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糊中我又倒头大睡起来，可睡着睡着，感觉有人轻轻走到我身边，然后一直陪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竟然真的看到有一个人正坐在我的床边。
是……何启言！
看到他的脸，我突然不受控制地变得激动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我狠命推开他，想把他赶出房间。
“莫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还解释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想听。”
“莫莉，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哪怕你不原谅我，我也要说，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点熟悉的痕迹。
可是……
可是却找不到了。
“你不必说什么，我不会再在意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是我自己太傻。”心刺痛得厉害，我蜷缩在被子里，任凭眼泪在脸颊上恣意横流。
是啊！还需要说什么呢？都骗了这么久……还需要说什么呢？
我躲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什么都不要再听。
可这个该死的家伙却一直拉我。
“你走你走！我不要听！不要再听了！”
“莫莉，我保证说完就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要听！”
“莫莉，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切都不过是可欣想要报复你。”
嗖……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像一股电流，让我浑身一颤，僵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我犹豫了一下，从被窝里钻出脑袋看着他。
何启言的脸上是令我觉得恐怖的平和。
他看着我，用认真的表情重复道：“莫莉，我不想再骗你了。是真的。”
我怔住了，完全不知所措。
“你骗我！”我愤怒地盯着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可欣她怎么会想要报复我呢？”
“我没有骗你。莫莉，我不想再伤害你了，哪怕你从此会恨我，我也要告诉你。”
我不信……
我不相信……
何启言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像是忽然被人抽干了似的，失去了全部力气。
他认真地看着我，缓缓地开了口：“我之前确实是在追可欣。可是，可欣却对我不理不睬的，一直到难过的我后来遇见了你。你的单纯、可爱、迷糊，渐渐把我吸引住了。而这时，可欣却突然把我叫了出去，就是那天在肯德基里，可欣突然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这让我很意外，也很不知所措。在和可欣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觉得心里很难过。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喜欢上了你，但不可否认，你在我心里已经占有一定位置了。所以我想独自冷静一下，对可欣提出了分手，可是可欣却不同意。我虽然很为难，但是又不忍心伤害她，就想冷静一段时间后和她说清楚。但在那天体育课的时候，我才了解到原来可欣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为了刺激你。于是我很生气，和可欣吵了一架后就离开了。知道真相后，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是又怕你会因为这个而排斥我，所以就一直隐忍退让，包括对可欣。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即使被你讨厌，我也要说出真相……莫莉……对不起。”
我望着何启言那张熟悉的好看的脸，全身都僵掉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可欣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可欣怎么可能会故意伤害我呢？
我不信……
我不要相信！
“你还在骗我对不对？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好半天后才声嘶力竭地朝他喊道。
“莫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
“不要听，不要听！我不相信！你走！你快点走啊！”不等他说完，我就用尽全身力气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推着他往门外走。
“你走！你快走！”
把他推到门口，我用力地狠狠关上了房门。
我……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
像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绝望的我靠着门，缓缓蹲下来，任凭眼泪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等我情绪平静下来打开房门的时候，何启言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没有去上班的继父坐在那里。
我努力撑起一个看起来没事一样的微笑：“爸爸，您怎么还在？今天不用上班吗？”
“傻孩子，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呢？”继父走过来，慈爱地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心好疼。这么多年来，我都在享受着原本属于可欣的幸福，可欣的优秀、可欣的笑、可欣的漂亮……都是我没有的，而继父温柔的关心原本也都是属于可欣一个人的……
疲惫的眼眶又变得模糊起来。
我看着眼角已经出现皱纹的继父，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爸爸，有我这么一个没用的继女，是不是很头疼……”
