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9971700000003

第3章 崭露(2)

“孩儿不知罪!”伯鲁硬起腰板道:“孩儿一是为赵家荣耀不惜此身,才奏请追杀逆贼朝。二是心怀赤诚为周王解忧,义无反顾。三是想早日建功立业光大赵氏门楣,这才在朝堂上进忠言。父亲却......却不论缘由,踢的孩儿......坐卧不得!”

“嗯?”赵秧盯着伯鲁道:“看来你董叔教了你不少!也罢,今日为父便于你讲明了再罚!你可知那一言,会断送我赵家百年功业。”

伯鲁听得冷汗迭出道:“不......不会!请父亲明示!”

“哼,骨头倒是重了几两!”赵秧伸手自赵女娟手中接过觥盏自顾饮尽道:“赵氏祖上赵盾继文公霸业侍奉晋国三朝,何等辉煌荣耀!但祸无先兆,晋景公年间下宫之难遂起,赵氏一门被杀尽,只留你曾祖赵武形单影只一人,历经坎坷磨难到如今,我赵氏一门重又崛起,是为什么?是靠什么!你说!”

“赵氏家史孩儿俱都知晓,”伯鲁跪地挺身道:“靠的是忠王!周王赐孩儿的剑便是忠王......”

“我踢死你!”赵秧腾身站起绕过桌椅,便朝伯鲁一脚踹去!

赵女娟情知不妙死命拽住夫君,口中急道:“靠什么?你倒是说与他听啊!”

“是闭鸟嘴!”赵秧瞪着伯鲁吼道。

伯鲁此刻已忘却董安于的交代,脸色煞白道:“孩儿真的不懂啊!闭鸟嘴?孩儿不说就是了。”

“你已经说了!你以为那些人都和你一样?心中对王一片赤诚吗?!你一没战功,二无贤名,朝堂之上妄言吝色,除了折掉自己的福运,还表露我赵家觊觎周氏江山的不臣之心!与王共享天下?周王能容你!话虽从你口出,但谁能说清楚不是由我口授!你的一句话,又使晋公对我赵家心存猜忌,越俎代庖!懂吗?从此我赵氏一脉他更要掣肘提防!你的一句话,使我赵家担负灭杀王子朝的王命,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钱粮!你的一句话,把我赵家引上了风口浪尖,朝中心属王子朝之逆臣多矣,大隐于朝,小隐于市者不计其数,不知何时,便会要了你我父子之首级!你可知,若不是我在朝堂上将你踹倒在地,显露你懵懂无知,那周王匄便俨然动了灭我赵氏之心!你可知,那周王匄一句‘共享天下’,其心就是再看、在等!等那下一个‘王子朝’的出现,他是要灭萌芽于襁褓;现在,你可知罪!”

赵女娟忽然脸色煞白,冷汗自后脖颈唰的冒出,以她的见识,闻听此言后若还意识不到伯鲁之错,岂不枉为正室。

伯鲁此时再难“硬”起,身似筛糠剧抖,他含混说道:“可是,可是周王奖赏了我,赐我忠王佩剑,他视我为忠臣,我......”

“蠢货!”赵秧强忍道:“那忠王佩剑,佩在你身,你,是忠周,还是,忠晋?如你忠周,何必在晋,如你忠晋,何佩此剑?”

赵女娟此刻忽的站起,一脚踢翻凳子,快步走到伯鲁身前,抡起巴掌掴在伯鲁脸上,接着回身四顾,见无趁手家伙,便俯身掂起凳子向伯鲁劈头砸去;伯鲁从未见娘亲如此狠戾,顿时不知闪躲,被砸的额头蹿血。

赵秧懵懂的看向赵女娟,“夫人你......你......你不必过劳,你且......住手!”眼看伯鲁被砸的闭过气去,赵秧才恍若从梦中醒来,他不由想‘这也忒狠些!’。

“啪啦啦!”茶具掉落在地的脆响从门口骤然传出,一道身影倏忽冲上合身扑住伯鲁,任凳子着实落在身上。赵女娟“气头上”收手不住,不分轻重的仍是一通砸!

