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落西峰村的点滴时,家家户户的灯油此刻开始燃起,白色的炊烟开始缓缓在微风中荡漾,在这后也没过多久,大概半刻钟左右吧!
蓝落在吊床上睁开双眼时,恰见一轮圆月已悬在半空:
居然已经天黑了吗?
蓝落望着那月亮许久,看那白云浮荡,看那繁星一闪!一闪!很久以前,自己也曾偏爱这番情景。
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蓝落的眼睛看的干涩,发酸,最后竟微微湿润。他这才大咧的摸了一把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颇有种要把自己从吊床上翻下去的意思!
他倒是许久没有睡得这般踏实了。
一觉无梦。
坐起身,蓝落这才发现自己的酒已经尽数全用来浇灌这西峰山的土地了!但他心情好好,还随意地扬扬嘴角,亲手拿起玉壶,将其盖上。玉壶在这初夏已经有些燥热的日子适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稍稍一吸鼻子,蓝落还能嗅到村庄里飘来的阵阵饭菜香,能感觉得到温暖的风从面上拂过...
这一切是这样真实!
蓝落不禁精神有点恍惚,握着玉壶的手在此刻停顿,他竟尤其清晰的感到自己还活着!
此时此刻。
说来竟有些可笑!
他不曾想过,自己再一次清晰地感到自己还活着,竟是在这样一个人间的村落!
一个人的月光倾洒下,蓝落呆呆的坐着,脑子似是混沌,但确又空白...
村口的空地上此时渐渐聚集了一群大爷大妈,他们四处张望着,手中都提着一串烤的黑乎乎的东西,他们口中都不约而同叫着一个名字:
“小蓝!”
“小蓝!”
一串串小蓝飘荡在夜风中,蓝落居然在此时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每到这个时刻蓝落总有种想想拽着一种完全不输李大爷早操的诡异步伐大喊一声“巴啦啦小魔仙全身变”是怎么一回事?!
蓝落觉得,他可能真的快傻了!
盗版自己在一串呼声中出场,迈着大咧的“八字脚”,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嘴咧成了个夸张的“口”字型,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细缝,破损的衣衫,蓬松的头发,(牵着你的手看最新展出的油画...啊呸!)...
说实话,蓝落看见自己那张帅气的脸这样笑的时候,他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个可以和江如门一起猥琐大笑、和李大叔一起扭屁股的自己...
惨不忍睹啊这是!
蓝落扶额,他默默别开了头!
山下,李大妈拍拍盗版蓝落的肩膀:“哎哟,小蓝啊,今天真是辛苦你啦!”
“是呀,小蓝,你今天补得那个渔网,不错,不错啊!”李大爷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小蓝啊!”“小蓝啊!”
盗版蓝落机械的点头点到第二十一下,村里统共就这么多户人家,他总算是堂堂正正的抬起头,依旧面带着原主看了想自杀的围笑向大家告别,还憨厚地抓抓头发,手脚僵硬,“谢谢大叔大婶们!我这就回家了!哈哈哈!”
这一举一动,可真就算得上是“木头人”!
说完,盗版蓝落转身向林中走去,大爷大妈们的声音还在身后嘁嘁喳喳,逐渐走远,他们也该回家吃饭了——
“是说啊,小蓝这孩子是真的不错!”
“是呀!那刚来的时候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那干起活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
那可不是嘛!
蓝落虽然没有看,但是他听见夸赞还是傲娇的扬起下巴,一只手拧开酒盖,仰头喝了一口——
寂寞。
他忘记酒壶已经空了!
不尴尬,不尴尬!
蓝落转过头看向林子的入口,盗版自己的身影已经看得见了,手上还提着一大家子人的晚饭,香喷喷可可爱爱的烤的酥酥脆脆的叫花鸡——今天干活一天的报酬!
“呲溜!”蓝落仿佛听见江如门流口水的声音。
但是,蓝落虚了虚眼——
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凡人,小孩,五六岁,小女孩,借着月光洒落的光——
这不是李大叔家的小姑娘吗?
但看样子那个木头人还没有发现,是真的反应为零啊!
