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月光静谧的洒在公公慈祥的脸庞上,他坐在竹藤编织的椅子上,一个人静坐在院子里,屋内暖橘色的灯光将他微微弯曲的身影拖得老长。
我呆呆的看着他已然安睡的脸,不知为何有一种名为伤感的情绪正在心中泛滥滋生,在我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时候,它早已崩塌。
看着这样的公公,我一直所清楚的知道的那个事实,在此刻越发明显的喷涌而来。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背上行囊离他而去,去奋斗,去成长,在一个还尚未知的城市里,但绝对不会是这里。到那时候,他就真的会像现在这般,真正的独自一个人,独自老去,带着思恋和寂寥。
多冰冷,多残忍。
我抬起的手一直僵住那里,我怕吵醒他,可是我也同样害怕这个季节里厚重的雾气,会浸湿他那原本就并不御寒的衣裳。
“你现在是不忍叫醒他,可终有一天,他会变得你怎么叫也叫不醒的。”原本应该离去的沐川,不知何时又再次出现在了屋前。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没有怒火反而是一丝悲凉,因为他总是能轻易看破我深藏在心底最真实的东西。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我问。
“因为我还是想让你抽一张。”沐川固执的笑着,将那副塔罗牌再次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知道,这个东西对于沐川来说,该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可是我没有动,就像我也同样知道他也并不希望我动一样。
抽还是不抽,他一直都在纠结着。
第二天清晨,当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胡乱的在床头抓起闹钟一看,十点已过时。我慌忙的从床上坐起,却又重新倒回床上,脑袋一片混沌。
我用手背贴在额头,一阵滚烫的炽热感传来,我轻轻地叹息一声。结合我迄今为止的感冒次数,这应该是三次了吧。
而在这厚重的蚊帐掩盖下,公公一定是认为我早已去了学校,因为一般通常我起来的时候他都还未醒。这样想着,我便挣扎着起身,忍着不适,踱着缓慢的步子从后门出去。
我想他们所说的脚踩棉花,大概就是我此刻的感觉吧,脚下所走的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踩空了般没有实感。
眼前流淌的河流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我大大的向前跨了一步,却不想一脚踏空,‘扑通’一声的掉入了河里,溅起大量的水花。
我挣扎着在河水里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吸入的只有腥臭的,混杂着淤泥的河水。于是,我便只有紧闭着嘴,想要从河水中站起身来,我开始挥舞着手臂。
可是无论我怎么动,我都还是安然的躺在水底,除了周围的水被我搅得越发浑浊外,没有任何可喜的变化。
好一会,我几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可最终我除了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凉的水底,看着那河面上随波荡漾着的太阳,发出温暖的光芒,好似一位母亲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般,使我缓缓地闭上了眼,沉浸其中。
当我睁开眼,偌大的房间上空,悬挂着橘黄色的水晶灯,映在淡雅的墙纸上,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悠远感。窗外那浅灰色暗花的窗帘在风的挑逗下,一摇一摆的舞动出好看的幅度,这一切看起来都如同主人般充满着古韵和简朴。
“我做了一个梦,很美丽的梦。”我转过头对着推门而入的沐川说道。“我站在一颗长在水里的大树旁,前面是无边的海水,背后有着广阔的草地,我每天坐在树梢上看着太阳自海上升起,从草地落下,宁静而美好。”
你浅笑着,将我额头上的湿毛巾拿下换上另一张湿毛巾。“可你还是孤傲的一个人待在那个你所谓的美好里,你不愿意在画面里加上一座房屋和一个陪你看朝阳西落的人。你在外表筑造了一堵围墙,不愿与任何人亲近,而我的围墙建在心里,看似和每个人都友好亲密,可任何人都被抵挡在外。这便是我们相像却又不同的地方,我们还同样残忍,自私,连冷漠的程度都一样。”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平淡无奇,我仿佛从你那平淡无奇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赤身裸体,一览无遗的模样。
“我讨厌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就如同别人讨厌我用同样的眼神看他一样。以前我从未觉得这有何不妥,直到你出现,我才感觉到了恐慌,来自对过往的恐慌。”
我说完,趁你微愣间,从床上起身,光着脚丫。小跑着越过落地窗趴在阳台上,微凉的晚风吹在还在微微发烫的身上,我舒适的伸了伸懒腰,顺势躺在了地上。
你慌忙过来拉我。“地上很凉,你等我一下。”
你并没有让我乖乖地回床上躺着,而是从屋内拿了一床毯子铺在地上,然后和我一起躺下,躺下前顺势将一件羊毛披肩盖在了我的身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贴心?”
你没有回答,只是嘴角依旧挂着笑,不二周助的笑。可我知道,那和以往有所不同。
我想我一定是因为生病导致的话多和好奇,于是我问道:“在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中,十八岁了还从未交过女朋友,是在等你的诺溪变回从前的诺溪吗?”
