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面楼栏处渐渐增多的人群,我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那到和你很像啊,一样的显得幼稚!”
那楼顶处,三年级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八卦的等着看尤溪撑着的那把碎花伞下的人儿是谁。
“其实我这个人是最喜欢安静的,如果你扰乱了我的安宁,那你以后喝水可也都得小心着点了。你最好记住这句话,这对你绝对是有益的。”
尤溪看着她夺过伞,将自己暴露出来,淡然的立于阳光下。她站在楼顶花坛的边缘处,随手丢弃的伞在她身后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从楼上坠落,那模样莫名的竟让尤溪感到一阵阴寒之气。
可他依旧嬉笑着:“最近听老师说到最引人注目的颜色,本来还想着做了这个试验后反驳他的,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唉,真是可惜。”他挠着后脑门,傻傻的笑着。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嬉笑的模样,两边的眉头明显的往里面皱着。终于,我愤怒的起身,哪知起得太急,脚下不稳,向身后悬空的地方栽去。尤溪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拉入怀中以一种暧昧的姿态摔倒在地。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慌了,我害怕她如同那把伞般,坠落得悄无声息。我紧紧搂着她的腰,几乎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手指都带着微微的颤抖,显得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的腰是那样的纤细,不如说她整个人都是这般纤细瘦小,那倔强的眼睛半隐在浓密的睫毛下,鼻翼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抿着的嘴唇上泛着莹莹的水光。
我如同受到蛊惑般慢慢向她靠近,在他快要接触到那一抹如桃花般粉嫩的嘴唇时,却毫无准备的被一把推开。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际响亮的耳光,伴着一声娇喝:“流氓!”一起落下。
然后像是受了无比委屈般的掩面跑向楼梯口,刚逃到楼梯处,那双溢满了泪水的眼睛里极是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老师,似是没想到还有人在般,呆愣几秒后抽泣一声便又低头迅速逃走。
还在风中凌乱的尤溪瞬间明白过来,她还是那样不会吃一点亏,稍有侵犯便会立马加倍回敬于你。
他从地上站起,看着楼梯口的方向,伸出舌头绕着嘴唇四周滑走一圈,似是在思考什么,喃喃道:“只差那么一点,真是可惜,可惜啊。”虽是这样说着,可那向上扬起的嘴角却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完全不在乎接下来很是糟糕的发展。
尤溪理所应当的被叫去了教导处,新闻部的人也因拍到了满意的图片心满意足的离去,不到一会儿聚集之所已空无一人,而屋顶的斜对面,我倚在大树旁悠闲的把手枕在脑后,晃着二郎腿,看着这场闹剧的散场。
那闲静的姿态好似我此刻转悠超市的心情,指尖一排排的滑过展柜上的商品,袋子里物品也已盛满,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多是一些生活用品,看得我有一阵的恍惚,给我一种好似我们能够抛下所有,就这样平静的在此生活下去的错觉。
可惜,阻挡的事务太多,错觉终只是错觉。
我说过的做一顿好吃的款待沐川,结果却演变成了一顿毫不考手艺的火锅,电磁炉上火红辣椒的红油锅底渐渐开始翻滚着热浪,周围摆放着的尽是些速冻食品,蔬菜只有鲜少的那么两三样。
“以前小时候,我和奈曼一直期待着家里什么时候也能做上一顿火锅?虽然我们生活在这个火锅的故乡,但是那个时候火锅对于我家来说无疑是一顿堪比海鲜盛宴的大餐,即便是在过年这样盛大的节日里,对于我这样的家庭来说有鸡鱼鸭已是奢华无比。”
我将速冻食品一一倒入锅内,用汤匙搅拌几下,“后来,我便暗暗发誓长大之后一定要让公公婆婆过上享乐的生活,不需要太好,但至少不会因为一顿火锅便让我们倾尽了所有。”
有些虾饺开始浮出水面,我将它们捞起盛满一碗,然后庄重的端起放在一个小方桌上,桌子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二老的照片,笑容印在黑白的相框里,“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想法多么的简单,以为我们就会如此长大,四个人一起没有谁会离开谁。”
我幽幽长叹一声,满是命运的无奈,“这世间我唯一不想体会的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悲痛。”
“梓潼,你喝醉了。”沐川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躯,我这才得以站稳的将香插入了炉子。
“沐川你知道吗,我每天把自己弄得那么忙,那么忙!就是不想陷入那段一度令我无法回首的记忆,我以为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我可以得到丝丝的救赎,可是我连直视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可以了梓潼。”沐川蹲下来,轻轻的环抱着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活成了他们的骄傲,活成了全村人的骄傲,他们一直以你为荣。”他一根根地把我嵌入肉里的指甲拔出,然后用力的握在自己手上。
我埋于双膝间头缓缓抬了起来,“可是沐川,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我罪孽深重并非良善,你....”