“傻瓜，爸爸从来都不觉得你没用。其实你一直很直率，很可爱……”说话的时候，我隐约看到继父眼眶中闪过的那丝光亮。
真的是这样吗？
我真的不会成为大家的负担吗？
可是……
为什么我却会有这样的感觉？
继父的慈爱让我更加觉得内疚。在可欣父母刚离婚的那段时光里，可欣妈妈一定独自撑得很辛苦，就像我没有继父之前的生活一样。而那时候的我，却在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雨还在下，天空如同我的心情一样阴霾，那么延绵不断，那么低迷惆怅。其实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里的那个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站在镜子前，我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可是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啊。我麻木地收着书本，准备前往学校。
还没出门，手机就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文金泽的短信。
“感冒好些了吗？”他问。
“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正准备去学校。”我按下了一段话，回复过去。
“干吗那么急着回学校？休息几天再去吧。”这家伙什么时候用这么平缓的语气来关心人了？真有点不习惯。
“没关系啦，小感冒而已，不用小题大做的。”
还以为文金泽不会再回过来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起来。
“小茉莉，你不要去，我现在就过来找你！”这个家伙在搞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等下学校见啦！”噼里啪啦按下这几个字后，我就把手机往书包里一丢，准备出门。
“嗡嗡嗡——”可是该死的手机好像存心和我作对似的，我还没走到门口，它就又放肆地震动起来。
文金泽那个家伙短信不成功，干脆进行电话轰炸。
“喂！干吗啦？”真是的，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点儿又被这个家伙弄差了。
“小茉莉，乖啦！听我的话，晚几天再去学校哦！”
呃……
文金泽在电话里温柔至极的好语气差点让我鸡皮疙瘩落满地。
“说！你到底想干吗？”这样的文金泽一定有问题。
“总之小茉莉乖啦！听我的话，不要去就对了！”
“你不说我挂了！关机！”我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这个家伙果然急了，“那……那好吧。小茉莉，那我说了，你保证不能生气哦！好不好？”
废话真多。
我只好敷衍地答应：“好啦好啦！有话快点说！”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开了口：“小茉莉，可欣把你们的关系公开了，而且还说你抢走了她的爸爸，现在还要抢她的男朋友。”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情再次跌入了谷底。
终于……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始终都是插在可欣心头上最深的那根刺，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时机，拔出了那根刺。
“小茉莉！小茉莉……”电话那头文金泽的声音让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哦……在。”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谢谢你，文金泽。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好的。”
“乖，小茉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嗯。”挂断电话，我站在原地挣扎了好久。
真的是我抢走了可欣的爸爸吗？可欣的父母之所以会离婚，完全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感情不和，继父是在离婚之后才认识我妈妈的。至于何启言，我从来没有去抢过，真的。
不管怎么样，该来的还是会来。而我，不想再逃避了。
我……想要试着勇敢面对。
下定决心之后，我还是毅然前往学校。
尽管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想象着会发生的一切，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可欣……我们之间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感情，真的要再次被破坏掉吗？
还没走进教室，就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经过我身边的不认识的同学纷纷用一种猜忌的眼神看着我：
“快看快看！她就是莫莉！”
“哦……就是那个抢别人爸爸又抢别人男朋友的女生吗？”
“对哦，她怎么还有脸来学校啊？最讨厌这种人了。”
……
各种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耳朵里。
才一踏进教室，同班的几个女生就好像看到瘟疫般离我远远的。而可欣姐妹团的成员更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的犀利像是要把我直接粉碎掉。
我在教室里寻找可欣的影子，看到她正坐在位子上，眼眶红红的。
眼神触碰的那一瞬，我突然有些心疼。
我……要解释吗？要主动说些什么吗？
犹豫了一会儿后，我还是打算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可就在坐下来，把书包放进课桌里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我的课桌上竟然被人用黑笔赫然写着“滚出去”、“不要脸”……
醒目的几个字让我好难过。
我突然觉得好委屈。
为什么可欣一定要这么对我？
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
视线开始不听话地变得模糊起来，我使劲咬了咬嘴唇，不想让眼睛里的泪水掉下来。
我开始在书包里四处找纸巾，想要把课桌上的字迹擦掉。