“何人?滚起来!”赵秧一旁吼道。

那道身影兀自奋力遮盖伯鲁不起,眼看已是头破血流却闷不出声,竟是比伯鲁挨得还多些。

赵女娟愣怔住手,赵秧皱眉瞪一眼夫人,又转向那具伏在伯鲁身上,俯身抓住他背心衣服本欲提起,竟是没有提动分毫!这小子有门道?赵秧不禁使出五分戮力将他提起,顺手撂在伯鲁身侧,可那人一骨碌伶俐之极又翻身盖住伯鲁。

赵女娟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放下凳子,盯着那孩童道:“十六儿,起来,说说为什么替他挨打。”

“还打不打?”那人将头埋在伯鲁颈项间怯声道。

赵女娟与赵秧对视后道:“你且起来!”

“还......打不打?”那人又道。

赵女娟看向夫君道:“你说,够不够?打不打?”

“你是哪个?”赵秧低头问道。

“你干的好事!还问?”赵女娟一旁接过话道。

“我?”赵秧犯愣,心说与我何干?

赵女娟这才道:“不打了,毋恤起来回话。”

毋恤艰难从伯鲁身上起身道:“大公子得早敷药,晚了......不好。”

“为什么?”赵女娟问:“不疼么?”

“不疼”毋恤回道。

“我问你为什么?”赵女娟追问。

“大公子......我......我愿意。”毋恤低头怯懦道。

“你愿意为他死吗?”赵女娟嗔怒道。

“嗯”毋恤道,他俯身掐住伯鲁腋下,用力往床上拽去。

“这家伙!”赵秧依旧迷惑的看着少年道:“放下滚吧!”

毋恤身形稍顿,将伯鲁摆放平正,默不作声走去门口收拾茶具狼藉,头上冒血滴落于地,便用袖头擦拭干净。

“慢着”赵女娟紧走几步来到毋恤身前,一边用手帕替他按住头上伤口,一边喊仆从取来伤药递给毋恤道:“以后别犯傻,这是在教伯鲁做人。”

“嗯”毋恤起身向赵女娟施礼便要退出。

“回来!”赵秧突然低吼道。

毋恤头皮骤紧,默然站在赵秧身前。赵秧看一眼夫人,追根究底问道:“你是何人?多大了!”

“毋恤,春上满十四。”

赵女娟一面张罗仆从请医官为伯鲁和毋恤包扎诊治,一似笑非笑看着赵秧却不做声。

“你父何人?”赵秧心中怒气随着赵女娟暴力出手已然散去七八,此刻倒是对面前家伙颇为好奇,关键是方才那一提,寻常孩童断不会让他使出五成力来。

“不知道”毋恤低声道。

“哼,知生不知养。”赵秧推断毋恤不外乎被弃人子。随口又问:“你娘何人?”

“不知道......”

“嗯?”

“不知道......娘的名字......只知是我娘。”毋恤急忙答道。

“怎会这般不堪!”赵秧道:“伯鲁平日可对你照拂?”他心说伯鲁虽轻浮些,但心性倒还醇厚,能如此待人亦被人如此厚待,应是赵氏之福,当下顿觉心中慰藉许多。

“我是......翟狄之后,讨人厌的种,大兄于我有恩,我当报。”毋恤手心攥出汗来道。

赵女娟盯着毋恤,眼中闪出一抹狡黠。

赵秧便点头道:“嗯,如此说来便通晓了,定是我征战掳来的翟奴之后。伯鲁于你何恩?愿以命相报?”

毋恤道:“救命之恩,清扬欲车裂于我,大兄救我。”

赵秧嗔道。“那是戏耍,又不是真要置你于死地。”

毋恤沉默片刻道:“熊宇以水溺我,大兄救我。”,

赵秧道:“那也是游戏,何苦当真。”

“嗯......感觉要死了,是大兄救我。”毋恤道。

“何等游戏如此蛮横?”赵秧皱眉问赵女娟道。

赵女娟亦是惊疑道:“不曾知晓,哪有这般玩闹的!”

赵秧又问毋恤:“刚才听闻主母叫你十六儿,为何?”

毋恤沉吟道:“顺嘴儿吧?”

赵女娟噗嗤笑出声来道:“这孩子!”她有对赵秧煞有介事道:“他排行十六”

“呦!这当爹的也确是......厉害!”赵秧挥手道:“下去吧,伤好来见我。”

“嗯”毋恤心中没来由痛快,又看一眼床上的伯鲁,返身退出。

赵秧盯着毋恤的背影,疑惑自语道:“看似瘦弱,步履沉稳,一副硬筋骨好皮囊。”

“还看出什么来?”赵女娟问。

“这家伙,有点怪。”赵秧道:“夫人似是清楚他的来路?”