过了好久,你都没有说话。
当我以为你不会回答我这么无聊而幼稚的问题时,你看着天上的星空,如同经历过世间沧桑般的老人。
“你要明白,时光永远不会倒流。诺溪是这样,你也是。”
晚风吹拂着你额前的碎发,飘飘扬扬,眸子里倒映着的这片星空,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这让我不禁闭着眼,轻语道:“你一直在我身旁,只不过一抬头的距离。看似很近,却足够我触及不到。隐藏在浩瀚的星空中,散发着最耀眼的光芒,显现出我的渺小。你心怀着天下,而我眼里唯有你。即使我摒弃所有奋不顾身,也依旧看不清你的容,你的貌。”-----致北斗七星,我眼里最明亮的星。
沐川看着不知何时熟睡的我,像个孩子般毫无防备的还微嘟着嘴,月光洒在脸庞,安静而美丽的模样。可是,你也仅仅只是看着。
你小心翼翼地抱起我,走向卧室,仅仅只是二十来步的距离,却好似走出了永远。
你将我放在床上,拉好被子,轻道一声晚安,便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那时候的我们都天真的活在未知里,不知道以后的将来,我们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诠释一个叫做回不去的曾经。
一夜好眠,我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双手举过头顶,又重重地垂下,放回在两边。
意外的床边传来一记闷哼声,我寻着声音向下望去,正好看见尤溪睡眼朦胧的揉着不幸被我打中的脸,趴在床边很是无奈。“对于一个守了你一夜的恩人,你就是这么感恩的?看来沐川把你照顾得很好嘛,都有力气打人啦。”
“嗯,是照顾得很好。”是真的很好,在这儿的几天里,他从来都是亲力亲为的给我送饭送菜,端茶递水。甚至他还吩咐仆人们禁止出入这个房间,给足了我一方的清净。
可当我想去阳台上晒晒太阳的时候,便能清楚的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探究目光。那些人似乎早已埋伏在各处,对于这个大少爷搬来这里后,头一次领回来的女人都充满了好奇。
当然,他们更感兴趣的是,他们想知道的只是关于这场赌博的背后,谁输谁赢。
那么事情是这样的,有次他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八卦起自家大少爷的情感史,可不知怎么聊着聊着,最后便演变成了以第一次带回来的女性为主的,一场押注型的赌博赛。
于是,他们准备多日的就等着我拉开窗帘,然后好一窥究竟,可是最后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我还在他家的后花园里发现了一头奶牛,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正恬静的吃着石槽里的鲜草。那可爱的黑白相间的花纹,像一床珊瑚绒的床单,完美无瑕的贴合在它庞大的身躯上,显得温暖无比。
在我还未来得及感慨有钱人家就是奢侈,每天喝的牛奶都是现挤的新鲜牛奶时。
一旁身着长袍配着腰带,一身藏族打扮的饲养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疑惑的看了看我,随即便热情的招呼我坐下,并用他那和身上带有同样浓郁的酥油味道的口音,说着不算流利的普通话。
喋喋不休的开始跟我说起一大堆听不太懂的奶牛饲养法,还告诉我这头牛从蒙古运来时如何的水土不服差点死掉了,他这个饲养高手又是如何让它现在如此身强体壮的。还笑话说这个家的大少爷居然对牛奶过敏,还这么煞费苦心的养着。
我一直微笑着脸表示礼貌的点头应着,可在他说道这里时不知为何,我却突然沉默了。
大概是我回答得太过坦然,倒让尤溪显得有些愤恨不平。
于是这让你原本关心的问话在此刻听来便有些变了味道。“那个...你喝水吗?早上醒来,喝杯温水比较有益于健康,我去给你倒。”
“不要,我怕噎着。”你刚起身的动作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的语末,僵住了身体。
你回过头来,不停抖动的眉毛表现出了你此刻极力压抑的怒火。你冲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那你想要喝什么或者想要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我暂时什么都不想要。”我望向窗外,从这里望去刚好可以看见那条弯曲延绵的铁路,而它躺卧在地方,便好似一条分界线般。
我第一次看见将贫民与富人的距离展现得这样的清晰明白,如果你们亲眼所看见,也会深深地感慨。因为那仅仅只是一条铁路的距离,可在两边生活着的人们,却完全如同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你在铁路的那边,我在铁路的这边。
尤溪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沐川正好敲门进来,手里和昨天一样依旧推着一个小推车,熟练的开始在床上架起小桌,摆放几样可口小菜。
虽然这让我一度以为,我得的哪里是感冒这种小毛病,根本就是手脚都残废了的症状。
于是,我便一边腹黑的感叹有钱人的奢侈,一面享受的过着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糜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