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路子宜并不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但却被楚云吃得死死的，很没出息地被押到了机场。路子宜拖着半人高的大行李箱慢腾腾地走在后面，楚云耐心极好，站在十米开外笑眯眯地等她。
路子宜目不斜视地走过楚云身边，一个人哼哧哼哧地往前走。楚云热情地追上去，装模作样地伸出援手：“很重吗？我来帮你提箱子！”
在他的手触到提杆的时候，路子宜那个庞大的箱子竟然毫无重心地左右摇晃起来。楚云顿时傻了眼：怎么这么轻？他把这半人高的大家伙翻来覆去看了看，轻轻松松就抬起来：“里面都装了什么，你竟然走这么慢？”
路子宜怨恨地瞪他一眼，把空箱子抢回来：“祖国大陆的空气，不行吗？”
说到这个，路子宜就来气。为了陪楚云去台湾，她跟公司请了五天年假。这五天里，她的工作将全部由徐晓妍接替，小姑娘为此叫苦连天，都差点要拒绝照顾便便了。路子宜好说歹说才劝服了徐晓妍，但这小姑娘并没有放过她——临出发前，徐晓妍在MSN上发了一长条串购物清单过来，化妆品、包包、香水还有运动鞋等等的名字“琳琅满目”，最上面还写着这次任务的代号：福音女战士宝岛登陆战……路子宜认命，把自己最大的行李箱找了出来——这还是当初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路爸爸买来送给女儿的，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塞得下。
楚云听了路子宜的说明，拍拍她的肩：“丫头，任重而道远啊！”
路子宜拍开他的手，捂着胸口欲哭无泪：平常连生病都舍不得乱用的年假，竟然得花在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身上！
“我们这次到底去台湾做什么？”路子宜换好登机牌，把空箱子托运完毕，又问楚云。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不下三十次，难道真要这么不明不白地上飞机吗？
楚云还是同一句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楚云怎么搞到的直航机票，而且还是头等舱，根本用不上在香港转机，两个半小时后就能桃园机场着陆。路子宜是第一次坐头等舱，座位比经济舱宽敞两三倍，还是真皮的。她暗喜，在座位里扭着身子傻乐呵。楚云鄙夷地瞥她一眼：“现在才知道占便宜了吧？”
两个人又开始斗起嘴来，直到飞机快要起飞的时候头等舱里又进来两个人，漂亮的空乘小姐微笑着鞠躬说道：“秦小姐，莫先生，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路子宜往过道里弯腰看过去，秦沛琪脱掉墨镜正和身后的Merle说着些什么，看到路子宜轻轻地点头：“你们已经到了？”说着眼波脉脉地投到楚云身上。
楚云反掌抵住路子宜的脑门，把她压回座位上，自己闭上眼，还用手掌蒙住路子宜的眼睛：“睡觉！”
才两个半小时，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得下飞机了，能睡着吗？路子宜在心里不满地嘀咕，但还得给楚云留点面子，眯起眼只留一条小缝偷偷看着。头等舱的座位一排六个，两两一组，秦沛琪和Merle自然在楚云他们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
秦沛琪脸上的妆很淡，但看起来气色很好，穿得也很休闲——外面是一件粉红色的短式羽绒，里面简单地搭着一件灰色的带帽卫衣，下半身则穿了一条修身的蓝色牛仔裤，不张扬但足够美丽。她深粟色的头发看似随意的束成马尾，发际线上的胎发毛茸茸的，露出圆润光洁的额头和耳朵上的两粒银耳钉，看起来比电视上更有亲和力一些，也更符合她的实际年龄。
路子宜辛苦地眯着眼睛，眼睫毛不停地颤动。秦沛琪敏锐地捕捉到了路子宜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扭过头来跟路子宜交谈：“等很久了吗？因为怕有粉丝，所以总是在最后几个才上飞机。抱歉！”
其实路子宜连秦沛琪要来都不知道，更谈不上“等”了。但她也马上反应过来，楚云这次肯定是和秦沛琪约好一起去台湾的，那天晚上秦沛琪来找楚云估计为的就是这件事。旁边的楚云死撑着，就是不肯睁开眼睛，抿着嘴装睡。路子宜也不想睬他，隔着过道与秦沛琪聊天：“没有关系了！头等舱里有吃有喝还有的玩儿，比家里还舒服呢！”
有空姐过来给乘客倒饮料，听到路子宜的话暗自忍笑。Merle抬眸冷冷瞄她一眼，漂亮的空姐背脊心都凉了，笑容僵在唇边。秦沛琪亲切地主动说：“能给我一杯苏打水吗？谢谢！”空姐这才回过神来，敬业地微笑，服务，然后快速离开。
路子宜自己浑然不觉，整个身体都已经侧到一边，攀着座位的扶手真心赞叹道：“Pekky，你今天看起来真可爱！”
“可爱吗？”秦沛琪双手抚上自己的脸，回头跟Merle对视一眼后自嘲似地讲，“大家都说我少年老成，缺少活力呢。”
“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当然可爱啦！”说到“花”的时候，路子宜还张开手比划起来，一不小心戳到旁边的楚云，惹得他拧起眉头瞪过来。路子宜照样瞪回去，人却收敛了一些，在座位里端正坐好，只转过头去问，“听说秦小姐是中印混血？”
