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一路上强忍着疑惑,等两人回到蕊珠殿,才忍不住的说:“公主怎么知道那假山石后藏了人呢,婢子也未曾看出什么破绽。”
谢仪德笑了笑,淡淡的说:“躲的倒是严实,可那位娘娘也不是一早就有心要躲着我的,应是远远看到了,却不想与我碰面,就匆匆藏在石后,可真是...”
灵犀眼前一亮,也是,公主向来眼明心亮,远远见到了也是正常,接着却有些懊恼,不忿的说:“贤妃娘娘真是失礼,见了我们长公主哪有躲起来的道理。”
“应该是怕见到我吧。”谢仪德抿了一口茶汤,笑着看灵犀一副恼火的样子,心想灵犀倒是忠心,她自己未见得有多么生气,灵犀倒是对她感同身受。
“公主待人一向温和有礼,她又是您的妃母,她怕什么,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公主在宫里如何跋扈呢。”灵犀还没意识到谢仪德在逗她,尤自想不清楚,还担心这董贤妃是不是要使些后宫手段来构陷公主,一时间恼火担忧个不停。
“傻灵犀,她都躲起来了,旁人如何得知今日情形?本就不是什么能到处宣扬的事,至于她怕什么...”谢仪德随口安慰了灵犀,心里却也是在想贤妃此举意欲何为,看她的样子应是去母后的凤仪宫请安,宫里妃子和公主遇上了是平常事,怎么感觉这贤妃娘娘总是想要劈开她呢?
这样想着,突然脑海中灵光一转,谢仪德若有所思的说:“恐怕是不想对我见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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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二年,初春,赵府
礼部尚书赵延霖正与长子在书房对弈,赵父抚着胡须,认真看了一会儿才落下一子,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棋局已是大势已去,赵父却并未生气,反而笑着对长子赵勉说:“勉儿,你如今这博弈的水平可要胜过为父了。”
赵勉继而落下一子,嘴上笑着说:“父亲大人过誉了,儿子不过是最近略有心得。”手下却毫不留情,截断了赵父的大龙。
赵父此时不再关注棋盘,只是骄傲的看着赵勉,说:“嗯,好,你在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上也两年有余了,不耽于公务,还能有空闲钻研棋艺,不愧是吾家千里驹。”
说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棋子放在一旁,低头抿了一口蒙顶甘露,问道:“还有一事,勉儿你对与上元长公主的婚事有几分把握?”赵延霖心想,还好勉儿提醒自己,不然他堂堂礼部尚书竟忘了长公主已是待嫁之年,谁叫他当年还从长公主那里领过供奉呢?不过不止他,想必跟着陛下打江山的那些旧臣们估计都没意识到这件事吧?嘿嘿,这几个老匹夫,可叫我拔得头筹...
赵勉想到当年那个温柔照顾他的小姑娘,心中一动,不由得露出了微笑。难得有几份朝气的说:“长公主的婚事不仅是国事,还是陛下家事,父亲大人既然已经禀告了陛下,已尽到臣子的义务,接下来就是陛下的家事了,但儿子自认在这京城子弟中还不至于落于人后。”
赵父见长子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说到:“哈哈哈,好!吾儿这般优秀足以配得上元长公主这样的奇女子。”
正在此时,管家脚步匆匆的走进院子里,侯在书房门口沉声说:“老爷,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秦总管,正带着圣旨侯在正堂呢,小人已安顿府中婢子使役们在前厅候着了,夫人那边还要梳洗一番,还请您和少爷移步准备接旨。”
赵父与赵勉闻言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惊喜之色,匆匆整理一番衣冠,就往前厅走去。
大内总管秦福海在正堂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赵家的主子兼婢子使役们就静候在正堂前,见状,秦福海踱步走到正堂中间,高声说:“请礼部尚书赵延霖与其子大理寺卿赵勉听旨。”
“臣等接旨”
秦福海高声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殷长公主上元为寡人与皇后之长女,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贵而不恃,谦而益光,自幼为寡人所钟爱,待之如明珠,重之如宝玺,十余年承欢膝下,未有一日不尽心竭力。尔叙州府大理寺卿赵勉,性情坚毅,品质纯良,系忠臣之後,集庆泽於门闾,式被自天之宠,实乃良配。现将上元长公主赐婚于赵勉,望尔知二人同心同意,永结秦晋之好,夫妻和睦,方不负上意。钦道此。”
