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看到教室右上方的门前,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她穿着的是A班才有的制服,这样的制服都是请设计师根据每个人的身材专门制作,颜色和款式都将学生风格和时尚潮流体现得淋漓尽致,和F班这种以灰白色为主调,根据165 170 175来分辨大小的制服截然不同。
A班目前全校都只有一个,而且只有不到二十个人,所以一个活生生的A班学生站在教室门口,的确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更何况还是来找那位著名的不学无术之人。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逐渐凝华出一大批走走停停的人,这些同样是F班的人以假装上厕所的名义,不停的往这边窥伺。
“找我?”虽然每个人都曾经幻想过突然有一天,能有一个名气很大美少女来找自己,而且最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能一下子成为焦点。
但作为班上长期的小透明,他可不希望以一种这样的方式被拜访,F22班处于过冷液体状态,稍微扔点其它东西下去,就会开始结冰。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总不可能不出去。在简单整理一下睡乱的头发之后,余城从后门走了出去。
人往往是现实的动物,如果长得很普通,那么他会好生想一想自己是否在其它地方遇见过,但如果长得很漂亮,他会马上得出自己是否在哪里遇到过的正确结论,这其中的条件关系是充分但不必要。
而此时来找他的女孩就很漂亮,看起来不算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的凑到一起,发生了一种‘整体功能大于部分功能之和’的效果,稚嫩的皮肤闪着糯米糊刚刚冷却后晶莹剔透的微光,让人有一种想要咬上去的冲动,所以余城能一下子就明白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女生。
没等余城率先开口,这个扎着一条麻花辫的女孩先是一个礼貌的弯腰,带来一股扑鼻的茉莉花香味。
“您好,我叫秦小月,小月是月亮的月。”
她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标准,但余城并不喜欢这样太过标准的普通话,这样的说话方式代表着一种有求而来的讨好,但一时间却又实在想不起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这样专门前来索求。
要知道珙泉高中实际上是初中部和高中部合并在一起,尽管每年招收一届学生,但只分学年,不分年级,所以只存在一个A班,一个A班不超过二十个人,以好几万的学生作为背景板,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哦~”余城点点头,将手揣进衣兜里,虽然他们两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但他知道,走廊上、楼梯上、窗户后面、转角处,到处都有好奇的目光。
秦小月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但对方也就这样看着她,没有再开口的迹象。
“你不打算问我为什么找你吗?”她好心的提醒道。
“并不打算。”
“这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对面的男孩用一双死鱼眼看着她,不同于经常性收获到的赞美和倾慕的视线,这是一种在观看无机物的眼神。
“出于礼貌,你应该询问一下我此行的目的,不是吗?”
余城两只手抱在胸前,将脑袋偏过一个小角度,疑惑的问道:“你看我像是很有礼貌的人吗?”
秦小月哑然,她平生第一次遇见这般不安常理出牌的人。
“请问我是在哪得罪过你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并且搜刮自己为数不多关于男人的记忆,但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很普通,普通到总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总觉得在哪片人海里瞄上过一眼,但又确确实实没有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
“有。”
“那我很抱歉,请问是哪里?因为什么事情呢?”
“现在,你在浪费我美好的青春时光。”
这蠢货简直就是在主动挑事——秦小月咬咬牙,忍下了一口气。她也不是没见过主动挑事,希望给出一种不一样焰色反应,从而试图吸引她的男人,
“这个呀,”这个叫秦小月有些忸怩的抓着衣角,身后的麻花辫随着身体小幅度的坐着摆锤运动,脸红的就仿佛下一秒就会析出晶体来一样,“那个,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余城同学你了,我觉得见到的第一秒起——”
她的声音柔弱且低哑,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少女此时的难为和害羞,但却被余城立马叫停。
“打住,打住,”余城连忙摆手,虽然有个A班女生莫名其妙的前来表白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深知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对物质具有能动作用。
“你们A班的教学楼一般在我们这边的地平线以下,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这样啊,”秦小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也只是有些。她挺直了腰杆,头顶正好和余城的鼻尖齐平,轻扬起头,大大方方的用那双钻石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他。“我想要组建一个社团,有人告诉我,只有你能帮我。”
“组建社团,你是脑子被灌硫酸铜发生盐析了?”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显然的错误,余城连忙改口:“哦,不对,发生的是蛋白质变性,不是盐析。”
在这所学校里,哪怕是社团,也与联赛牢牢的绑在一起。社团的名额有限,只有九个,要想成功组建一个社团,必须在比赛中把其中一个拉下马,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和个人的比赛不同,社团间的联赛涉及除了英语以外的学科,而且还是团赛制,考验的是社团成员方方面面的能力。
自从最初九大社团建立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新社团建立;道理很简单,每个新年级的顶级人才,早就已经被各大社团瓜分去,仅剩的几个要么是别人看不上,要么是自己有其他想法,哪怕你把这些人都拉去,也不可能和那些底蕴深厚的社团比拼。
“这个问题我问过许多人,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只有你很自然的说我是不是疯了。所以在潜意识里,你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但我做不到,对吗?”