“对，我爸爸是台湾人，妈妈是印度人。但我一直在印度，这也是我第一次回台湾。”秦沛琪把脑后的马尾拨到胸前，调节好座位的角度，舒适地靠到椅背上。
“这样啊。那秦爸爸和秦妈妈一直都在印度吗？在台湾还是有其他亲人吗？”这个话题很自然地延伸下去。
秦沛琪仿佛幽幽地看了一眼躲在里面的楚云，然后轻轻笑道：“我爸爸妈妈很早就已经不在了，大家都应该知道。”
路子宜偏偏就没有在“大家”里面，唯一一次上百度搜Pekky的资料，还是只看了两行就作罢的。她一愣，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抱歉抱歉！”她心里真后悔，明明一知半解的，干嘛还要套近乎？
“没有关系。”秦沛琪喝了一口苏打水，眼眸低垂，又慢慢地说，“在但台湾还有一些叔伯，这次回去主要还是去‘看望’一下他们。”
楚云这时候递过来一个遥控器，又帮路子宜打开个人电视：“你不是爱玩游戏吗？这上面电影游戏统统都有！我要睡觉，你安安静静地坐好！。” 路子宜见好就收，戴上耳塞倒腾起电视来。
飞机已经进入平流层，没有颠簸也没有摇晃，平静地跟周末在家里一样。路子宜看了一会电影，有些无聊，楚云闭着眼不知道真睡假眠；秦沛琪也闭着眼，像是在听音乐；Merle捧着本全英文的杂志，看得好像很入神。
路子宜摘下耳机，无聊地拿起报纸翻了一翻。她并不喜欢看文字，费脑子的事情一般都不喜欢做，翻了没几页就意兴阑珊地打算合上。这时候眼角瞥到娱乐版上登了偌大一张秦沛琪的照片，原来是茶饮广告的宣传。路子宜偷偷瞄一眼旁边的秦沛琪，把报纸立起来挡着脸，仔细看起来。接下来五天都会跟这个大明星在一起，再问出像刚刚那么冒昧的问题的话，她路子宜这么多年的书就算白读了。
读完手上的报纸，路子宜又找了另外几份来看，大同小异都是关于秦沛琪新广告的报道。路子宜大致浏览一遍，打算放下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新闻下面，用黑体字写着记者的名字——金才克。路子宜翻到第一张报纸一看，果然是《小周报》。于是，她好奇地翻回去，把那豆腐块的报道读了一遍：不过是个嫩模搭上香港房产富商的八卦新闻。因为嫩模不是很出名，而且对方也不是什么大鳄，这篇报道的版面小得可怜。
合上报纸，路子宜突然又想起那张诡异的照片来。即使现在回想起来，照片里没有鼻子的女人还是让她有些汗毛倒立，这么一来，那女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的脸反倒已经模糊了，只记得是张跟洋娃娃一样，眼睛极为漂亮的女孩儿。
“中阿混血”，路子宜想起来金才克这么说过。“阿”？阿根廷，阿富汗还是阿拉伯？如果从那个女人的服饰来判断的话，应该是阿富汗人或者阿拉伯人，是个伊斯兰教教徒。路子宜又从报纸边上偷偷打量起旁边的秦沛琪来：她是混血，而且还是比较偏亚洲人的长相。只是眼睛和鼻子的轮廓更深一些，睫毛和眉毛都比普通的亚洲人更浓密一些而已。
印度也好，阿富汗和阿拉伯也好，在路子宜看来这三个国家的妇女都极具是中东风情的，站成一排要路子宜分辨国籍的话很难。明明一切对外的资料上面都说秦沛琪是“中印混血”，为什么金才克偏偏要这么肯定说秦沛琪是“中阿混血”呢？如果秦沛琪真是“中阿混血”，又为什么一定要说自己是“中印混血”呢？路子宜的地理和政治都学得一般，这个问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台湾桃园国际机场，外面温度十八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飞机完全停稳后，请你再解开安全带，整理好手提物品准备下飞机……”
飞机已经降落，到一趟台湾竟然比回册县还快。等飞机停稳后，头等舱比飞机上的其他乘客优先开始下飞机。秦沛琪重新戴上墨镜，披好外套往外面走，Merle自然紧随其后。路子宜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楚云硬扯着跌回座位：“急什么？”
路子宜没有办法，又被逼着在飞机上呆了一两分钟。楚云在旁边悠闲地把毛毯叠得有棱有角，看得路子宜无奈摇头：“都一起到台湾了，还在乎一起下飞机吗？”
楚云当作没有听见，把叠好的毛毯铺开，又仔细重新叠起来。路子宜一巴掌劈到他的后背上：“你有完没完了？别这么幼稚好不好？”说完拿好自己随身的包，走出去。楚云背着路子宜挥了挥拳头，放下毛毯追上去。
让楚云没有想到的是，秦沛琪还在舱口，几个空姐围着等她签名。站在一旁边的Merle看到楚云他们走出来，伸手把后面几个空姐拦住：“不好意思，我们要走了！”
“是在等我们吗？”路子宜轻轻问楚云。
好像也不完全是。秦沛琪头也不回，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走了。楚云望着那道背影反问首：“你说呢？”
停机坪里齐刷刷停了三辆黑色车子，车门旁分别站了几个人。因为坐的是头等舱，其他大部分乘客还没有下飞机，但这三辆车已经足够拉风：霸气的凯雷德、低调的奔驰，还有一辆宝蓝的敞篷玛莎拉蒂。
看到四个人下来，车子旁边的人纷纷向前一步：“大小姐！”“少爷！”“夫人！”
其他下飞机的人都一脸好奇地望着这四个人，路子宜更是惊诧：又不是摆渡车，怎么这么嚣张地开到停机坪里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