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天天和我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得到的除了被同学们连带的嫌弃和冷漠外,还得遭受肉体上的折磨,这和她所期待的太过背道而驰了吧。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就此离开呢?然后留下我一个人,依旧天天惦着脚尖站在比我还高的石板上,清洗着衣服,没有了可以诉说的对象,也再不能背对背的靠在一起欣赏美丽的夜景,互相给彼此用药酒涂抹着身上的伤痕。
在这样的患得患失中,一晃半年已过,半年后,婆婆的旧疾在一次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复发中突然离去,撇下深爱着她的我们,抛弃深爱着她的公公,孤独的离去了,像所有人都将会有归于黄土的一天那样。
那个时候,我和奈曼头上都被裹上了白色布条,跪在挂着白色花朵的灵堂前,相拥着失声痛哭。
然而在门庭若市的人群中,没有人在意我们这两只悲痛的人儿,他们脸上或挂满着悲伤,或挂满着笑容,形形色色,或认识或不熟知的虚伪面孔,在我眼前不停的晃来闪去。
而当时只有六岁的自己明明在黑暗中呆久了便害怕极了,可是自婆婆走后,我却常常在夜半时分,独自呆坐在婆婆最后安放的位置,或站或坐的呆在那里,看着墙上婆婆那张带着慈祥的黑白照,不哭也不笑,就那样瞪大了眼睛。
自那之后过去的一年里,对于又少了一个庇荫的我们,那三恶少便越发胆大嚣张的欺负起我们来。
那天早晨,在被漫天的浓雾笼罩下,他们再次将我们围堵在铁路旁的小树林里,他们照常对我们实施着暴行,可是途中,那个带头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在暴行下,奈曼不知何时露出的半个雪白娇嫩的酥肩,以及在盛夏里单薄的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肌肤,这一切如同解渴的美食般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
也许当时年仅十岁的他什么都不懂,可是,源自身体的本能,他将我丢弃在一旁,开始撕扯奈曼的衣服,我便用尽了力气,拼命地,拼命地去阻止,尽管每次,我都被无情的推回,可我是个坚持不懈的孩子啊!
于是,我便一次次爬起,嘶喊着,我说:“我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奈曼,放了她吧...”我不停的,一遍一遍的,以最低的姿态哀求着他们,哀求着依旧无动于衷的他们。
终于,他怒了,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把剪刀,揪着我晃动在胸前,那秀长的头发,不顾我的挣扎,一刀便剪了下去。
那把头发从他手中脱落,在空中飘飘零零的落下,划过他笑容满面的脸,落在了我布满泥土的裙摆上。
我看着眼前飘落的长发,不禁想起婆婆每天站在院子里,用那把齿子都不齐全的木梳子,一边嘴里笑呵呵的说着我们家潼潼真是拥有一头令人羡慕的长发啊,一边给在端坐在凳子上,听了这话后满脸泛着害羞却又得意笑容的我,扎起两条双马尾的辫子,这样的画面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晃动不停。
我呆呆的看着他在我面前笑得欢畅的脸,呆呆的看着在地上拼命挣扎,用手紧紧揪着胸前领口的奈曼,手好像不受控制般的掏出了那把一直藏在书包最底下的刀片。
我篡紧了拳头,冰冷的看着他们在此刻显得无比丑陋的嘴脸,迅速而快捷的向着他们挥舞而去,面无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一个人,也是我在默默遭受了那么久的欺凌下,第一次奋起反抗。
我甚至没有思考过,万一,我要是一不小心刺伤了他们,或者我杀了他们后,我该怎么办?我所仅剩的至亲,公公要怎么办?赖以我生存的奈曼又要怎么办?
所幸的是,他们对于来自危险的恐惧,都下意识的向后跳去,尖锐的刀子划过他们同样单薄的衣服,却也仅仅只是衣服。
只有那三恶少中,离我最近的大少,因为躲闪不及,被划破的衣服里面,在肚子上留有一条长长的如丝线般的血丝。
很细小的伤口,但这便足以让他们感到害怕和胆怯,第一次以踉踉跄跄,狼狈的姿态逃离我们的身边。
残留在刀尖上的血顺势往下滑落,滴落在我的手心,我颤动着松开了手,刀刃便从我手上脱离,掉在地上。
而一旁跪坐在地上的奈曼,就那样挪动着膝盖向着我走来,将颤动不已的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然而令我颤动不已的,不是我做了如此不顾后果的行为,而是,在我这样不可思议的行为后,我既然丝毫感觉不到后怕和忏悔,取而代之的是,我竟然在兴奋和渴望着刚刚的动作。
那种用锋利的刀尖划过肌肤的快感,以及就算被不停撕扯衣服的奈曼,至始至终都没有哭喊一声,只是很冷静的做着反抗,这些都令我控制不住的颤抖,带着兴奋的颤抖。
而导致这一切的,都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只是因为奈曼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女。
所以,我们便理所应当的承受着你们所给予我们的这些待遇,在我们只有七八岁,还是个孩子,你们也同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而今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以后罪恶的开始,一个漫长而残酷的开始。
第二天的时候,那三恶少如同我们所料想的那样带来了一大群人,迫不及待的在学校里便把我们强行拉进了男厕所,将我们摔在凹凸不平的地面,那里面盛溢着尿液腥臊的味道刺激着我们的鼻腔,甚至还有肥硕的白色蛆虫,拖着分泌出的白色液体在那里四处爬行。
尽管我们奋起反抗,可是,他们人多势众啊,我们终究也只不过是弱小的女孩,又怎么能打得过他们呢。
我们只能再次像以前一样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被揍倒在地,任由衣服沾干了地面上的尿液,任由蛆虫爬上了我们裸露的肌肤。
唯一不同的是,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哭闹喊叫过,我只是冰冷的看着他们,一一扫过他们胜利的笑脸,并刻画在脑海。
我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将来,终有天,我势必会让你们全部,甚至加倍的偿还。
而那条狭长而黑暗的出口处,挤满了黑色的小脑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嘴里议论纷纷的说着。
看,那不是梓潼和奈曼吗?