“来路?”赵女娟哂笑道:“来路便是你呀!”

“我?哦......是我征战掳获的!”赵秧恍然道。

“是你亲自播的种!”赵女娟气道:“只知道生不知道养,糟蹋完了忘脑后!”

“你!”赵秧急道:“夫人怎可胡言乱语?”

“你什么!再想想。”赵女娟边照顾伯鲁边道。

“啪!”赵秧突然拍大腿!口中道:“是她?是他?是她们?”

“是”赵女娟头也不抬道:“这些年,娘俩没少受罪。”

“他不知道爹叫啥?”赵秧低吼。

“他不知道娘叫啥?”赵秧低吼。

“十六儿是顺嘴儿叫的?”赵秧大吼!

“你也闭鸟嘴儿吧!”赵女娟忽然抬头看着赵秧沉声道:“毋恤,真是不用养的意思么?孩子长这么大你居然忘了他是谁!你还吼?”

赵秧似是惊觉,颓然擎起觥盏。

“夫君气也出了,就不要再责罚伯鲁好么?”,赵女娟再擎起觥盏,恭顺的端给赵秧道。

“哼”赵秧望着爱妻道:“还当我糊涂?出手狠辣动如霹雳,也只有你能想出这等馊点子,竟激的我一时心疼吾儿。”

“咯咯,哪有父亲不心疼儿子的,你有滔天怒,奴亦化春雨肥,浇灭你!”赵女娟偎依在赵秧耳畔笑道,心想我若不动,你那簸箕大小的拳头招呼在我儿身上,可真能要命!

“唉,滔天怒,我也不想啊,还不是为了伯鲁,还不是为了这赵氏基业,女娟,你告诉我为何这心似乎悬着落不下。”赵秧神色霁和伸出臂膀将女娟揽在怀中。

“夫君,岁月走了,事也淡了,该放下的放下莫强撑,让心落地吧。”赵女娟伏在他耳廓柔声道,她抬起皓腕圈住赵秧的脖颈。

“咚”,正值烦恼西去,柔情东来之际,门突然被踢开了!赵女娟惊慌失措间立时便正襟危坐,赵秧缓缓转头看去。“爹、娘!”一道橘红色的身影已站在眼前,“爹你修理我哥了?他在哪儿?哈哈,看他这次还猖狂不?”

“这臭丫头”赵女娟松了口气,身上一轻嗔道:“疯哪去了?该来时不来。”。“鸾儿,来,到为父身前来。”赵秧换了颜色笑道。

“哥!”赵鸾忽然看到床上头脸被包严实的伯鲁惊叫道:“你把我哥打死了!爹!你把我哥打死了!”她泪如泉涌扑到伯鲁身前喊:“伯鲁!哥,你疼吗?”伸手摇晃伯鲁。

“哎呦!”伯鲁睁开眼道:“摇......摇的疼!”

“哥!你都醒了,怎的还装死?吓死我了!”赵鸾泪汪汪嗔道。

伯鲁偷瞄向赵秧道:“怕......怕呀!”

“可是在偷听?”赵秧板着脸道:“鬼鬼祟祟!”

伯鲁苦着脸道:“孩儿也不想听,再听许会晕过去。”

沉默过后,母女难忍笑意,一阵眉飞色舞着实让赵秧哭笑不得。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百草萌芽湖柳吐绿,眼看已是戌时,但因主君回府,所带府内家军仆从皆居家欢聚,隔三差五便传出阵阵喧哗,毋恤出得后堂便匆匆赶去厨房接娘回家,谁料厨房管事却说娘亲已离去,毋恤便匆匆赶往赵府内一处偏僻之地的家中。眼看已至家门,却发觉身后缀着三道人影,酒酣耳热脚步踉跄,却是文悦、清扬与熊宇。

夜色中毋恤叹息一声停下侧身让路。

“无妨,我等与你同路,去问候小姨娘。”文悦道。

“呵呵,就是,方才我娘提议唤小姨娘翟舞,但没看到,越是看不到,越是想看。”清扬醉醺醺前仰后合道。

“你带路”熊宇道:“去你家喝碗醒酒汤!”

