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陆文远,这边靠点。”
陆文远往中间靠了靠。
“喂,你们几个,拜托别站得像一根木头一样,这么高兴的日子,就不能摆个pose吗?”
陆文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左右张望。
“陆文远,不用看啦,尤其是你,打起精神来。”
全班哄笑。
陆文远嘟囔一句,班长很烦人耶,很难为情的举起了剪刀手。
“好,就这样,大家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飞快的站到了人群中,笑容灿烂,挥舞着手。
摄影大叔叼着烟,咔嚓一声按下快门,看了看,说:“嗯,不错。”
他捣鼓两下,又说:“同学们站好了,我们再来一张。”
陆文远无语:你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吗。他举起刚放下的剪刀手。
又是咔嚓一声,摄影大叔满意的点点头。
人群一哄而散,有不少同学忙跑到前面去看照片。
摄影大叔手夹着烟,指着屏幕对围着他一圈的女生,侃侃而谈道这里拍的怎么好,那里拍的怎么漂亮,俨然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哄的一群女生崇拜不已。
陆文远没有去凑热闹,他对照片不感兴趣,好像他对什么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自然对学习也不会感兴趣了。
他连玩游戏也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整天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每个班级总有那么几个看起来蔫头耷脑,也不怎么合群的宅男,他就是其中一个。
以至于他妈妈常在嘴边念叨:“你这呆娃子,干啥啥不会,往后可怎么过。”
他刚开始听到这话时也会认真的想一想,可后来听的多了想也懒得想了,反正他觉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他高一高二都是在睡觉与发呆中度过,简直是屡教不改,连老师也对他失去了耐心。
记得有一次课堂上,语文老师看着被点到名一脸茫然陆文远,摇头说:“文远啊文远,看来语文真的离你很远啊。”惹的全班哄堂大笑。
他的成绩虽说不怎么好,但毕竟脑瓜子好使,也不是差的一塌糊涂。
所以到高二结束重新分班的时候,班主任觉得他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大发慈悲把他划到了重点班。
高三备战高考,气氛就不一样了,学校领导撂下狠话,决不能放弃一个学生,各班级都开始一对一帮扶学习。
而他这块难啃硬骨头也被班长沈雨洁盯上了。
在沈雨洁接触陆文远后,简直要被他她发现这家伙不是不会,而是懒。
数学懒得去算,英语和语文懒得去背,物理还稍微好点想一想套个公式就OK。
如果陆文远连想都懒得去想,那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沈雨洁剪着齐肩短发,一看就是那种做事果断的女孩,很快就为他制定学习计划,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完成,额外每天记二十个单词,做两套试卷。
陆文远想抗议,可是看着沈雨洁板起脸,像一头小老虎的样子,他马上就心虚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好默认接受了。
其实他不学习也没什么事可干了,学校隔三差五的励志演讲,让全班同学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发奋图强。
在这种氛围下,他就算是块石头也被感动了,再也不好意思和之前那样发呆睡觉。
这样下来,到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成绩居然从全班垫底上升到中等偏下,连老师也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学校虽然是县一中,但像他们这种重点班,往年能上一本的也就寥寥十几个,二本的话也就一半。
而他这样中等偏下的成绩,侥幸能过二本也只能上一般的大学。
沈雨洁看他身体素质很好,便劝他报军校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于是在班主任的支持下,他向家里要了路费,跑了几所军校的自主招生,结果还真被燕京的一所军校看上了,招生老师拍拍胸脯向他保证,只要能过二本线录取肯定没问题。
就在昨天下午高考结束了。
今天上午拍完毕业照,再开最后一次班会,还有晚上的毕业酒会,他们这群同学就要分道扬镳了。
陆文远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身后有一道声音:“文远,等一下我。”
陆文远停下来,回头看见胖子刘志鹏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手搭着他的肩说:“哎,文远,怎么没有去看照片,你剪刀手的样子蛮帅耶。”
胖子高中一直与他同班,所以关系要好。
陆文远见胖子取笑他,反击道:“你肥嘟嘟的样子更可爱。”
胖子也不甘示弱笑着说:“你瘦竹竿的样子玉树临风哦。”
二人斗了一阵嘴,陆文远便去挠他痒,挠的胖子哈哈大笑,受不了讨饶忙说:“文远,停下,哈哈,不闹了,不闹了。哎呦,你说昨天数学没考好,有没有想过考不上大学去干什么。”
陆文远摇头说:“不知道,也许会跟老爸去种田把。“
胖子鄙视他说:“没出息,都什么年代了还种田。我可是想好了,如果我没考上,就到我叔那里学做生意,反正读大学出来也是为了挣钱对吧。”
陆文远觉得他想法不太对但也有道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便点头回答:“嗯。”
胖子拍拍他肩膀说:“放心吧,就咱哥俩的关系,等我当了老板一定罩着你。”
胖子又压低声音说:“最近《英雄联盟》又出了一个新英雄,是刺客哦,待会班会结束了,咱两去打两盘怎么样。”
陆文远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两个家伙只要一聊到游戏便有说不完的话题。
沈雨洁抱着两箱东西进教室的时候,这两个家伙正聊的火热朝天,居然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她脸一黑,哼一声说:“你们两个还不过来搭把手。”
胖子虽然行动迟钝,但反应还是够快,一脸殷勤的小跑过去,忙帮她把东西搬到了讲台上。
他感觉箱子还有点重量,好奇心起,便掀开一只角却看到一箱子的小玻璃瓶,不解问道:“咦,沈大班长,你搬这么多瓶瓶罐罐是要干嘛。”
沈雨洁没好气回答:“秘密。你们俩个怎么就回教室了,同学们都还在操场上拍照片呢,你们不去拍几张留念吗?”