是呀,小小年纪就学人家打架,真是不学好...
听说她们两个都是没妈的孩子。
对呀,他们为什么会没有妈妈呢?
.......
因为我没有妈妈,这在你们看来是一件多么奇怪并且不能理解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你们有,我就没有呢?
这个时候,突然从人群里挤出一个戴着眼镜,书呆子模样的人,他费力的挤到了最前面,扭扭咧咧的站在那里,双手来回不停的动着。
他低垂着头,说道:“那个,我已经告诉老师了,他们一会就来。”可是,他那细如蚊蝇的声音在这混乱的战场里,没有人听到。
于是他又酝酿了半天似是鼓足了所有力气般大声说道:“老师来啦!”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原本围堵在门口的学生纷纷散去,那些人见状也立马四处逃散,只不过,这是个昏暗并且没有窗户的厕所,他们有的刚一出门便被赶来的老师抓了个正着,有的幸运的挣脱后顺利逃走。
那个书呆子模样的人在他们走后,走到我们面前,向我们伸出了手,向此刻全身布满着腥臭还爬着蛆虫的我们,伸出了他那双干净而细长的手。
那时,我和奈曼呆滞的看着他,看着淡然站在这场闹剧前瘦弱的他,那是这么久以来,在我们快要将自己的内心各自冰封的时候,第一次有人站出来,向我们伸出了温暖的援助之手。
他将我们从地上扶起,微笑着问道:“你们还好吧?”
我们同样想要抱以他安心的一笑,可是咧开的嘴就此僵住,我看了看自己在他面前,此刻浑身上下的肮脏与狼狈。
原本是早已习惯的模样,却第一次令我感觉到了这该是多么邋遢的模样啊,羞愧得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那么那么久以来,那是我第一次有了羞愧这样的想法,也是第一次在异性面前表现出了一个正常女孩所应该表现出的正常表情及反应。
于是,我羞红了脸,低垂了头。
也正因为我低垂了头,所以并没有发现,当时同样羞红了脸的,不止我一个人。
然后,他一直陪着我们接受老师无聊的审讯,尽管他拼命讲诉了那三恶少在学校里,做过的种种的恶行,那在同学间是出了名的。
可是老师依旧没有把这些当作什么大事,即便我们被打得浑身上下的伤,他们也依旧认为这只不过是孩子们的叛逆所做出的过激行为,让他们道个歉,写份检讨便足以解决的事情,连请家长都用不上。
我对老师这种生物没什么好感的缘由,也是由那慢慢产生的。
放学时,我们刚一走出校门口,便看见那个书呆子,呆呆的站在一根电线杆旁,满腹心事的样子。
正当我们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时,他率先走了过来,说道:“我请你们吃东西怎么样,你们想吃什么?”他说这话时很是自然,好似已经演练过很多次。
但我却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知道,他演练过无数次的话,并不是这句。
这个发现让我对他的好感有所降低,不过原本,小孩子的爱恨喜怒总是多变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我还是答应了,带着一直牵着我衣角的奈曼。
我们静坐在一家面馆里,面前的面他并未动一下,好似对于他来说只是简单的一个装饰般。途中他不停的用左手的中指去扶鼻梁上的眼睛,表现得有些焦虑。
犹豫了半天,他才对奈曼说道:“其实奈曼,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因为就算我不说,你明天一样会知道,但在此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们,我叫古莫。”
他话一出口,便见我同奈曼相互疑惑的对看一眼。因为我们都不曾告诉过他我们的名字,并且他的名字我们也不曾听过。
古莫并不在意我们的表情,继续解释道:“之前我在你家里见过你的照片,我...我就是那个被你父母碾压在车轮下那位老人的孙子。”
原来,倾尽了奈曼家所有财产资金的赔款对象人便是他,也是他让奈曼成为一无所有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