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的一天，由于前两天都熬夜到半夜两点，这天关颖君下班回到家，东西都没吃一口就去补觉了。夜里11点，李牧晨给她发视频，她挂了两次，第三次只好接起来，还未等她开口，李牧晨便以责备地口吻问她为什么这么多次才接。
关颖君本来迷迷糊糊的，一听就火了：“我为什么要接，你是我什么人？”
这是疑问句还是反问句，李牧晨没听出来，他张口结舌。
“我们到底什么关系？”关颖君继续追问，她觉得表白是要男生主动的，倒不是出于矜持，或者姿态不好看，而是如果她对对方有好感，对方对她无感，她是可以很坚决地把这好感摁灭的，不会干单恋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李牧晨说：“你睡这么早，一定是累了，你接着睡吧。”
那一瞬间，关颖君觉得特没劲，李牧晨的这种态度就是不想给她任何承诺。以前他们就聊过，关颖君想在上海工作，离父母近；李牧晨是东北人，想在北京工作，对于他们俩来说，到对方的城市找个工作容易，离开熟悉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不容易，何况从恋爱到结婚，再到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有漫长的路要走，他们见过的次数一只手就够数，大家都是精打细算的成年人，都没有再往前迈一步的勇气。
关颖君此刻彻底清醒了，心想就到此为止吧，她说：“我们俩算了吧，以后别联系了。”
李牧晨迟疑片刻，说好的。
“那我挂电话了？”关颖君的声音很轻。
“好，再见。”
关颖君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她躺在黑夜里，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她和李牧晨相处的片段，她想起自己更年轻时候的失恋，会哭上很久以纾解情绪，她现在不哭了，因为理智告诉她，这么做是对的，做对的事情就不该难过。
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失恋，要么找闺蜜来陪着喝酒聊天，如果她打给姚微微，她肯定来的，姚微微的酒量好，她自己不行，喝一点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要么点根烟坐在窗台看万家灯火，抱紧孤独的自己，她不抽烟，看着别人抽烟也烦；此刻她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是饿了，她点开外卖App，给自己点了很大一份想吃很久了、但一直克制着的烧烤，美食能填报肚子，带来安慰。
因为下周要到贝朗数据现场，关颖君索性周末回到父母家。快硕士毕业的时候，父母希望她考南京当地的公务员，法院检察院什么的，工作稳定，就在父母身边，年轻气盛的她想做律师，工作几年之后，她才知道成为大所的合伙人并不容易，每次加班加到头晕眼花的时候她也会想，那时是不是该听父母的，但路是自己选的，咬牙也得走下去。好在父母并不催她结婚生子，只是心疼她工作太忙太辛苦。
关颖君没有告诉爸妈她和李牧晨的这段插曲，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自那天后，她没再联系过他，他也没再发信息来。
周一，关颖君到贝朗数据时，券商、会计师也在，老板们协商好了，以930为申报节点，争取11月把项目报到会里。
关颖君在核查贝朗数据资产时，发现贝朗数据的域名仍在员工潘盛华名下，大家叫潘盛华为老潘，倒不是他年龄多大，是因为贝朗数据设立不久他就加入了，他老婆也在贝朗数据工作。
关颖君跟郑伟鹤说：“郑总，公司上市后，官网是信息披露的重要途经，同时上市公司有资产独立完整的要求，尽快让老潘配合把域名转让给公司吧。”
郑伟鹤走到老潘办公室，跟他说了域名转让的事，希望他积极配合公司的上市工作。
老潘犟着脖子说：“公司上不上市，关我们这些普通员工什么事。”
郑伟鹤不明白老潘这股无名火源自何处，是之前公司做股权激励没有他吗，毕竟获得股权激励资格的大多数是公司高管和中层干部。郑伟鹤起身把门关上，耐心地说：“有什么困难吗，跟我说说。”
老潘仍旧愤愤，语气稍微缓和：“郑总，我不是针对你，你来公司就两年，你或许知道，我在公司刚设立不久时，就作为技术人员加入了，那时杨总给的钱少，我一样认真工作，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离开，一直坚守，就盼望着公司好了，我们这些老员工也跟着越来越好。公司越做越大，新人越来越多，杨总和臧总不但不兑现当初的承诺，反而嫌弃我们这些老人不中用了。”
郑伟鹤不知事情始末，不知该如何表态，他转回正题：“即使这样，在这里工作一天，也应该配合公司的战略一天，你的意见我会跟杨总转达，但还是希望你尽快配合做域名转让。”
老潘见苦白诉了，郑伟鹤并未对他产生共情，态度又坚决起来：“转让域名也不是不行，给我50万元的转让费，这点钱对上市公司来说不算多。”
郑伟鹤不想多费口舌，只说这事他得跟杨云彬汇报，就从老潘的办公室出来了。郑伟鹤走到法务部的办公室，跟法务总监说了域名的事情，让他们尽快准备申请新的域名，做两手准备。接着郑伟鹤来到杨云彬的办公室。
郑伟鹤刚把老潘的事情说完，杨云彬就勃然大怒：“他是在公司刚设立时就加入了，算是元老，公司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苦过员工，给了他们跟市场相同的薪酬待遇。几年前他从前台开发转到后台运营，运营负责人跟我说过他工作不负责，我是顾念旧情，没有让他走人，他倒怪我给他坐冷板凳了。公司不是福利机构，给他工作机会就不错了，现在公司上市，蹬鼻子上脸的想讹钱，他是疯了吧。”
郑伟鹤让杨云彬消消气，犯不着跟小人计较。
杨云彬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说：“让他赶紧走人吧，我不想在公司里看到这种人，域名你们赶快再去弄一个，那个注册下来很快的。”
“是，我刚才已经跟法务部说了，他们已经着手在办。”
杨云彬点点头。
“还有件事，他老婆也在我们公司财务部，这个需要处理吗？”
杨云彬想了一会说：“他老婆蛮本分的，我们不搞连坐。”
郑伟鹤从杨云彬办公室出来，走到人力部，跟人力负责人说了，老板希望潘盛华尽快离职的事。
人力负责人说明白，我现在手头有个急事，明天上午就找潘盛华谈。
郑伟鹤强调说，该给他的补偿要给足，不要留下合规性方面的瑕疵。
第二天一早，潘盛华气势汹汹地敲开郑伟鹤的办公室门，嚷道：“杨总不在，我只好来找你，凭什么赶我走？”
本来在看K线图的郑伟鹤往后背一靠，平和地说：“为什么让你走，我想不用我解释，你也明白。”
老潘说：“你们做事太过分，让我走？可以，但我会起诉公司的！”
“你起诉什么？经济补偿我们会根据劳动法规定付给你的。”
“我会起诉公司不给我加班费，反正我会弄个劳动仲裁，我问过律师了，公司上市不能有诉讼仲裁。”老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郑伟鹤笑出声来：“那你找的这个律师可能不太专业，公司上市不能有大的诉讼仲裁，但你这个劳动仲裁太小啦，如实披露就行，不影响的。”
老潘摇着头，说：“我不信，反正杨云彬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他的公司上不了市！”老潘撂下这句话后，摔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