秦小月微笑着说道,走上前一步,有些微红的鼻尖几乎快要触到下巴,让余城有些不太自在,连忙后退。稍微将头扭过一个幅度,注意到原本连厕所都不愿意去上的同学,开始高频率的从前后门进进出出。
“但凡有一个完整的反射弧,你也不可能来F班找人吧,这里是F22班,哪怕在F班中都属于末流。”余城挎着一张嘴,开始思考到底是谁在做这个恶作剧,不过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到是谁。
“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帮我?”在短短几分钟相处时间里,秦小月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脑子是有点问题,所以直接忽略了对方说的话,上前一步,这次比上一次还要靠前,她的脸几乎快要挨着余城的脸,吐出的气息带着茉莉花的香味直接拂到的脸上。
“你是少了一条与脑子有关的基因吗?且不说我帮不帮的问题,现在我连E班都上不去,怎么可能去和那些大佬对战?帮你检查一下染色体的完整性还差不多。”
余城再次后撤一步,后背抵在了墙壁,试图向对方解释清楚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且不说你能不能帮的问题,我想要知道的是,你要怎么才会愿意帮我?”秦小月有一种得理不饶人的趋势,直接伸出手抵在了墙上,像镊子一般将余城的直接架死在了这一个小空间里。
显然对方在乎的并非是能不能帮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帮的问题,在科学实验中,这种往往被叫做控制变量法。
对于秦小月来说,控制了‘愿不愿意’这一个变量,其它的随意。但余城知道这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控制变量,因为在其中还隐藏着一个更深层次的变量——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会直接承认自己能够做到这一事实。
但并非是无解,再引入一个变量就行了。
“那个,同学,”余城努力挤出一丝努力挤出微笑的样子,“我想你是找错人了吧?这所学校里有很多叫余城的人,隔壁班和F4班都有,我想你找的应该是他们?”
“找错了?”秦小月飞燕一般的轻眉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像是在观察果蝇的复眼,将脸贴得更近,鼻尖滑过脸上的细毛,给余城全身上下带来一阵难以言表的电流,“我要找的那个人很喜欢绿色的人偶,好像叫苦力怕来着?”
“同学,你肯定找错了,虽然我也很想是你口中能帮到你的人,但我现在一天到晚都在学习排名还这么低,哪有功夫去搞那玩意儿,而且谁会喜欢那坨绿色的东西,你说是不是。”余城换了一种语气,不再像刚刚那般咄咄逼人。
“看来是我搞错了,”秦小月发出一声稍显可爱的鼻音,收回了手,眉宇间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用哀伤的眼神凝视了几秒,就是这几秒让余城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的所有分子都电离开来。再次弯下腰,“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说完之后,她低着头,便转身落寞的离去。
余城一直目送着女孩的背影在走廊尽头处消失,叹了一口饱含着多种情绪的混合气体,走回了自己桌前。
“嗨,”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话的前桌转过身,好奇的问道:“那位秦小月来找你干嘛?”
在他说话的时候,周围人尽管没有转过身,其耳朵仍然小幅度的触动一下。
“她找错人了,应该是找的另一个余城,蛮遗憾的,还以为真有这样的美女找我呢。”余城解释道,看起来那个叫秦小月的女孩非常有名,连这位一天到晚埋头苦学的‘学痴’也知道其大名。
“我就说嘛,不过别灰心,那不是我们能够达到的层次。”没想到这个国字脸大叔模样的前桌还懂得安慰人,在后续简单聊上几句之后便又转过身继续趴在桌上做题。
余城将目光从前桌的背影上离开,凝视着桌上的苦力怕手办,每个人都有被一种莫名其妙东西击中过的经历,而他就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了这个绿色的像坨翔一般的东西,哪怕对《MC》这款游戏没有半点兴趣,仍然会为了见见苦力怕而一次次的重开游戏。
但他知道,从今晚后,这件东西不再适合摆在桌上了。
也许下次统考应该控制一下分数,换个班上上,躲开那个女孩——他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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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月走到转角处,脸上黯淡的神情一扫而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她很确信刚刚那个余城就是自己要找的余城,而之所以离开,也只是为了接下来的布局。
那个人是一个拥有全能性的细胞,但是你需要先把他从原有的母体中剥离——之前告诉她余城信息的女人这样描述。
她现在都能猜到,余城在回到班上之后,会有人问他‘秦小月来找他干嘛’之类。
毕竟自己是这么的漂亮且优秀。
而他会回答‘大概是找错人’。
但是,第二天,自己仍然会出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像一个温柔贴心的女朋友那般,为他送上可口的饭菜。
而届时,那个叫余城的人,会因为之前的‘欺骗’,而被视作洋洋得意。
他会被排挤,会被冷落,会被针对,甚至是被霸凌。
想到这些,秦小月都快觉得有趣的快吐了出来。而接下来,她需要用最短的时间赢得更多男生的喜爱。
这很容易~
一个拿着单词本正不停背诵的男人从走廊经过,似乎有所感应,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这边。他的灵魂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漆黑的瞳孔中只剩下一道美丽的倩影。
秦小月露出一丝微笑,很有礼貌的轻轻点头,像一朵刚刚开放的茉莉花,对着他莞尔一笑。
男生撞到了另一个早已经看呆的男生身上,而之后又倒向另一个人,随即像神经信号在神经纤维上传递那般,倒成一片。
这很容易——她再次在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