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个女子回到唐沐面前：“司案，人我已经叫了，马上他们就下来。”
“嗯。”唐沐应了一声。
“这边坐着等她们一会儿吧！”边上的莫锋开口。
“不用。”唐沐拒绝了，就这样抱着唐赢，“你知道吗？查案的时候，如果你露出懒态，走到哪儿，就坐在哪儿，这会给人一种案子并非你决意要查办好的信息。”
莫锋还是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小小的唐赢听的，不过他记住了。
“特别是你还在没有一点威慑和气场的时候。”唐沐再次补充道。
莫锋算是学到了，想不到，高度这么高，气场这么强的唐沐都还这般在意这些细节。
很快，楼上几个女子慌慌张张小跑下来，踏得阁楼木板咯咯响，那可是司案啊，一听到司案在下面等，几乎一瞬间就从床上弹起，即便边上睡着昨晚的客人，也根本没管，甚至，连梳妆都来不急。
五个凌乱的女子排成一排站在唐沐面前，弯着腰低着头，话也不敢说。
“问几个问题。”唐沐开口对着眼前的几个人道，“司法堂的人，经常来这里吗？一个一个走过来轻轻告诉我。”
几人一听到唐沐的话，包括醉情楼管事的鸨母，同时色变。
唐沐都看在眼里，包括眼前这些人悄悄看了看莫锋。只是唐沐身后的莫锋听到唐沐的问题，头都不敢抬。
“你先说吧！”唐沐看着最右边的那个女子。
女子行了一个礼，走到唐沐面前，唐沐看着她，她开口道：“没有。”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头摇了摇。
唐沐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你，为什么要摇头？”
本来唐沐这样一个一个问，就是防止他们看到莫锋，从而商量着说假话，包庇司法堂的人，没想到这女子耍了个小聪明，在说假话的时候摇头，这就告诉了后面的人，统一口径。
女子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像是并不知道摇头有什么影响一样。
唐沐看着她：“我查案已经十几年了，不要在我面前耍这样的小聪明。”
女子的脸红了起来，没说话。
“莫司镜，你来过几次。”唐沐头也没回，问道。
“禀司案，一个月大概两三次。”莫锋可不敢撒谎，他可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样的存在。
唐沐面前的那个女子，脸红得更加厉害。
“这个案子结束以后，莫司镜降为司前，夏城司镜我会另派人担任。”唐沐平淡开口。
“司案，按照南明律法，司法堂人员犯法，处置比这个严重。”只是降职，这让莫锋心里有些没底，按照律法，他至少也是要被免职充军。
“你做司镜这几年，除了这次冯家惨案，夏城也没有发生什么其他难以收拾的惨案冤案，我对你的处置，是念在你以往的作为。”唐沐依然没有回头地解释道。
莫锋点点头，后退一步：“谢司案。”
“现在我问什么，你回答我什么，刚才你耍我，我不计较。”唐沐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女子。
“是，司案。”女子紧张答道。
“案发那天晚上，司法堂来这里的五个人，记得是哪五个吗？”
“记得。”
“这五个人，是否经常来。”
“有几个经常来，但是有一个是第一次来。”
“来了以后，干了什么？”
“傍晚时候，来这里喝酒，喝醉了以后，就在这里……”说到这里，女子似乎是有些难堪。
“他们在这里，出手阔绰吗？”
“哦！那天的确阔绰，我们陪他们喝酒，就给我我们每个人好几两银子。”
“这群人一共花掉多少。”
“应该……有一百多两。”女子认真小心答道。
唐沐点了点头，看向边上的鸨母：“你知道，现在南明律法已经规定青楼红倌必须上报给当地司法堂吗？”
“知道。”
“你这里的红倌，应该超过了南明律法上规定的数量限制。”唐沐看着她开口。
鸨母点点头。
“在我离开夏城前，如果醉情楼还是这样乌烟瘴气，根本无视南明律法，那么你们就不用存在了。”唐沐严肃的开口道。
在南明朝内部，青楼并不是严令禁止的，但是由于很多影响当地安定的案子，时常发生在青楼，或者时常和青楼挂钩，所以南明律法就在这方面有了具体规定，以维持更好的秩序。