毋恤看向文悦道:“我娘不跳翟舞,她也累了一天,我想......让我娘早些安歇。”

“戌时才刚过,天尚早如何能睡下?”文悦微笑道。

“小姨娘累了?那要帮她松下骨,我娘便时常要我为她按压颈肩,很受用的。”清扬道。

毋恤对清扬道:“我会照顾娘......。”

“小杂种,是觉得大哥在家你便腰杆直了?”熊宇说着便一脚踹来,毋恤捂住腰腹躬身忍痛道:“若是公子们醒酒,我便是醒酒汤。”

“你!”文悦瞪着毋恤道:“与你晓之以理总是无用?”

“二哥莫与他废话!”熊宇跳起一肘砸在毋恤头顶。

“毋恤?是你吗?”毋恤娘许是听到动静喊道,接着便是抽动门栓的响动。

毋恤即刻回头喊道:“娘!是我!不用开门,少爷们有事交代于我,不方便听!”

“小姨娘!”文悦急道:“我等给小姨娘......”话未说完就觉得眼前一暗,口被堵住。

熊宇眼看毋恤身形倏然晃至文悦身前,自问怕是没这等凌厉,已是有些“惊艳”,又见毋恤捂住文悦口鼻,遂脚下生风“推”着文悦奔行至十丈开外。熊雨和清扬惊疑相视连忙一阵紧追。

“恤儿,早些回来!”毋恤娘在他们身后道。

待四人站定,文悦彷如腾云驾雾一番,大口喘吁直愣愣盯着毋恤道:“你?为何会如此之快?”

“怕娘听到”毋恤望着文悦道。

清扬一旁喘息道:“哼,狗急跳墙罢了!”

“瘦弱无骨干柴也似,谅你也没甚功夫,””熊宇围着毋恤转圈上下打量片刻道:“不想让小姨娘听到?容易!”

毋恤默然转身,家门映在眼中,带给他温暖安适,身后熊宇的追风拳捶打在那道瘦削身影上,纵是毋恤提气硬扛,也被重拳冲击的犹如水波中的浮萍,原先的腿伤又被撕裂,血水似一条破开冻土的溪流渗入草芽根部,一式千斤压顶,粗壮的双肘砸在双肩处,熊宇拳法暴烈尽蕴于这一击,毋恤瞬时单腿跪地......又一式怪蟒出巢脚踢毋恤后心......

“卡啦啦!”似是天地共鸣,一声春雷绽发于天际,蛇形光鞭骤然抽击晋水山川,乌云奔月,冻雨弥天,风扫残冬!

眼看天将变,熊宇后退数丈助跑前冲、飞身跃起连环腿横扫千钧......

“居然还未趴下”熊宇有些不相信的嘀咕。

“竟未出声”文悦道。

“雷雨越来越大,我等......”清扬扫视文悦与熊宇,向毋恤家门呶嘴道:“暂去避雨如何?”

“顺理成章!”文悦击掌应和道:“此为天意,哈哈,天意!”

当真是天意么?毋恤低垂的头奋力扬起,雨混着血,顺着鬓发流入领口。当真不能忍么?毋恤双手插入泥土中,感受着手心砂石如酥,仿若再坚硬的物件此刻攥在手中皆能化为齑粉。若非他们身后有......那人,若非我身后有......娘,他们能......活到今日!

“再......来”他摇摆趔趄,依旧站起来。

文悦三人料想毋恤已是断弓败弩,清理了这个碍事的,往下便是坦途,不料......。

“再来”毋恤看着三人瞠目道。

“我还就不信!”熊宇四下踅摸抓起块石头。

“且住”文悦盯着毋恤低垂的眼睑道:“雨骤风紧,择日再来。”

“二哥”清扬疑惑的望着文悦,心说七弟这一石头闷下去,不就皆大欢喜了,为何就此罢休?

“回”文悦甩袖便走,清扬与熊宇即刻跟随。

走了?毋恤目送三人移出视野,抬头凝视不时划过天际的电闪,任雨水洗涤满身秽物。不久,毋恤栽倒在地。

这是哪里?他来到一个昏天黑地充满了雾霭的世界,这地方居然没有路,树木是漆黑色,云朵也是,土地还是,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溪水,甚至天上的日头都是黑色的;偏有些蔓延缥缈的雾气含着光晕。好冷!毋恤看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不着一丝布缕;他抱着膀子,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中踽踽独行,这个世界难道没有人么?我不信!

