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真诚的看着我,“其实梓潼,你真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这一点我相信紫阳也是这样认为的。”那束令我为之动容的真诚转瞬即逝,“可惜,我们之间隔了一个沐川,你与紫阳之间,隔了一个洛秋,那都是我们怎么也无法逾越的千沟万壑。”对此,她深感的遗憾。
“还记得你被江源围堵的那天吗?我因为担心你,一直在学校的门口等着你,等到黄昏已过,末班车已走。可我还是坚持的站在那里,朝着你所在的那栋楼不停张望,焦虑不安,胡思乱想的生怕你会出什么意外。”
她说得情真意切,好似这个时候,我应该表现出感激涕零的谢谢她这么看重我这个朋友。
可我无喜无悲冷静无比,我想不就是一段友情与爱情的碰撞,你选择了后者,友情破裂的狗血桥段吗。没关系,我已承受过比这更重的打击。
“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爱的男子一起手拉手的出来!一起去了滑冰场!点了一样的柳橙汁!!”她歇斯底里,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似她一直以来痛恨着的只不过是一杯无辜的橙汁。
我突然想笑,可这次我真的笑不出来,在我真的想笑的时候,却从心底深处涌起一股感伤。
我自认不是一个多么伤感的人,可她总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所听过的一则故事,而我们就像故事里,那一个一个无法缝补的孔:
从前,有一个脾气很坏的男孩,他的爸爸给了他一袋钉子,并告诉他,每次发脾气或者跟别人吵架以后,就在院子的篱笆上钉一根钉子。
第一天,男孩钉了37根钉子。以后的日子里,他慢慢学着控制自己的脾气,每天的钉子逐渐减少了。他发现控制自己的脾气实际上比钉钉子要容易得多。
终于有一天,一根钉子都没有钉,他高兴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爸爸。
爸爸说:“从今以后,如果你一天都没有发脾气,就可以从篱笆上拔掉一根钉子。”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最后,篱笆上的钉子被全部拔光了。
爸爸带他来到篱笆边,对他说:“儿子,你做得很好。可是,看看篱笆上的钉孔吧,这些洞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就像你和一个人吵架,说了些难听的话,你就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伤口,像这个钉子洞一样。”
插一把刀子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再拔出来,伤口就难以愈合了。无论你怎么道歉,伤口总是在那儿。要知道,身体上的伤口和心灵上的伤口一样,都难以恢复。
你的朋友和你的家人都是你宝贵的生命财富,他们让你更自信,让你更勇敢。他们总是随时倾听你的忧伤,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支持你,向你敞开心扉。可是,有时你会说出伤害他们的话,或者做出让他们痛心的事情。不要认为他们不会介意,就像在篱笆上钉过钉子一样。
伤害是会留下永远的痕迹。
沐川说,我的心里有一座城池,我将自己桎梏于空无一人的城中,然后画地为牢。
他当时说得那样一针见血,我连反驳的勇气也没有,只能佯装小憩的翻了个身,却泪凝于睫。
看上去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翼的蝴蝶,迫降于地面,然后你看着它不停地扇动着翅膀,却无能为力的那抹倔强,莫名的让人感到心疼。
“所以依兰,你现在是已经不打算将这出友情的戏码继续演下去了吗?”
你慌忙地摇头,着急地抓着我的手,矢口否认:“不是的!”然后,你似乎深感惭愧的微低着头。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依兰,其实,我最讨厌她的地方便是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显得那样娇作和多余。
她低垂着头,咬着下嘴唇,“可是,正因为我想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希望把一切说明白后,我们能更坦然的重新开始。”
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依兰,其实,我最受不了她对着我,卑微祈求的模样,总能那么轻易的激起我心中邪恶的血液。
她尽着自己最大的隐忍和努力,只为能站在那位名叫沐川的男子身边,那个自己付出了所有真心的男人。
所以,她不惜摒弃她最亲爱的哥哥,讨好于我,讨好于这个她恨之入骨的我。
哦,奈曼,你说得没错,我们都是近朱者赤。我喜欢看到人们在情绪的边缘线上挣扎妥协的表情,那东西如鸦片般,令我感到身心愉悦。
而依兰便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的翘楚者。
“我记得,依安也住在这家医院吧。”
我望着窗外的视线淡淡,她抓着我的手突然急剧颤动着收紧,圆润饱满的淡粉指甲嵌入了肉里,我丝毫不觉痛般的反而咧开嘴笑问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应该早已醒过来了吧?”我语气轻快,好似只是单纯而普通的一句问候。
依兰面部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最终她终还是松了手,指尖像刚涂过甲油般透着殷红。
我微微有些失望,我多想她就那样一把掐破我的手动脉,然后看着血流如注的我露出或得偿夙愿或终失所爱的表情。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友情与亲情,在你眼里都敌不过一个沐川。
于是,你努力压抑着自己那一触即发的怒火,异常平静地答道:“还,没有醒过来。”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啊,明明可以活得很好的,至少——不会成为植物人....”我深感遗憾地拖着长长地尾音,将你逼到一个暴走的边缘,然后满意的看着你的胸腔开始前后剧烈的起伏。
可惜,依兰你真不是一个好演员。
可我,却是一个好的话题终结者。
你失控地冲着我咆哮,“梓潼,你真是一个恶魔!名副其实的一中之魔!!”