唐沐抱着唐赢，即将转身走出青楼，但是此时却响起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诶呦，是谁这么大口气啊，是莫司镜下面哪条狗啊？这大早上的，就把我的美人儿从床上叫起来，知不知道莫司镜都要给我几分薄面啊？”
这声音一响起，莫锋在心里痛骂，这傻子，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这时候出现，还提及自己，真是傻的可以，关键他竟然还骂唐沐，知不知道你爹来了在唐沐面前都不敢大声讲话。
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一摇一拐的走下阁楼，一副二世祖的猖狂样子。
唐沐看向莫锋，莫锋咽了口口水道：“夏城杨府少爷，杨万鑫。”
唐沐点了点头，没有理会，抱着唐赢，转身走出醉情楼。
莫锋寸步不离地跟着唐沐，走出醉情楼，唐沐问道：“你收过杨家的钱？”
莫锋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杨家老爷，也就是刚才那个二世祖杨万鑫他爹是夏城受人尊敬的生意人，带着夏城年轻人经商，让夏城的百姓日子好过了不少。所以，我也就对这杨万鑫友善了点。”
“他以前犯事你是不是有过纵容？”唐沐每一次问话，都像拿着一把尖刀轻轻点在莫锋心口。
莫锋顿了一下，点点头：“是。”
在心里，莫锋虽然害怕唐沐，但是不得不暗暗佩服，这唐沐，南明司案，真是名不虚传，仅仅从杨万鑫的几句狂话，就猜出这么多。
“夏城司法堂的人，像派出去巡查的那五个人，一个月俸禄是多少。”在莫锋一边担心一边佩服的时候，唐沐忽然转话题。
“十两。”莫锋乖乖答道。
“十两，很高的俸禄，夏城的确富裕。”唐沐点了点头，“你每次去醉情楼，会花掉多少？”
“三五两。”
“那五个人，花了一百两，每个人大概花掉二十两，你会把你两个月的俸禄去醉情楼一晚上花掉吗？”唐沐问莫锋。
莫锋摇摇头，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司案您的意思是他们几个当天去醉情楼不是偶然，是有人安排，或者说是贿赂。”
唐沐没有说话，这些，他在听到莫锋讲那几个人案发当天去醉情楼就已经猜到了。
“如果说，这件案子，最后查不出来，那几个巡查人员受到的处罚，无非就是巡查时候偷懒，被关进司法监牢半个月进行反思。”隔了一会儿，唐沐开口。
莫锋点点头。
此时，在醉情楼内，杨万鑫走到几个女人中间，笑着开口：“这就跑了，要是不跑，看我不把这个小杂碎骂个狗血淋头，妈的竟坏老子好事，大清早的都不让本公子消停，惹得老子不快。”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按平时，这时候该有很多人附和，来他身边亲亲搂搂。
“都哑巴了吗？”杨万鑫有些生气地吼道。
鸨母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杨万鑫面前：“我看，这件事，您还是告诉杨老爷来处理吧！”
“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事啊，要惊动我爹，不知道我爹不让我来这儿吗？”杨万鑫不知道这鸨母怎么回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鸨母没有哪一刻这么厌恶这个二世祖过，怎么笨成这样呢？不过嘴上还是客气道：“刚才您骂的那个，是司案。”
杨万鑫走到桌边，提起半壶酒正想往嘴里倒，听到司案这个词，有点耳熟：“司案，什么司案？”嘀咕完，没有人回答他，他喝了一小口酒，猛地反应过来，几乎吼叫道：“刚才那个，是南明朝司案唐沐？”
没人回应他。
“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杨万鑫懊恼地对着几人吼道。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杨万鑫话都说不出来，他此刻想不通自己怎么这么笨。
“事已至此，还是，告诉杨老爷吧！”半天后，鸨母说道。
杨万鑫刚想再次开口骂她，但是很快又耷拉下去，目前，即便告诉了他爹，能不能解决这件事都不好说，但是除了告诉他爹，已经不可能有别的解决方法了。
刚回到司法堂的唐沐，还未走到大堂，转头看着身后的莫锋：“现在带我去监牢。”
莫锋知道，唐沐想去审查那几个司法堂受贿人员。