“娘?你在吗?”毋恤冲着雾的世界喊道,他的声音很小,似穿不透雾的桎梏,“娘,你在哪儿?”他再一次对着雾的世界道,这次他的声音充满了怯懦,“娘,孩儿害怕,娘你在哪儿?”毋恤停下脚步,哆嗦着双肩哭了。

他突然发疯似得向前奔跑呼号,嘴里叫着“娘,娘啊!”,等跑出数十丈后,便又掉头向回跑,嘴里依然“娘亲”的叫,他希望这世界上能有一个人出现,来帮他,帮他找到娘;娘是他心中唯一的依靠。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只有雾!

他跑累了,索性坐在地上,将眼光看向天空黑色的太阳。

冥冥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踏入了“死界”,这方世界只有一道“生门”,它是看不见的,但却存在于你的记忆中;你可凭借回忆找到它;否则永难走出“死界”,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声音自虚无混沌中来,遍布四面八方。

“你是谁?”毋恤看向四周问。

“我是道”苍老遒劲声音回答。

“你是道?”毋恤目光投向虚无道:“道是谁?谁是道?”

道曰:“日出日落,沧海桑田,月圆星移,涧水晴川,一叶飞花,百鸟归林;皆为道,皆是我。”

毋恤问:“你不是人?”

道曰:“也是人”

毋恤问:“你不是物?”

道曰:“亦为物”

毋恤问:“你是黑色的?”

道曰:“因你而黑”

毋恤沉吟半晌道:“我想娘,让她来?我和娘就待在这儿,永远呆在这儿。好嘛?”

道曰:“这里是‘念想’的世界,皮囊进不来,便是念想,也难长久,终会消融于黑山黑水间。”

“你什么都知道!可你又什么都做不到!”毋恤弓身攥紧双拳声嘶力竭道:“你什么都是!你又什么都不是!”

“这便对了”道曰。

自此,任毋恤诘问再三,道无言。

毋恤环顾这方沉寂的世界,这是死界?我难不成已经死了么......?道说:生门在我记忆中......?

顷刻,雾开始沸腾!斗转、星移、山变、水换......,熟悉的赵府,一片花园中,清扬手里拿着一枚熟透的蟠桃,嫩红雪白的果肉在他口中浆水四溢,他和熊宇咬着耳朵,他们身后的侍卫仆从簇拥,眼睛俱都盯着躺在地上的孩童,地上总角孩童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清扬笑道:“野种,竟然想偷吃蟠桃!不知道这是特供少爷们的?你竟然也想吃?”

“是大娘给的我,大兄让我吃的!”地上躺着的毋恤奋力用双臂支撑起身体,边从地上爬起来边道。

“去你娘的大兄!”熊宇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道:“倒是你娘的胸大,哈哈哈哈。”。

孩童奋力起身,一头撞向熊宇口中道:“不许侮辱我娘!”

熊宇一挺腰身,粗壮的身体将毋恤弹的倒翻出去,“野种,竟敢偷袭于我!”熊宇怒道。

“七弟且慢”清扬拦住上前欲动手的熊宇道:“他不值得我们动手,我倒是想到一件乐事,呵呵。”

不大功夫,赵清河带着几个下人牵来几条长毛狗,他们用绳索将孩童的头、手和脚分别绑缚在长毛狗的肚腹之上,赵清河谄笑道:“四公子聪慧,这等玩法新鲜的紧!”

孩童苦苦挣扎,但怎奈人小力单,清扬一声令下,五只长毛狗便向五个方向窜去!他的身体被拽成“大”字。刺痛顷刻间布满全身,每一寸筋脉每一丝骨肉都在拉伸,他腹部尽可能收紧,四肢和头颅拼命向内收缩,瘦小的身躯尽可能与五条畜生抗衡......。

“七少爷,这......会不会出人命?”赵清河一旁小心道。

“没听父亲说嘛!名毋恤,即无需养!”熊宇瞪着赵清河道。

“我娘说他是杂种!”清扬道:“他娘为翟妇,仗着歌舞出众一时迷了父亲心窍,如今父亲醒悟了......”

“哦!”赵清河道:“那就本该如此!”

渐渐地,孩童停止挣扎,脑中没有了恨、怒、悲伤,在死亡面前,不但没有资格拥有“情绪”,即便是流泪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他能够做的,只有抗争,只有等死。他甚至感到羞愧,因为当他要死去的时候,他的脑中只有恐惧,竟然没有娘的影子。

毋恤在想‘当死神来临,人不如狗。这就是道吗?为什么他们站着笑,为什么我要躺着死,这就是道吗?因为他我娘笑;因为他我娘哭;这因果,就是道吗?’

