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认为白洛瑶所言甚是,饶是他这个精明谨慎的皇帝,偶尔也有不如臣子的时候。
“朕的身体,已经时日不多了。你们三人,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有什么话,想要提前告诉你们。”
皇帝声声的咳嗽着,白洛瑶甚至皇帝的这多年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就算是她用剔骨的方式也不能让这毒离开,已经是不能治愈的绝症。
大殿里一片寂静,禁卫军林统立刻说道:“皇上。末将一定会保护皇上的安危,绝对不会容任何人冒犯我南漠的宫廷!”
皇帝对白洛瑶与北堂煜说道:“朕膝下的孩子太过年幼,且没有什么大才者。倘若若有一日,朕不甚离世。这南漠的江山不能无主,朕不能愧对祖宗的江山!故而……朕想把这江山交到朕信任的人的手中。”
皇帝这一番话,让白洛瑶隐隐觉得,像是皇上已经有所决定一般。
林统连忙说道:“皇上万万不能如此说啊!皇上一定会福泽万世,一定会长寿的!”
皇帝又是一阵咳嗽,拿着帕子掩着,说道:“朕的身子,自己清楚。已经是知晓无药可救。朕害怕某一日朕醒不过来,那这南漠的江山怎么办,百姓们又如何是好……所以朕,现在想告诉你们,朕心中属意的储君是谁。”
“皇上!”
林统深深痛心,低低叹了一声,站在殿中。
皇帝看向北堂煜,北堂煜的眼眸淡淡。
“朕的皇弟太子,本就是适合储君之才。只是当初先皇立的是朕。如今,朕便把这江山还给太子。”
皇帝继续说道:“朕本不想将江山给太子,只因太子之前痴傻的很。现如今,太子已经恢复,其才学都不在朕之下。朕决定明日起,让人传朕的口谕。传位太子,朕继位为太上皇。”
白洛瑶一怔。
她想过皇帝会在临死的当日传位给北堂修,却没有想到皇帝却提前传位,封自己为太上皇。自古以来,太上皇里如此年轻的,怕是只有皇上一人了。
现在这个关头,皇上想要把皇位传给太子,大有一种推锅避祸之意。白洛瑶不是看不出来,皇帝这一招其实是明哲保身。
皇位既然被那么多人惦记,那么倒不如干脆直接给一个人。那么这皇位的相争就会从皇帝的锋芒跳跃到另一人的锋芒上。皇帝本就要传位,倒不如早些传位。让那些想要争斗皇位的人,把目的与野心对付到后面的皇帝身上去,他自己则可以安稳的度过剩下的日子。
这一招,确实是高。
大统领林统却说道:“皇上,万万不可!您还年轻,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太子殿下他,末将只是怕太子不堪重任啊!”
林统说话的时候,眼睛飞速的瞟了眼北堂煜。
白洛瑶皱了皱秀眉,林统是习武的人,他个性粗鲁鲁莽,她担心祸从口出。怕林统与北堂煜关系甚好,在此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等同于是害了两人。
好在皇帝只是低着头咳嗽,没有看见林统看北堂煜的眼神,皇帝说道:“朕意已决,不要再说了。朕今日召你们过来,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让你们领命!”
“可是,皇上,末将以为这皇位……”
“咳咳!”
白洛瑶伸手放在脖颈上,清了清嗓子。一阵清响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饶是再愚蠢的人,都能听得出这一声阻扰。
林统便没有再说,低低头领命,道:“是,末将遵旨!”
皇帝便有些疲惫的带着沙哑的声音开口:“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凌王妃留一下,为朕把脉。”
听声音,就已经知道皇帝是气血不足了。
白洛瑶向北堂煜投向一个放心的眼神,北堂煜便与林统提步出了大殿。
大殿内,更加寂静无声。
白洛瑶缓步走上前去,到皇帝的身旁,道:“冒昧了 ,皇上。”她将一块锦帕垫在皇帝的手腕下,再行诊脉。
皇帝粗噶的声音响起:“朕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已经没救了?”