可是我使劲擦啊擦，那些黑色的墨迹怎么也擦不掉。就在这时，文金泽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把按住我的胳膊，试图阻止我徒劳的擦拭。
他蹲在我身边，温柔的声音轻轻落下来：“早上本来想帮你弄掉这些的，可我身上没有小刀。对不起……还是让你看到了。”
本来还好好的我听到这样的话就更忍不住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摇摇头。
又有什么关系呢？直面这些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文金泽，你干吗跟这种人说话啊？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旁边有同学开始起哄。
“就是！就是！抢了人家爸爸不算，居然还敢抢人家男朋友。”
“小泽哥！你赶快离她远点儿！”
“你们住嘴！”突然，刚才还蹲在我身边温柔的文金泽看着大家大声地说道。
突然的冷漠连我也被吓到了，我从来没看过文金泽这个样子。
“如果你们不清楚情况，就没资格评论别人！”文金泽说出这句话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座位上的可欣。
“这些都是可欣亲口说的，怎么会有错呢？”
“就是就是！可欣总不会拿自己的爸爸开玩笑吧！”
“对哦！而且可欣和何启言在一起也是大家知道的事实啊！”
更有犀利的人干脆直接骂道：“像莫莉这么虚伪的人，简直连猪都不如。”
……
我好难过。
我难过的不是因为被大家骂，而是因为可欣。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抢属于她的东西……
从来没有……
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从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落在我的手上、衣服上、课桌上……
在让人眩晕的阳光下，可欣显得异常冷静。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恍然间看见了她嘴边扬起的弧度，像是在向我展示胜利的旗帜，又像是在自嘲那抹无法泯灭的哀伤……
我紧紧抓着书包的一个角，泪水沿着指缝钻进了手心，凉凉的触感让我整个人不寒而栗。
最初还会抱有那么一丝侥幸的心理，以为可欣会站出来，哪怕就说一句，一句为我解释的话，一句替我解围的话，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是啊，我太天真了。可欣终于找到机会，怎么会收回拔出剑鞘的剑呢？她心里那么多的恨，怎么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就全部消失呢？
我低下头，把脸埋下。如果眼泪能代替我说话，就任凭它恣意流淌吧……
终于，文金泽看见我这个样子，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他心疼地看着我，然后抬起头，看着依旧在不断谴责我的同学，目光犹如一道有魔力的幽黑光线，缓缓划过每一个人的脸孔。
“够了！”文金泽的声音里藏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冷漠，“是何启言自己移情别恋，跟莫莉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冰冷雪地里突然出现的光芒，让那块由无数柔软的血管和肌肉保护着却正在受伤的地方，骤然被一种温暖的液体填满，于是整颗心开始恍惚地失去重量……
谢谢你……
文金泽。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原来这个时候，有个人默默在我身边维护自己，会是这么温暖的感觉。
可就在这时，出乎意料地，可欣也突然站了起来，拨开人群，走到我身边，挑衅地看着我问道：“如果你们真的没什么，那为什么那天你会去找何启言？为什么会倒在他怀里？”
可欣的问题让全部的人一下子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我看着可欣，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道：“可欣，这真的是个误会，我去找何启言是因为校运会广播站的事。后来下楼梯的时候，我走太快，不小心跌倒，是何启言及时扶住了我。”
“你以为拍偶像剧吗？不小心跌倒？还刚刚这么好倒在何启言怀里？莫莉，你说这话还真不脸红。”可欣的好姐妹马上跳出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没有说谎。”我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你以为这样解释我们就会相信吗？抢别人男朋友，还编出这么荒唐的理由，莫莉，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我的解释，然后再彻底将我的解释扭曲歪解，最后再给我扣上一顶莫名的帽子。
可是我不怕……
我在乎的是可欣怎么看，她相不相信……
可欣看着我，那双清澈却又冶艳的双瞳透着美丽的危险。她刚想张嘴说什么，文金泽忽然冲到我面前，一把抓过我的手。
“信不信随便你们。莫莉，不用再说了，只要心里无愧，无所谓别人的闲言闲语。”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可欣，冷冷地丢出了最简单的几个字，“你让我很失望。”
说完，文金泽就拉着我，想带我离开教室。
就在这时……
“砰——”
身后突然猝不及防地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然后紧跟着的，是女生们突然的尖叫——
我扭头一看——
天哪！刹那间，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竟然看到可欣晕倒在了人群中。
“可欣！可欣！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耳边只剩下周围同学紧张的呼叫声。
站在我旁边的文金泽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愣住了。
慌乱中，他拉着我迅速跑了过去，然后大声说道：“赶快把她送到医院！”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可欣送往了医院。