死界中雾气越来越重,山川、云朵、溪流等等一切愈发黑暗,毋恤想:‘当死界中的所有黑暗,都融为一体的时候,也许死界便会消失,而自己也会随着死界而消失。’

此后,大兄伯鲁来了,他冲上去挥剑砍杀了两条恶犬,砍断了绑缚着毋恤四肢的绳索,赶走了清扬和熊宇,从地上抱起奄奄一息的毋恤......。

毋恤有所明悟,只要在死界中回忆,往昔发生过的便会重现;生门到底在哪里?我要寻到生门!我要守在娘亲身边,再不会于濒死之际忘了我娘!

死界中的浓墨仿佛被稀释些许,雾开始沸腾!斗转、星移、山变、水换......。

“娘,我爹到底是谁?”七岁的毋恤已经懂事了,他不住的问娘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他叫赵秧,是个大英雄!”毋恤娘两只美丽的眼睛在说到赵秧两个字的时候,略微闪了一瞬,“不过,你是不能直接喊爹的名字的,那样会有不敬之罪。”

“他不是我爹,他不疼娘,”毋恤两只大眼睛像娘一样明亮,他帮娘捋着额角的碎发道:“他从来没看过我,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话。”

“乖,他是你爹,是一个将军,他很......厉害的,”毋恤娘陷入沉思。

“那他为什么杀死我外公?”毋恤问道。

“不要!”毋恤娘惊恐的捂住毋恤的嘴,四下看着,“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的!”

“文悦少爷,十四少爷,他们都这么说。”毋恤看着眼泪从娘的眼角流出来,心疼的帮娘抚去,道:“娘不哭,恤儿不问了,我只有娘,没有爹。”

赵府管事赵清河笑嘻嘻进门,他道:“毋恤,跟我走。”

“你要带他去哪儿?”毋恤娘慌忙问。

“凤夫人内宅,今天凤夫人生日,吩咐我带毋恤去吃些好的。”他说完拉着毋恤便走。

毋恤的身躯哪里经得住赵清河大力拉扯,跌撞着往前走,毋恤娘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赵清河见状,回头乜斜一眼毋恤娘亲笑了。

凤姬宅院中,几个平时要好的姐妹都在等,少爷小姐也三五成堆的围坐在摆满吃食的桌旁,赵清河一进门,就把毋恤推在一边,转身对跟来的毋恤娘亲道:“今天看你的了。”毋恤娘似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祈求的看了一眼赵清河,又看向一旁傻站着的毋恤;赵清河从端来一碟牛肉塞在毋恤的手里道:“一边吃去,莫让公子看见,又寻你不是。”

毋恤看着娘亲被赵清河领进厢房,不大功夫出来就换了绚丽衣装,娘真好看,毋恤看着娘竟然笑了,毋恤娘也看着毋恤,对他笑。

于是娘上了台,在鼓乐声中起舞,好美的舞,翩若惊鸿,凤姬端起酒盏开心的笑,公子小姐指点着兴致高昂;毋恤发觉娘一直在跳,她的舞姿开始吃力,她的额角开始沁出汗珠,可是她一直在跳,在看着毋恤笑。毋恤立时明白了,娘是她们的玩物,她们不说停,娘就不能停;毋恤把手中的碟子摔在地上,不出声向台上跑去,他在众人的惊讶中拉着娘的手,道:“娘,咱们回家!”

“野种!把他弄下来!”凤姬在台下皱眉大叫道。

赵清河赶忙带着两个仆从窜上台,把毋恤撕扯到台下,毋恤娘哭叫道:“赵管家别用力,他还是个孩子!”毋恤在台下被人按在地上大喊:“娘,咱们回家!”

“堵住他的嘴!”凤姬冷喝道。

毋恤怒目充血,但嘴仍被堵个严实,他极力扭动弄身子,如果可以,他要杀了凤姬,如果可以,他要拆掉戏台,如果可以,他要烧了赵府,如果可以,他要毁了这个世界。

“还不跳?想看着你的野种死么?”凤姬对台上的毋恤娘道。

“我跳,我跳,求夫人饶了毋恤......”

乐声再起,毋恤娘起舞......