“我不需要知道你好不好,我认识的梓潼一直以来都是刚刚的模样,敏感脆弱甚至还带有少许的自虐倾向,这是我的认知,到这里就好。”
一个人,并不想了解你太多的人,于我来说再好不过,只不过短短几句却给了我直击心灵的宽慰。
“沐川,你上辈子一定是一个神父。”我站起身掠过他的身边,重新坐回凳子上。
他随后跟来,“是啊,我一定是倾听了太多的不幸和烦恼,见证了太多的幸福和美好,所以,我是上帝遗忘的存在。”
“依兰是个好姑娘,就算她曾经做过一些伤害我的事,可你我都清楚,她只不过是太爱你了,在爱的名义下一切都会被得到原谅。”
“所以,你原谅尤溪了?原谅他的爸爸了?慷慨的原谅他们是如何一夜之间摧毁了你一直以来视若珍宝的所有?包括因此而丧命的,你的公公,你亲爱的古莫弟弟,还有你那下落不明的奈曼妹妹....”
原来神父也可以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调说出这般残忍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凌迟的撕裂下那些愈合结痂的伤口,翻现出当初淋淋鲜血的模样。
我捂着脸摇着头,无数的泪水穿梭在指缝间,哽噎良久,我逐渐平静,“谈不上原不原谅,尤溪维护自己的父亲并没有错,我为死去的公公、古莫而复仇也没有错,横断我们的不是唯美的银河系,是两具我至亲之人的鲜活的尸体。”
透过门框上面的铁栅栏,可以清楚的看见今夜的星空繁星点点。“所以我们为此所做的一切,都会在爱的名义下得到原谅。”
假借爱的名义,只是为这样罪恶的自己,找到一个继续在这尘世苟且的理由。
我有没有说过沐川你,才是真正的恶魔,只不过你有一件神父这样完美形象的外衣。
“吃菜吧,现在天冷凉得快。”他一秒粉饰太平的功夫也一定是继承了前世的基因,说完他起身关掉的灯在桌上点起两根蜡烛,我看着摇曳的烛火在黑夜中闪着治愈的光。
黑暗是我最熟悉的光。
我懂他的意思,毕竟隔墙有耳,隔窗有眼,在尚都还不想打破这样闲逸的日子这一点,我们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一致。
“沐川,我想吃雪糕。”
“好。”
一个小时之后,沐川买回了一个冰箱,里面堆满了各种雪糕和水果。
“沐川,我想看电视。”
“好。”
又一个小时之后,沐川买回了一台32寸的液晶电视。
“沐川,冬天洗衣服好冷的。”
他心领神会的又买回一台全自动的洗衣机。
“沐川,天天烧水洗澡好麻烦啊。”
于是,他找来了工人装了一台热水器。
......
就在这样断断续续的我的无理要求中,家里添置了不少新的家具,为了不让村里人知道我的归来,我们白天往往都紧闭门户的把自己锁在这座小平房里。
电视机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在看,只是屋子里有丝丝人声总能觉得安心,我们往往各自躺坐在床上,盖着厚实的棉絮,吃着当地盛产的橘子,不问世事的度日。
我们沉迷于这样的颓废。
某天,我再次心血来潮的说,“沐川,看着那些新置的家具,我突然觉得这座屋子真的过于陈旧,发霉的气味散落在每个角落。”
床沿下的沐川歪过头来看着我,静待着我说下去。
“可是,只有这个我并不想换,等到哪一天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便回来亲自将它推翻重修,让公公和婆婆住进他们期盼过的新房。”我微侧过身,“你说那一天还会远吗?”
和尤溪彻底对立的一天。
“梓潼,这取决于你啊。”
取决于我,多高明的回答,我惨淡的笑笑。
和沐川小住的这几日,仿若偷来的时光。
我以为这便是我们走过的最漫长的路,却不想原来更为漫漫的早已被我遗失在了记忆。
直到在那个月影星疏的晚上,我们披着羊绒毯子坐在庭院里的沙发上。冬日的夜晚远没有夏季的精彩,它们无一是死寂的缄默,星星也不似那般明亮。
但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至少空气里没有任何城市的味道,尽管外面寒气刺骨,呼出的热气像一个迷你的烟囱般一波接着一波,可是那扑面而来的清新使我无法自拔的沉浸其中。
尤溪便是这个时候携带着一众保镖出现,带着终结的使命,终结这偷来的时光。
“梓潼,明天便是与我合作项目的签约日,你还要在这所避风港里躲到什么时候?”
在尤溪向我走来的前一秒,沐川抢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阻挡了他向我迈进的步伐,“尤溪,好久不见,这是我早已备好的贺礼,前两天你和诺溪的订婚典礼我没能赶上还真是遗憾。”
尤溪专注于我身上的视线落在了沐川的脸上,“你我兄弟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生疏了,不过一个宴会而已,你了解诺溪的,她是不会怪罪于她的沐川哥哥,毕竟我们三个可是一起从小长大的情谊。”
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我们身上流转,“只是,你和梓潼都没去,她真的有些失落。”他将手搭在沐川的肩上,一如多年前。
那撇脚的把戏也同当初一样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