虽然教室里的事情因为可欣的晕倒暂时不了了之了，但是一路上看着昏迷的可欣，我以为能很快复原的心脏就像是瞬间又被人用锋利的刀子使劲捅了进去，千疮百孔，拼命地灌着风。
剩下的是无尽的焦虑和难过。
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不要挽回自己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宁愿不去澄清，宁愿一大早的时候就乖乖听文金泽的话不来学校……现在看来，自己不仅仅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孤僻阴沉，不敢再开口说话，而且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大恶人！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抢走了可欣的爸爸，现在还想抢走她的男朋友，更可恶的是，竟然最后还把可欣给气晕了。这么罪大恶极的行为，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讨厌，觉得可恨，不是吗？
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我低下头，心里乱得像一锅粥。文金泽静静地坐在我旁边，陪着我。而其他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轮番上阵冲到我面前，尖酸地指责我。
“都是你，害得可欣晕倒！你真是个害人精啊！”
“就是就是！以后你离可欣远点儿，抢走人家爸爸不够，还要抢走人家男朋友，现在还想怎样？要把可欣折磨到病倒才甘心吗？”
“没错！真搞不懂你怎么还敢跟到这里来，是想看可欣病得多严重才开心吗？真替可欣感到悲哀！她怎么有你这种姐姐？哼，恶毒的女人！”
……
可欣的姐妹的话犹如一道道带刺的荆棘，狠狠地抽打在我身上。我却一丝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继父和妈妈也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莫莉，可欣呢？可欣怎么样了？”刚一看到我，继父就满脸焦虑地急忙问道，额头上因为焦急而渗出了汗珠。
妈妈也急切地跟在继父后面，脸上同样是担心的表情。
我站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忽然文金泽抢在我前面先回答了：“伯父伯母，不要担心。医生正在病房里面给可欣做全面的检查，很快就会出来了。”
继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微微松了一口气，走到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窗着急地朝里面看。
“可欣的身体不是好很多了吗？怎么还会突然晕倒呢？”继父来回踱着脚步，不解地问。
“这一切都是因为莫莉！”
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从人群里飘了出来。
我愣在原地。
我看到继父刚才还焦虑的脸上微微一怔，妈妈的目光也在一瞬间落在了我身上。
“就是因为和莫莉吵架，可欣才会在教室里晕倒的！”
“莫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可欣吵架呢？”妈妈走到我面前，脸上全是不解的目光。
还没等我开口解释，可欣的姐妹又抢在我前面回答：
“都是因为莫莉抢了可欣的男朋友，导致可欣太伤心，才会晕倒的。”
“是啊是啊！刚才我们大家全都看到了，莫莉在教室里很凶地吼可欣，所以才把可欣给气晕的！”
还没等我解释，旁边的几个同学又开始添油加醋。
我看到继父刷地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莫莉，这是……真的吗？”妈妈的话让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要怎么回答呢？难道说刚才可欣不是因为我才晕倒的吗？难道否认这一切都和我有关吗？
恐怕……
恐怕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吧！
恐怕连我自己都找不到一丝勇气……
就在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文金泽走到了我身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用一种很轻却能感觉到一种信任的声音坚定地说道：“伯父伯母，事情并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继父也被弄糊涂了。
“莫莉，你告诉妈妈，你和可欣之间到底怎么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戏剧化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害怕我的解释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莫莉！你就不要再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你现在不敢承认吗？”可欣的姐妹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站在原地，又委屈又难过。尽管文金泽站出来帮我解释，可是大家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啊。我要怎么说呢？说这一切都是可欣自己策划的，这一切都是可欣自己造成的吗？
“莫莉，你告诉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对不起，妈妈……我真的没有抢可欣的男朋友……这是一场误会，是因为可欣不相信我，所以才……”我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可混乱的表达就连我自己听起来都不相信。
“这么说……可欣的晕倒真的和你有关？”妈妈看着我，眼神从失望变成了冷漠。
“伯母！”文金泽这时突然把我拉到一边，“我用人格担保，莫莉真的没有抢可欣的男朋友，这一切都是可欣自己造成的。”
“可欣自己？怎么可能呢？”
“是因为……”说到这里的时候，文金泽犹豫了。那双幽黑的眼眸，像一块有魔力的黑曜石，微微定住了。