蓝落不允许自己有那么傻的时候,尽管那个木头人并非直系。他一心动,手中一个动作就咬了一道口子,一滴鲜红的血便径直撒在了盗版蓝落的眉心,一个红点伫立,现在——
他便有灵了。
蓝落对着盗版自己扬扬眉,示意着后面有人,而自己只是隐去身形仍旧坐在原处——
他打算看戏。
只见“蓝落”微微侧转身子,看向黑暗,月光隐隐斑驳的地方。女孩小小的身影便径直跑到树后,踩出一片树叶沙沙声——
“沙沙~”
“沙沙~”
非常拙劣的隐藏手法,但她确又似是不打算隐藏,一个小小的脑袋便从树后面探出来,脸上没有被发现后不好意思的神情,肉嘟嘟的脸上带着有些讨好的笑容。
“蓝落”看着,竟也还以微笑,弯起恰到好看的弧度,却再也不似刚才那般看起来跟个二傻子一样!他看着树后的身影,轻轻蹲下身,到与女孩持平的高度,他柔声道:
“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孩没说话,只是笑着走到了“蓝落”跟前,肉嘟嘟的脸依然笑着,月光洒落脸旁,照出半张脸炭黑。她看着面前的大哥哥,小心翼翼地捧起手中的东西,只是看动作,那似是某种尤其珍贵的物什。
“蓝落”看见后却也不再动作。
空气中忽然只余偶尔风打树叶的节拍。
这倒是吸引了蓝落的注意力,他下地,悄无声息地走至两人身旁。
他定睛一看,那却只是几个烤的已经发黑的山芋。
他却道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好东西!蓝落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转过身,他倒是又重新坐回了吊床之上,半躺半梦,静倚风声...
而这边,女孩认真的脸依旧笑颜如花,小小的年纪的眼睛总是会清澈非常,奶音可爱:
“这是我专门为你烤的,我知道,如门姐姐和小羽哥哥吃得多,如果你没吃饱,这个给你!”
小女孩一字一顿的说,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但“蓝落”就真的只是认真的听着,看着...
小小的手开始扒拉起“蓝落”提着叫花鸡的大手。
“蓝落”竟便顺从地把叫花鸡放在地上,缓缓伸出双手。
“一个,两个...”
女孩一个个数着,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山芋转移到蓝落手中后,颇有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气势笑嘻嘻地跑走了。
临走前还转回头冲着他笑了笑...
对着蓝落!
亦是对着“蓝落”!
转过头的一瞬间,不知那来的一大片萤火虫围绕着女孩的身影,直伴随着她回家...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后。蓝落走近那个蹲在原地许久的背影,蓝落就这样站在他身边,遮挡住大片月光,他没说话,只是一只只提起跌落在地的叫花鸡。做完这一切,他沉默地看着那身影半晌。
蓝落突然对此有些抱歉,他不应该一时兴起便给这样的静物希望...
但他最终还是暗暗抬手,打算销毁这个模型,就算现在不销毁,在他额间那滴血液干涸消失之际便就是他的归期!
留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要么最后成魔,要么最后成痴...
但就在这个时候,蓝落看见那张几近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额间有一点朱砂的人,在此刻转向自己这个方向,抬眼看向自己...
蓝落对上那双眼眸——
是了,那双眼睛也不和自己一般!从那双眼里,映着月光的倒影,那里还有希望,也有欢喜!
蓝落竟从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颜里,看见了另一个人。
但是那太久了,久到时间也修复不了的容颜,他却也不曾见过,但他听过他的声音,知道他所有的故事...
有那么一个人罢了。
蓝落暗暗收手,“你想活吗?但你知道,没有多久...”
他最终决定交给他自己选择。
他看见他微笑着轻点了点头。
......
不知过了多久,林中只余一个人的身影,他躺在吊床上,眉眼认真的盯着天上那弯弯的月亮,还时不时地更换一种姿势,他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当人。他怀中还紧紧地环抱着一团焦黑的山芋,这是他的礼物!他看着看着,终究是忍不住耷拉上了眼皮,要换平时他早就睡着了,但今天不一样,他带着属于人类的笑容进入梦乡,他仿佛还做了一个好梦——
“谢谢!”
他在梦中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