“司案，此时已经不早了，先吃完早饭，再来审查吧！我待会儿把他们带到大堂。”此时已经是正午，司法堂的人，估计也在吃饭，莫锋开口询问道。
唐沐本来想开口拒绝，他喜欢一口气把事情做完，但是刚想开口，看到自己怀里抱着的唐赢，还是点了点头。
唐赢却摇摇头：“不饿。”
莫锋简直没有见过这样的父子，唐赢再长大一点，他估计这父子俩之间，不需要说话，看一眼对方眼睛就可以交流了。
下午，莫锋把五个人带到司法堂大堂之上，此时唐沐已经在首席坐着了，两边，是极具威慑的两排持刀护卫，这两排，是直接听命于司案的军中翘楚，都是以一当十的强人。
五个人看到堂上坐着的唐沐，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他们也是不知道这案子会惊动唐沐，才敢受贿，此时，心里已经满是灰暗。
要知道，唐沐做司案十几年的时间，没有一个案子破不掉。
“好了，从左到右，第一个先来。”唐沐对着下面跪着的人说道。
唐沐话音刚落，两排持刀护卫中走出四个，一人一个，把跪着的四个人提走。
现在堂中只剩下一个，唐沐看着他：“把你受贿的事情说一遍。”
之前，五个人是商量好，坚决不承认受贿，但是现在唐沐单独审问，要是五个人有一个先承认，那么剩下四个，肯定很惨，他犹豫的，就是要不要做第一个。
“禀司案，小人没有受贿。”斟酌再三，还是拒不承认，既然事先商量好了，就按照事先商量的做。
唐沐也不着急，五个人，只要有一个扛不住压，这群人就全盘皆输。
“你说你没有受贿，那么如果我接下来的审问，如果问出来你有受贿，你就在受贿的基础上多了一条，欺瞒上司的罪，关键这还和七条人命有关。巡查不力，贪污受贿，参与谋害七条性命，欺瞒上司，无视南明律法。这些罪加起来，基本上我想对你用什么刑法都可以了。”唐沐看着他，认真的说出这段话。
“我没有参与谋害七条性命，他给我钱只是叫我当天不要去巡查，我不知道他们要杀这么多人。”一听到参与谋害七条性命，这种罪，是要受酷刑的，当下就为自己争辩。
唐沐看着他笑了笑。
小小的唐赢指着他：“你真是个笨蛋。”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就已经交代了受贿这件事。
“好了，我给你赎罪的机会，你没有珍惜。”唐沐轻轻挥挥手，莫锋马上叫人把他带下监牢。
紧跟着，一名护卫又带进来一个犯人。
“好了，交代一下你的受贿过程。”唐沐看着他道，“不急，仔细想一下该怎么说，你接下来的话，决定了你自己的生死。”
思考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承认了：“禀司案，案发当天傍晚，赌场有人来找到我们巡查冯家周围的五个人，分别给了我们每个人六十两银子，然后让我们去醉情楼玩一晚上。”
“还有吗？”唐沐轻声问道。
“没有了。”
“冯家周围的几家邻居，有受贿吗？”七个人惨死，邻居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唐沐不相信。
“这个我不知道。”
“嗯，你现在站起来，站到边上，闭着眼睛听我审查剩下的三个人。”
他乖乖站起来，走到边上，把眼睛闭上。
如果他睁开眼睛，那么就能够看到堂中情况，就可以视情况给他的同伴以提醒，而让他闭着眼睛，他就没有可能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给同伴一些动作来提醒。
一个人被丢进监牢，一个人站在这里，这会给接下来受审的人极高的心里压力。
后面三个人被带进来了后，唐沐的问题还是一样，有两个承认，一个拒不承认。
承认的，站在堂上，没承认的，丢回监牢。
审查完了以后，唐沐站起来，准备走出大堂。
“司案，刚才那两个，何时处决？”莫锋问道。
唐沐想了想，摇了摇头：“每个人让他们单独在验尸间待三天，冯家尸体那里，忏悔之后让他们充军，边境战乱不休，缺人。”
莫锋点了点头：“是。”随后退下。
堂中站着的三个犯人，只觉背后冒出冷汗，单独丢进验尸间，面对七具冯家人的尸体，那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你们三个，跟我走，纪水城还有案子等着我过去，抓紧时间。”唐沐转头看了看那三个正在发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