“哭丧个脸,不会笑么?当年伺候主君也是这副嘴脸?!”凤姬在台下道。

台上毋恤娘笑着,跳着......。

突然赵清河跑到凤姬身边急道:“主君要进来了,给凤夫人庆生儿。”

“嗯?看来夫君还是惦记我呢。”凤姬兴高采烈的说,她看向台上的毋恤娘和地上捆了的毋恤,吩咐赵清河道:“把她们移至厢房,莫让夫君看到。”

厢房内毋恤在娘怀中,透过窗缝向外望去,赵秧正在擎起觥盏为凤姬祝酒,清扬坐在赵秧身边与有荣焉,杯来盏去阖家同乐。

“爹?”毋恤看着赵秧嘴里小声念叨。

毋恤娘赶忙捂住他的嘴,道:“孩儿,此时不能叫。”

“为什么?娘?他不是我爹么,”毋恤回头凝望着娘道:“他不想要我对么?”

“都是娘不好,娘是翟狄族,你外公杀了你爹的朋友......这些你不明白的。”毋恤娘哭道。

“他不是我爹,不是我爹......”毋恤嗫嚅道。

“你不是我爹!”毋恤对着窗缝吼道!

(未完待续)

同类推荐
  • 最强至尊神朝系统

    最强至尊神朝系统

    始皇之后三百年,秦朝衰落,万朝入侵!新皇秦天,重伤垂死,内政大乱!而契机之下,系统觉醒,秦天伤势尽复!领十万雄兵,劈荆斩刺,征讨诸天万界!
  • 长阪坡刘备

    长阪坡刘备

    三国的故事,一个现代人穿越成为中年刘备,在长阪坡丧师败军之地,重新崛起,桃园结义,一世兄弟千古不渝,卧龙凤雏,子龙不败,文长雄烈,千古风流,并世双雄数曹刘!
  • 贞观游记

    贞观游记

    一不小心就穿越到了大唐贞观年间,在迷茫了一段时间之后,李云决定要做个不自弃的好人。╮(╯_╰)╭咱就是那传说中不自弃的好人╮(╯_╰)╭不自弃╮(╯_╰)╭好人╮(╯_╰)╭啦啦啦啦啦
  • 梦移天下之郑氏明王

    梦移天下之郑氏明王

    文中把亲情、友情、爱情,理想,信仰抽象概括为联系,即对某种事物已经产生情感。认为人可以六亲不认,情感淡漠,没有信仰,理想,却必须要拥有联系,因为联系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证与被见证自我的存在。文中以此为基重新阐述了亲情,友情,爱情,辅之人无善恶,认为人的善是一种情感,恶只是一种处事态度。情感又可以被哲学塑造,哲学对人的作用。又把情感和观念挂钩,认为两者是一种思维世界的规则,作用就和现实世界的法律风俗,伦理教条等规则一样,只是为了规框自身。是以又对现实社会的规则作出自己的阐述,认为文明的不同就是内部规则的不同,规则影响着个人的观念,也被个人的思想所影响。
  • 乱入三国之一统天下

    乱入三国之一统天下

    东汉末年,时空具乱!王旭,带着数据奖励系统,横空而来……旭哥:“我真的不想这样……”系统:“其实,此时此刻,貂蝉正在饱受命运的摧残!”旭哥:“啥玩意?好吧,还能说什么,接受任务!”不一样的乱世,不一样的三国,一样的是我们从始至终未曾湮灭过一丝一毫的赤心热血!
热门推荐
  • 小精灵之我有外挂

    小精灵之我有外挂

    某猪脚:我叫朱刚烈!被困在这里半年了。某不正经的系统:玩完所有版本才能出去哟~~~然鹅~~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各种漫画乱入?不可能!原创技能颠覆经典?不存在!基因突变改写物种?想多了!一本依托经典,又超越经典的原生态神奇宝贝,静候诸君位临!本书群号:705897689
  • 末世启示录

    末世启示录

    末世论总是存在于各个时代,几乎每个时代都会有一个流行的古老预言提到关于末日的传说。而当预言时间逐渐临近的时候,我们或多或少会发现身边发生的事情恰好印证了预言,于是我们开始在现世挣扎,就像命中注定的那样。在一个可能无法归来的长途旅程的前夜,我记下了这段我记忆中最奇怪的经历。
  • 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云涌星垂暮遮眼,身游浮沉漠谈空危台难挡斜雨错,且与旧钟听晚风有些事情,活过今天,明天再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这次活着,下次一定...【这是一群鸽子的跑团日常】
  • 神甲传说