“哗——”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继父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哦，不用太担心。她已经醒了，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可以了，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
说完医生就走了，继父和妈妈赶紧走了进去。可欣的姐妹们也在第一时间去看可欣。空荡荡的走廊上就只剩下我和文金泽停留在原地。
还是不要进去了。
可欣一定不想看到我。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像是被丢弃的孩子，被遗忘在了某一个角落，被遗忘在一个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被认可的角落。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轻易地忽略我的存在，忽略其实我也受到了伤害，也需要人来关心，需要安慰……
鼻子有点酸，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很不争气地往下掉。
透过打开的房门，我听到病房里传来继父和妈妈心疼的安慰，就算不进去……也能感觉到，这样的场面，一定很温馨……
吧嗒吧嗒——
泪水一颗颗落在我的手背上。
“小茉莉……”文金泽刚想走过来安慰我，可是我却再也忍不住了，使劲擦干泪水，冲出了医院。
忘记了外面还在下雨，阴冷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雨点像冰块一般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渗透进我的骨子里。
我真想释放所有的不愉快，发泄掉我所有的委屈大哭一场，流干所有的泪。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学校……反正，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不是吗？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雨中奔跑着，不顾一切地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无意中看到了公园草坪旁边的滑梯，慢慢停下了脚步。
我在滑滑梯下面找了个位子躲起来，想到这几天所受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眼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委屈和难过都随之统统倒了出来。
雨不停地下，滴在滑梯上、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我的脑袋开始有点昏昏沉沉的了，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感冒还没好，这样一淋雨，恐怕……
“莫莉！”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惊讶地抬头一看，是文金泽！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他是一直跟着我追过来的？
心底似乎有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是一个掉在海里的人突然发现了一艘船。
我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他染回黑色的头发湿嗒嗒地搭在前额，白皙得如同樱花般滑嫩的脸上全是水痕，眼瞳里一片清澈的幽黑……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又开始难过了，视线里的文金泽像隔了一层蒙上灰尘的玻璃，变得不清晰起来。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碰到不高兴的事就会找个洞躲起来。”这时，文金泽走在了我面前，从没被淋湿的包里找出一包纸巾递给我。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
文金泽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我的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的小茉莉像只小老鼠。”
文金泽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记忆好像突然退到了小时候。
“反正我就是人见人厌的小老鼠，嫌弃我就不要来找我……”
“哟，小老鼠火气越来越大了哦！那好吧，那我也只好来陪小老鼠当小老鼠了。”说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文金泽便把我往里挤了挤，留出了一点儿空地，整个人居然也跟着钻了进来。本来就窄的地方顿时成了我们两个人的避难所。
这个文金泽真是……他干吗要跟着追出来啊？笨死了！
“好了，小莫莉，其实，你不用太介意可欣朋友的那些话，她们都是道听途说。至于可欣，她应该是恨你分走了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父爱，所以才针对你……” 文金泽坐下来后，在我身边安慰着我。
说着说着，我感觉到肩膀上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转头一看，这个家伙竟然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睡着了？
我直直地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透过白皙的肌肤，仿佛能看清里面淡淡的血管，长长的睫毛垂落着，如同樱花般柔软的嘴唇似乎在喃喃自语。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文金泽在说：“小茉莉，我知道你的委屈。就算别人都讨厌你，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站在你这边的……小茉莉，我会守护着你，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也要守护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