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秘书省的正字大人吗?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串门?”孙思邈笑道。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早就不是什么正字大人了。”那人摆摆手。仔细一看,那人的年纪跟孙思邈不相上下,应该都是八十多岁的样子。
我问卢照邻:“正字是什么官职?”
卢照邻答:“正字是在朝中负责校定典籍、刊正文字的人员。这位甄权先生之前在隋朝担任过正字,所以总被师父拿来开玩笑。”
甄权:“我这次来是想给你看一张图。”
孙思邈:“哦?你又改行当画师了?”
甄权:“不是,你个老东西别打岔,”说着拿出几张纸,“就是这个,我管它叫《明堂人形图》。”
孙思邈接过图一看:“甄权,你这张图不简单啊,还没人能把针灸穴位画的如此详实!”
甄权:“算你识货,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就好了。”
孙思邈:“这么说你给别人看过了?然后还没受到重视?”
甄权:“是啊,我想把《明堂人形图》呈送给皇帝,以惠于万民,但迟迟找不到机会。到了潞州之后,我把图呈给了安康公李袭誉,但是他不懂针灸,就没当回事,所以我才来找你。”
孙思邈:“既然是他看不懂,那就算我呈给他也没用吧?”
甄权:“也是哦。”
孙思邈:“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不是我说啊,孙真人你家门平时都不锁的吗?咋随便一个人就能进来?
来者是一个信使,他带来了刺史的信函,说是刺史在安康公府上突发颈肿,喉中闭塞,水米不进,恳请孙真人百忙之中抽身前来诊治。
孙思邈看完信,转向甄权,似笑非笑:“老东西,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甄权:“嗯?为啥是我?人家请的不是你吗?你给开几服药不就完了?”
孙思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刺史喉中闭塞,水米不进,怎么用药?”
甄权:“不能用药的话……那就只能用针灸!”
孙思邈:“带上你的图,跟我走一趟吧。”
来到安康公府上,孙思邈力荐甄权救治。
甄权经过短暂的诊察后,取出针刺进刺史左手的商阳穴。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刺史就感觉喉咙气息通畅了。
次日,刺史的饮食恢复如常。
甄权单针愈顽疾的事迹,让安康公对针灸的神效留下了深刻印象,也使他认识到甄权所著《明堂人形图》的重要性。
后来安康公向唐太宗详述《明堂人形图》之妙,于是,太宗命他主持,将甄权的《明堂人形图》加以校订充实,负责校订的正是孙思邈和甄权的弟弟甄立言等人,且经甄权审定。我们几个也趁机跟着孙思邈混入宫中,以完成曹冲交给我们的使命。
后来唐太宗仔细看了《明堂人形图》之后发现,人体的胸背部是五脏经脉穴位集中之处,而臀部穴位则较少。唐太宗由此联想到,笞刑,也就是鞭打之刑,一般鞭打背部和臀部,是当时刑法里面最轻的,当时有五种刑:笞、杖、徒、流、死。笞刑虽然最轻,但鞭打背部有可能将犯人误打至伤残或死亡。因此,唐太宗为了避免打死罪犯,就下令以后笞刑只能鞭打臀部,不能鞭打背部。甄权献个图还有这等意外收获,从某种意义上也是造福天下了。
这里我需要说明一下,甄权一生撰有《针经钞》《脉经》《针方》《明堂人形图》,对针灸的贡献很大,那为什么就连针灸界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呢?因为他的作品都传丢了……如今只有部分内容可以在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王焘的《外台秘要》中见到。
却说这日,我、王叔和、董奉正跟随孙思邈、甄权在宫中校订书籍,丞相魏征突然造访。
“不知丞相大人今日到访,有失远迎。”
“哈哈,孙真人,魏征今天不请自来,乃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而非什么丞相,还望诸位莫要拘礼。”丞相大人还挺随和,不像书中描写的那么金刚怒目,整天就知道追着皇上骂。
“不知丞相所为何事?”
“是这样,近日皇上指示我等编纂南齐、南梁、南陈、北周、隋朝的历史,魏某担心遗漏,故来向孙真人请教。”
虽然孙思邈年岁已高,但他视听不衰,神采甚茂。在解答魏征的疑难时,口以传授,把南北朝各国的情况从总体到细节,说得清清楚楚,如同他亲眼看见过一样,使朝野上下深表钦佩。
还是这年,书籍校订完毕之后,唐太宗召见了孙思邈。孙思邈奉诏上殿,气质俨然,神姿焕发,容颜甚少。太宗感到惊异,便走下宝座,发自心底地赞叹孙思邈为得道之人,欲授孙思邈以爵位,请留朝廷效力。
但孙思邈固辞不受,说:“臣谢恩。只是臣立志博集方药,为民解疾救苦。不敢领此赐封。”
太宗又厚赐黄金万两,孙思邈更是婉言谢绝。他这种不慕名利的高尚品德深得太宗敬佩,便依他的夙愿,让他在京城住几年后,任其到天下各地,畅通无阻地去采药行医。
不过,在孙思邈离开之前,太宗问起长生不老之事。
孙思邈直言:“铅汞无益,服之殒命。”
后来太宗因未服食丹药而得以长生,贞观盛世延长了二十年。
后来我问及孙思邈为何放弃炼丹(因为历史上的孙思邈也是个炼丹家)。孙思邈说他在云游途中看过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著作,其中记载了张仲景与阮籍之父阮瑀的交谈。张仲景对阮瑀明言五石散内服之弊,而后阮籍与葛洪、陶弘景将其发挥,证实了丹药内服亦可戗伤人体,故孙思邈放弃炼丹,专事养生之学。
没想到仲景先生的一句话改写了历史。
不过这事要细追究起来还是得感谢秦艽当时把华佗拐跑了,不然仲景先生也不会去给曹冲治病,也就不会遇到阮瑀,阮籍也就不会记住这些话。
话说……为什么我没有在宫里看到秦艽和皇甫谧,按理说他们应该是穿越到中央才对啊,难道是潜入失败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年是贞观元年,难不成……他们跟我们穿越的年份不一样?
在宫中呆了一年多,我发现事情不太对,按理说考察一年就应该被曹冲召回去才对,为什么我们几个还在这里?
要么是曹冲那边出事了,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要么是曹冲那边根本没过完一年,我们两边的时间流动不是同步的!而曹冲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我们只能做好长期打算了,现在太医院混个一官半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