秦福海笑眯眯的将圣旨双手递给赵父,笑着说:“恭喜赵大人了,能得长公主下嫁,令公子定然是人中龙凤,有此佳儿佳媳,真是双喜临门呀。”
赵父听闻此言当即开怀大笑,吩咐总管将圣旨供奉起来,笑容满面的对秦公公说:“秦总管,老夫得此佳媳当真是死而无憾呀,这都是陛下的宠信,我必定管教约束好勉儿,让他们夫妻相和,还请陛下娘娘放心。”接着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秦福海便离开赵府,回宫禀报。
眼见着秦总管离去,赵父难得亲昵的揽着赵勉去了书房,婢子使役们也在管家的指挥下纷纷散去,赵勉的继母柳氏却还站在正堂门口,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侍女榴盈小声提醒道:“夫人,咱们也该回了。”
柳氏闻言回过神来,低声应了,转身回房,等回到自己院子里时,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另一边,书房中父子两人相对而坐,赵父志得意满,笑着说:“陛下将长公主嫁予我儿,我赵家此后三代不愁啊,勉儿,你今后定要好好对待公主,我看你房里几个丫头子就挪到庄子里去吧。”
赵勉闻言点点头,说:“就依父亲大人所言,房里的事就交给母亲大人处理吧,且我少时也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定会待公主如珠如宝。”赵勉知道自己少年时的绮梦就要实现了,心中满是激动之情,至于房里的丫头子们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如今有了公主,赵勉恨不得一颗心都贴过去,哪里还在意旁人。
赵父闻言有些疑惑,刚想问儿子何时与公主见过,就猛然想起几年前的事来,脱口而出的说:“是你14岁那年在蜀川...”话说出口,赵父就闭口不言了,尴尬的看了赵勉一眼,知道自己提到了他的伤心事,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赵勉面不改色,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圆场,两人之间霎时安静下来。
赵父见状只能挥了挥手,让赵勉回去了,自己则转身往柳氏的院子里走去。
惠芳阁门口,榴盈远远见着老爷的身影,便脚步匆匆的走到柳氏身边,着急的说:“夫人,老爷过来看您了,婢子早早的侯在门口,见到个人影就连忙来了,您快回回神。”
柳氏一听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簪,又细心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就连忙出了房门迎上前去。
“老爷,您来了,还以为您会多与勉儿说会儿话,不往我这里来呢。”柳氏笑着一边说,一边把赵父迎入屋内。
赵父叹了一口气,抬手挥退下人,摇头说:“也是怪我,好端端的提他14岁的那件事做什么,勉儿不高兴,弄得我也没了兴致,唉,我这心里...”柳氏闻言连忙上前替赵父揉了揉胸口,口中不住地劝说道:“老爷一提这件事就心口痛,可这也不是您的错啊,当年谁想到那前朝尉氏好端端攻打叙州府做什么?结果连累姐姐和勉儿...”柳氏说到这,觉得颇有不妥当的地方,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没了声响。
赵父倒是没有怪她,当年知情的人就那么几个,能与他谈心纾解抑郁之情的也就是一个柳氏了,不知是说给柳氏还是说给自己,伤感的说:“若是当年带着他们何至于如此?绾娘香消玉殒,可怜我儿才14岁,拖着带病之身北上,如若不是皇后娘娘当时正在成都府,恐怕勉儿也...”
赵父陷入往事的苦痛之中,柳氏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她虽然是继室,可老爷因随军多年,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待她温柔小意,赵府又少有妾室之流,小姐妹们谁不酸她捡了个好夫婿?可自己却知道,老爷待自己好不过是教养如此,他待那张绾娘才是真心实意,为那女子守了三年,娶自己进门后也是平平,她照顾家中上下几年才有了勆儿,只是这让她如何心甘?现如今,那张绾娘的儿子竟然还要尚公主,那自己的勆儿在这家里还有位置吗?
心里正想着,柳氏却突然听赵父说:“哦,还有一事,如今勉儿要迎娶长公主,他房里的那几个丫头你就劳烦替他处理了,早早喂了药,送到庄子上去吧。”
柳氏口中称是,又安慰了赵父几句,便贴心的服侍他歇下了,自己却转身写了一封信交给榴盈,让她速速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