此次,我同你皇婶从江陵回来之后,我便查查你的功课,若是不合格,我同皇上建议,日后不允你在出宫了!”
“啊!”祁云清激动了站了起来,还被自己嘴里未嚼完的糕点噎着了,连忙喝了一杯花茶,咽了下去,“皇叔,您这也太狠了吧!”
不能出宫,那便不是不能找姜博渊培养感情了?
那可不行!
“皇叔,那您说,我要读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读什么。”祁云清左右思量,下定决心,为了姜博渊,她怎么着也要好好读书!
“孔明先生的《出师表》,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孔夫子的《论语》等等,将其背熟并写出你的读后感,待我归时查收。”祁望舒正容亢色道。
祁云清闻言,脸色都变了,内心已经龟裂了,早知如此,那她今日便不来找皇婶了!
但是她一抬头,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好的,皇叔,我会认真读书的。”
说完,祁云清简直是欲哭无泪。
祁望舒看见祁云清的表情,现在终于舒坦了,哼,这就是抱他娘子的弱柳之腰的下场。
“望舒,你这么做真的好吗?”看看祁云清,都要哭了,言若有些心软。
搁以前的时候,她爸妈也都没这么逼着自己好好读书过。
好吧,那是因为她自觉……嗯……这么说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言若憋着笑,祁望舒还看不出来?笑道:“云清就是被母后宠坏了,她身为一国嫡长公主,自是与普通人家的女子不同的。”
云清再有一年便要及笄了,宋国周边的国家恐怕会有动作。
尤其是……北边的赵国。
闻言,言若看了一眼散发着哀怨之气的祁云清,表示,皇婶爱莫能助了哦,云清。
祁云清投以,皇婶,我没事的眼神。
“阿若,那我今日便进宫一趟。”祁望舒说。
“好啊。”言若说,“不过,你不是要监审福来客栈的案子吗?我们去江陵不会有事儿吗?”
“阿若放心,无碍,我只是监审旁听而已。”将王掌柜送到刑部,那么依着林之均的能力,这案子没多久就会破了。
闻言,言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祁望舒看了一眼祁云清,问道:“你可要随我一同回宫去?”
祁云清听了,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脑袋甩掉一般,“我不回去,我晚点再回去,我还要跟皇婶说说话呢!”
“阿若,我走了。”祁云清不愿意跟他走,他也没办法,无奈的看向言若说道。
“去吧,早些回来,我等你吃晚饭。”
“好。”
祁云清在一旁看着祁望舒与言若恩爱,她仿佛就看到了以后她跟姜博渊的生活一般。
姜博渊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
她也一定会像皇叔皇婶这般恩爱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