我莞尔一笑,“一中恶魔吗,说来这个称号也是托了依安的福才得来的,那次事件之后,我可是名声大躁啊。如今,我连个好好向他道谢的机会都没有了。”
“哦,瞧我这记性。”我一脸的恍然大悟,“我应该道谢的对象该是你依兰才对,若当初没有你,你亲爱的哥哥也许还是那个一中的猎豹,是拥有着仅次于洛秋的地位啊。”
“我一直都很好奇,每每站立在沐川身边时,你可曾觉得心安理得?”我不痛不痒地触碰着你心中的伤,那是你痛苦的根源。
你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唰唰往下掉,大颗大颗地打在地板上,在沉静的房间里发出叭嗒叭嗒的声响。
你双手掩面的蹲坐在地,呜咽的声音和你颤动的肩膀都显得那样悲恸不已,无处遁形。就像那些围绕在我们身边的,从未停止过的伤害与诡计,回忆如浪潮般铺天盖地的袭来。
在我还是以小苏莽的身份游走于各个排位战的时候,那是整个一中最为混乱不安的时期,在这个动荡的时局,我没有一个可以不顾一切站立在我身前,让我赖以安生立命的肩膀。
那个时候的依安是我和奈曼这么久以来所面对的最为棘手的一个对手,我们曾多次围坐在那所贫民窟的土房里,商量着应对之策,正当我们愁眉不展的时候,依兰携着一裙白衣款款而来。
那才是我第一次见到依兰时的场景,身姿从容自若,抬眼间宛转蛾眉,好似一朵来自深谷的幽兰,一如她的名字,依兰。
她道明自己的名字时,我便已猜到她是依安的妹妹,“请坐。”我淡淡搭话,揣摩着她的来意。
她提步走来,优雅大方的坐在我递过去的那根凳子上,“如果我说,
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信吗?”
“有什么不信的,我甚至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场阴谋。那么,你的诚意呢?”
见我这样说,她似乎来了兴趣,可又碍于不能在此久留,所以她直接看向此行目的的我,“对决那天你自然会看到我的诚意,可是,你这里有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我要你把他给我。”
她一副势在必得的坚定,也看出了我沉默的犹豫,直起的身子又缓缓坐了下去,漫不经心地再度开口,“你所重视的东西里没什么值得我窥视的,只是一个请求,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当时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只花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当我真正去兑现承诺的时候才发现,轻而易举的只是点头的那一瞬间。
在我还未认知到沐川存在于我的身边时,依兰便早已从我这里取得了拥有权。我总是在我后知后觉中,失去我所有的臻爱。
而奈曼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我的身后,无喜无悲的看着我直至一无所有。
进行排位战的那天,是在一中教学楼的屋顶——依安的根据地。
当时依安派人来通知的时候,我还曾对着奈曼玩味地说:“依安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居然请我们去他宝贝的根据地。”
但是,当我真正来到屋顶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传闻不止是传闻,这里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电玩城啊!
说到这个电玩城的来历,据传是因为某天,由于正值校庆活动,地面上是忙着装饰校园来往不断的人潮,而正在某角落里睡得正香的依安,突然被上方落下的一瓶矿泉水瓶子砸中了脑袋。
他当时一下便腾地从地上坐起,带着惊醒和疼痛。他手上抓着的那瓶未开封过的矿泉水瓶几乎被他捏爆,额上青筋早已乍现,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他那股想杀人的冲动。
无可避免的,那名悲催的肇事者以被依安派去的一名手下成功的送进医院作为了结。
然经过此事之后,在某个闲暇的下午,当洛秋再次向他提议要不要给自己选个根据点的时候,一直居无定所的依安居然破天荒的答应道:“恩,是该好好找一个了,毕竟那种被高空坠物砸中脑袋的感觉,我可不想体验第二次。”
“有喜欢的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我已经选好了。”他目标明确的用手直指着一处地方。
洛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差点没笑出声:看来那瓶矿泉水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确实不小啊。洛秋心想。
印象中,所有学校的天台小屋都是被用来做仓库使的,而且楼道上锁,根本进不去。我发誓,几乎没几个学生知道自己待了好几年的教学楼,屋顶长什么样子。
而当时一中混混的地位连老师都要敬让三分,何况是依安这样名号响当的人物。
所以,当依安一脚踹开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只说了句:“进校这么久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学校的屋顶风景还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