没有谁比谁更清楚自己的身体。
白洛瑶在把脉的时候,发现皇帝的脉象已经混乱的没办法疏通了,就像是一团乱麻一般,没有想到皇帝的病情会突发的如此快速,比她所推理的提前几个月。
这一定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在晋安城里,宫中之事她不清楚。兴许是有人趁着不备,又对皇上做了什么。
“凌王妃。朕的病,如何了?你为何,不肯说话。”
皇帝没了耐心,又是掩唇咳嗽了几声,问询道。
白洛瑶在皇上面前,自然不可能对他说无药可救,只道:“皇上的身体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虚弱,臣女开一副方子调理。便能保证皇上的病不会继续恶劣下去。”
这一句话,显然是给了皇帝希望。
面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哪怕是给予一点的希望,都是帮助他们走下去的关键。
皇帝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对白洛瑶说道:“朕只要有你,心里就踏实,就安心。”
白洛瑶的睫毛微微一动,扑闪着,似蝶儿一般。
大殿里的烛火燃燃,皇帝望着她清秀绝丽的脸,有些怔怔。他不由说道:“知道吗?朕有时候看着你,总会想起一个人。那是朕曾经爱过的一个女人。只可惜,她走了。”
皇帝的声音带着些哀伤,一想起那陈年往事,又是一阵伤痛。
白洛瑶收回锦帕,只对他说道:“前尘往事,都已经如烟而散。人活一世,唯有珍惜当下,便是对此生的余生负责。皇上,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倒退,并非是皇上坚定的风格。”
她这一席话,打断了皇帝的幻想。
他便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说道:“是啊。”
白洛瑶想起殿外,北堂煜他们还在等着她出去。她便起身敛了敛衣裙袖口,说道:“皇上,若是无事,臣女告退!”
多待一会儿,都不行。皇上这人有个缺点,凡是都爱问别人的意见。若是他自己做出的抉择,过一段时间又会陷入自我怀疑当中,恐怕还会再拉着人问问,这样决定对不对。
为了避免回答这些主见的问题,白洛瑶选择先溜!
可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得皇帝说道:“凌王妃,你说。朕决定立太子殿下为皇,是不是太过草率。可是朕的皇宫中,已经没合适的人了。唯有太子贤良。”
果不其然,白洛瑶还是逃不过被确认皇上决定的命运。
皇帝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三分后悔,两分坚定,其余的便是未知。
白洛瑶提前在脑中想了一会儿,便说道:“皇上,立储君一事。皇上或许可以在早朝的时候,听听大臣们的建议。毕竟事关重大,若是不提前让众人知晓。怕是会太过突兀,引起朝中大臣们的不满。”
她一直退到大殿上的位置。
皇帝有些纠结的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朕的那帮糊涂大臣们,每日都只知道弹劾某个官员,他们都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毛病!而且,整个朝中势力分成多股。朕若是跟他们商量,只会越商量越乱,到最后,要是吵起来了,那朕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之所以不跟大臣们说,直接就传口谕立君。就是不想让他们有争议,不容他们反驳。
白洛瑶暗暗撺掇皇上的心意。既然皇上一开始就认为北堂修是最合适的人选,想必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个时候的迷茫,无非是因为没有人支持。
倘若她支持,稳定皇上的心。皇帝肯定就不会再动摇。目前的局势来看,立北堂修为皇帝是最有利的。
白洛瑶便建议道:“臣女认为皇上的决定非常正确。太子殿下是目前宫中最有才学之人,况且,他是太子,身份比其他皇子自是要高贵一些。毋庸置疑,当立太子。”
皇帝扫了她一眼,问询道:“那,朕当真就立他了?”
“皇上自己做的决定,只需要执着好。其余的,臣女没有办法给皇上什么建议了。”
她坦然的敛了敛衣袖,什么也不说。
皇帝见她如此,便意识到自己太过优柔寡断,惹人生厌,于是说道:“那便如此吧。凌王妃,朕谢过了。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
白洛瑶好生干脆的行礼,便抬脚出了大殿。
离开大殿后,禁卫军林统已经回去禁卫军里,只剩下北堂煜站在宽敞的外殿前,负手等待着她。
他的背影修长挺拔,如山河一般巍然而立。
一阵宫墙风拂过,白洛瑶心动,走上前去,握住他的袖口,说道:“回家。”
北堂煜听见人儿脆生生的声音,转过身去,便对上她灿灿的笑容,他的眼眸含着宠溺,唇角微微勾起,哑声道:“好。”
他主动的握着她雪白的小手,让温暖包裹着她。
两人一起走在宫道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白洛瑶拢了下衣裳,说道:“这么快就立秋了。”
北堂煜见她冷,便为她披上一件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