这时,陆文远也慢吞吞走到前面,正好也想看看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却被胖子一把勾住肩膀说道:“沈班长,你不是有照相机吗,来来来,正好帮我们哥俩拍两张。”
沈雨洁打开背包,果然拿出一个佳能相机扬了扬,说:“去哪里拍?”
胖子说:“就这里。”
沈雨洁扑哧一笑:“这里?”
胖子昂首挺胸说:“教室怎么了,这里正是见证我们同学友谊的地方,文远,你说是不是?”说完还不忘摇了陆文远肩膀。
陆文远忙说:“哦,是。”
沈雨洁也是服了这两个奇葩,无奈的说:“好吧,那你们退后一点,太近了不大好拍。”
他们退到后面,还是勾肩搭背的姿势,胖子嚷嚷道:“文远,剪刀手呢,pose摆起来啊。”
陆文远一脸尴尬,被他一提真的狠难为情,剪刀手死活也不肯举起来。
沈雨洁端起相机,咔咔就拍了两张,胖子说:“这么快,有没有把我拍瘦一点,文远拍的帅一点。”
沈雨洁一脸鄙视,把相机丢给他说:“你自己看吧。”
她翘手一指陆文远,对胖子说:“看完啦没有,帮我和这根木头拍两张,纪念一下我们的师生之谊。”
话说完,她站到了后面的黑板前,上面画着一片大海,天空还有几只海鸥,那正是她的杰作,寓意是海阔天空,所以她决定用这个来当背景。
陆文远心里一阵抗议:不就是给我布置一下作业,这样算什么老师。
但他却不敢讲出来,还是站到了她旁边。
二人站好,胖子心里正偷乐:这算哪门子合影,中间都能塞下一个我这样的胖子。他清楚他这个兄弟不是一般的怯场,特别是面对女生,就等着看好戏了。
果然,沈雨洁忍不住说:“能不能请站你过来一点。”
陆文远心中忐忑,不情愿的靠近她。
沈雨洁看着身旁一脸紧张陆文远,白了他一眼,却不料陆文远一慌举起了剪刀手,还牵强的咧开嘴傻笑,她无语扶额。
不远处胖子端起相机,认真的对焦说:“文远笑一个,好,一二三,茄子。”
咔嚓一下,胖子又说:“好,再来一张,文远你要放松,看着镜头,放松一点。”
他盯着眼前这两个人,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自言自语道:“我滴乖乖。”
相机屏幕里,陆文远站得笔直,一脸紧张的向着镜头,而沈雨洁十分放松,手别在后面,脸上的甜甜的微笑,竟然悄悄的把头靠在陆文远肩上,而这个傻大个居然没有感觉。
胖子没有错过这个机会,马上按下快门。
“咔”的一声,沈雨洁也醒了过来:刚才自己情不自禁就靠到这根木头身上了,幸好他没发现。
她脸上发烫,飞快的跑到前面,一把抢过胖子手里的相机,还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出去,而胖子也挺了几下眉毛,表示自己一定保守秘密。
陆文远望着前面神情古怪的两人,十分不解。
这时,陆续有同学笑着进来,沈雨洁乘机开溜去布置教室了,他刚想问胖子是怎么回事,谁知胖子也回到自己位置上跟同桌吹牛,陆文远心中一阵纳闷。
温馨的音乐响起,萨克斯的旋律清远而悠扬,陆文远记得这首纯音乐叫《回家》,小学生那会电视里有一个点播台,经常放这首歌,后来他还特意去打问,才知道了名字。
黑板投影幕布上放起了高中三年生活的照片,大家有说有笑的看着幻灯片。
陆文远掏出手机,打开了QQ,一个熟悉头像正亮着,那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网名叫作:如果微笑,是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他点开头像,写下消息“在啊”,想了想,发送过去。
不久,有消息过来,“嗯”。
他精神一振,像是落魄书生收到了心仪女孩的来信。
他赶紧找话题,和文艺青年一样感慨到“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就毕业了”。
她是语文课代表,应该喜欢这样聊天氛围吧,陆文远这样想到。
“是啊”
消息回来,他心中一喜,仿佛又到了春天,赶紧切入现实,乘势问道:“在干嘛啊?”
这次,却久久没有消息过来。
“也许她是忙去了”,陆文远想到。
“哈哈哈”
就在这时,突然间哄堂大笑:“文远你这是正在思考人生么?”
他一脸懵抬起头,只见诺大的投影幕布上正是自己,黄昏时分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手支着头,一脸深情的凝视着远方。
那样子别提有多傻了,更尴尬的是他哪里是在思考人生,分明在偷看着远方足球场,草地上席地读书的那个她啊。
陆文远的心事仿佛被看破,顿时脸红了起来,还好大家都盯着屏幕,没人注意到。
他看着讲台上假装若无其事的班长,心中已经诅咒了一百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她偷拍的。
就在陆文远正无地自容的时候,教室门被打开,“哟,同学们挺开心的嘛!”班主任笑着走进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屏幕上的幻灯片也正好定格在最后一张“我们毕业了!”
班主任首先的恭喜同学们毕业了,也满怀深情的期许未来日子里大家能够走的更高,更远。
在班会的最后,沈雨洁的那一筐瓶瓶罐罐终于派上用场,大家写下愿望,埋在今年植树节时一起种的银杏树下,相约十年之后聚会上再一起打开。
在一首煽情的音乐下,同学们安静下来,
陆文远也提起笔,可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动笔,不由抱怨到:“什么狗屁愿望,这我要写点什么啊?”
他看着同学纷纷写好愿望装进瓶子里,突然感觉到内心深处那个很少到达的地方,正微微的触动着。
“得了,这就是我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