    神甲传说

    彩虹晶石:蕴含着极为神秘的力量,人们把这种晶体运用到了打造战舰,机甲的装甲,武器与动力系统,可以根据颜色来区分它们的实力。神圣机甲:超脱来了彩虹阶级规律的逆天存在。阿尔卡特星系边缘的一颗农业星球上举办着一场机甲竞速大赛,热血的青年们都在赛场上挥洒着血汗争夺冠军,但这场比赛胜负竟然与传说中的神圣机甲搭上了关系,主角天行在参加比赛的同时被卷入了神秘家族争夺神甲巨大的阴谋。这里有亲情和爱情,有战争和权谋。这里有传统科技与武技异能的对抗。这里风格各异的机甲,庞大浩瀚的星际舰队。这里有机械人类,异能帝国,以及狡诈虫族的三方博弈。
  • 反派大佬你敢娶我吗

    反派大佬你敢娶我吗

    云岫是一位名驰中外的大夫兼心理医生,她医术高超,却冷酷邪佞,看病全凭心情。一次意外的穿越,她缩水变成了4岁的小孩子?!她有手机却不能用,有毛爷爷不能花,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能穿?!否则只会被当成妖怪?!一个反派大佬将她带了回去,手把手教她修炼、阵法、机关术、武功……极致呵护宠溺。云岫面无表情的想: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以身相许行吗?反派大佬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你敢娶,我就敢嫁!反派大佬的手下:????????主子,你要点脸好吗?
  • 消失的皇城

    消失的皇城

    皇城脚下,茶楼里听曲儿的公子少爷,街道上往来匆匆的路人,绸缎庄里挑选精美布匹的闺阁千金,打打闹闹的孩童,唱着歌谣:“皇帝不急,锦衣夜寻,南海之东,彩云之崖,龙王吐珠,千秋万世。”还有还有…每人都各怀心事。凝望着这一切的释梓熙,整理了还不是很习惯这身华服锦缎裹身。藏在大大袖子下的芊芊玉手紧握成了拳头,红色面纱下镶嵌在鹅蛋脸上小巧精致的嘴唇抿出了一抹邪气的微笑。身后背着方方正正的包流星大步走向这一脸庄严令人窒息的紫禁城下……
  • 无限之死亡命运

    无限之死亡命运

    这是一场轮回了千年的命运,注定的相遇;这是一个圣人们布下的迷局,未知的续章。用生命去赌,赌你的信任,有谁说过:就算付出死亡的代价,我也不愿屈服于命运!!!【PS:原无限命运——综神,更名为无限之死亡命运,请多支持~】
  • 圣界天域

    圣界天域

    天地之间,无数片空间相连。万千世界,演绎着一个又一个传奇!在这里,宗门林立,地盘分明,五大域执掌天地!神域,神灵降天地!魔域,魔霸称天下!人域,毅祖救苍生!妖域,万兽齐称王!鬼域,恐怖阴险关!庞大天地,无数空间,万域争霸,故为圣界天域!
  • 骊宫

    骊宫

    陆辰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完美到天怒人怨的学霸。既然是学霸,自然要有学霸的气质。但是当陆辰幸运地再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上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以及临水观影看到的麻花辫的土包子模样时,她瞬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幸运了。然后,那个一脸褶子的老娘一开口。“痴妞!急来视汝幼弟,垂下所液皆粘炕矣!”(傻妞!还不滚来看你弟弟!都尿炕上了!)。。。。。。睡于棺也!(卧槽!)好吧,你对我不仁休怪我无义!但是有时候,奇高的智商可能代表另一点---奇低的情商。当某人准备逍遥江湖行侠仗义时终于发现兜里一个子都没有,听到“兵可得馒头(当兵有馒头)”时,毅然决然去当兵!
  • 风流之召唤人生

    风流之召唤人生

    一觉醒来,陈皓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高中时候的课桌上。五年的昏暗人生可以重新来过,而且还得到了召唤师的传承。校花、警花、异国公主什么的倒追自己也就算了,陈皓头疼的表示,你一个长着洁白羽翅的美少女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倒是个挺可爱的小萝莉,但你那两颗是虎牙吗?那是吸血鬼的牙齿好不好?脚下踩着神凰,背后蹲着九尾狐妖,青龙盘踞高空,麒麟为我开道。且看成为了召唤师的陈皓,如果风流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