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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真相

千缨见状,手中银链一闪,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直直劈向那七弦琴。琴帝眉眼一横,右手在琴的岳山处一挑,忽见千缨的银链在距离琴体二尺的空中“啪”地断裂成两半,一半银链如死蛇般落入泥水之中。

定睛一看,琴帝指尖竟是一根琴弦。脑中迅速闪过那被削去的花丛和劈成两半的石块,竟真是如蚕丝般的琴弦所致!

只见琴帝指尖轻绕一圈琴弦,用力弹指一挥,细集的雨线瞬间被割开,昏天黑地之中琴弦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千缨袭去。

我来不及多想,一招覆云第九剑直指琴帝背心,他身形一侧,避过我背后一剑。千缨躲过他射来的琴弦,半截银链向他面门挥去。我与千缨左右夹攻,一柱香的功夫,就与琴帝交手几百回合。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敲打着屋檐,“噼噼啪啪”的声音叩入心间,如万马急行,欲征战杀场。如溪般的雨水从青瓦沿边落下,蜿蜒成河,整个天地苍茫一片。

一番交战,我与千缨表面虽都只是轻伤,但明显我们的内力远不及琴帝浑厚,在此方面早就落了下风,出招越发吃力。

“就这种水准吗?”只见琴帝手指轻按琴弦,止住了琴音,幽幽地开口道。他的目光冰冷中带着一丝惋惜,白发湿漉漉地垂在身后,像地狱而来的鬼魅,等着我们的临终遗言。

“还没到最后。”我咬牙道,视线却被雨水模糊一片。

“该结束了!”琴帝一字一顿地说着,掷地有声,如神祇无情地宣判。

话音刚落,他十指抚琴,琴身悬浮于半空。

“大雷音咒!”转瞬间他声如洪钟,口中密语。琴音也变得低沉而森严,与他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如摄人的丧钟击穿耳膜,声声敲打于心。

我猛地觉得全身血液倒流回心脏,汹涌的血流在心房激荡,我的心迅速地跳动着,膨胀着,如一颗黑暗泥土中的种子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我左手下意识按住狂跳的心脏,右手紧紧地握住剑柄,周身的真气在奇经八脉之中乱窜,眼前一片恍惚,我脑中闪过一个身体爆裂尸骨无存的画面,豁然间清醒了些。

我努力调息真气运行,调动内力抵御,但那密语与琴音仍如泰山压顶,我体内血气翻涌,口中一股咸腥,“噗”地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

我狼狈地抬起头,忽见眼前一根琴弦袭来,我正欲后退,眼前猛地闪过一紫色身影,这电光石火之间,就听见“铮”的一声,银链与琴弦相击,“啪”地落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叫,千缨倒在了我身上。

我抱起她定睛一看,一条极深极细的伤口从肩膀一直拉到腹部,血顷刻间就从那发丝般的伤口中渗透出来,转眼间汩汩地流着,身前的衣衫一片暗红。

雨落得更大了些,“哗哗”地倾洒着,像连绵不断的瀑流,冲刷着千缨的身体,不一会儿,她的身下就汪出了一片血潭,她的眼睛紧闭,面色如死般苍白。

“千缨,千缨!”我声音颤抖着,嘶哑地喊着。如不是为我挡那一招,她是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脑中闪过她曾经的话语:以后我会追随你左右,护你周全!心下一阵酸楚。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我转头望向琴帝,心中燃起无尽的杀意!我缓缓放下千缨,毅然走向琴帝:“是决一生死的时候了!”

我手中紧握着遇虹剑,笔直着身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步步地走近。每向前迈一步,我体内的真气都在急剧地凝聚着,我的身体像燃烧的烈焰,欲焚尽这世间的一切,包括自己。原本早已湿透的衣衫一息之间水雾蒸发,周围的雨滴也在坠落在我身上的一瞬间化成缕缕轻烟。

我眼中不再有天地风雨,不再有生死离愁,只有---杀了他!

“很好!我一直在寻找能杀我的人!”琴帝看着我的表情,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转眼间笑意凝在嘴角,变得狰狞:“但不是你!”

说完,右手一拂,扬起四根琴弦,如四把离弦的箭纷纷向我袭来。那琴弦上夹带着无比阴冷的内力,如四道寒冰,生生把周围的雨滴变成了飞雪!

“云起龙骧!”我遇虹往前一迎,剑身急速在雨中飞旋,浑厚的真气在此中聚集,犹如风暴的中心。

我侧手一翻,剑气飞散,仿若幻成无数把利剑射出,又如无数条火龙呼啸向前。这才是真正的“云起龙骧”!它拥有震撼人心的恢弘气势!

当寒冰与火龙狭路相逢,冰火相交之间,雨雪顿时化作轻烟,腾起一片飞雾。只听见“啪啪”几声,琴弦纷纷断裂!我手执遇虹欺身向前,剑身直指琴帝。只见他侧身一闪,遇虹剑从他手臂擦过,划出一道血痕,他手中琴弦一拨,无数雨滴化为箭矢向我袭来。

我在半空翻转几圈躲过那凌厉的雨箭,猛的衣袖被划开,一个东西“哐当”一声落在泥里,是严小姐给的银簪!

刹那间,琴帝脸色大变。他右手一伸,那银簪竟从泥中飞起落入他手心,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取物!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银簪,神情变幻莫测。

我趁此机会举起遇虹剑直插他胸膛!就在离他心脏一寸之地,他猛地伸手握住了我的剑尖,鲜血从他指缝霍然而出。

“这银簪你哪来的?”琴帝凝视着我,声音变得格外凄厉。

我一愣,没有回答,却把握剑的力道又向前送了几分。他的手像浑然没有知觉般,血却流得越发骇人。

“哪来的!”他猛然吼道。

“关你何事!”我冷冷道。

“青音!!!”他突然仰天声嘶力竭地大吼,衣袂翻飞,白发狂舞。那声音如一声惊雷响彻夜空,震得我飞出好几米远。

一时间风雨哀鸣,草木凄凄。

远处传来“啪”地一声,屋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抬起头一看,严小姐跑到距离琴帝五米开外的地方,双目盈盈,泪流满面。

“逸风,竟然是你。。。是你!”严小姐一脸的不可置信与哀怨。

“青音!青音!你还活着?”琴帝目光灼灼,双唇颤抖出几个字,一时间悲喜交加。

“绿绮抚霞轩辕辉,焦尾弄玉绛珠泪。银絮悠悠逸风徐,碧华空空落晓兮。”严小姐口中喃喃,神情凄凉。

她阖上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这首诗是当年我送你的。。。我敬你琴艺高绝,慕你怀瑾握瑜,这样一个我倾心之人为何会灭我满门!为什么!”严小姐声音陡然尖锐道。

良久,“碧华空空落晓兮。。。就一个晚字!哈哈哈哈。。。。”琴帝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如鬼魅,听得人头骨发凉。

他顿了顿,怨恨道:“当年你家人不同意我们婚事,还派人追杀我!我九死一生,竟机缘巧合练就了绝世武功,这次我回来本欲放下过往积怨娶你过门,却料你父亲说你早已过世,说我们生生世世不可能在一起,还百般侮辱我,我怎能不恨!”

“所以你就杀光我全家?我弟弟有什么错?他才八岁!呵呵。。。他甚至不知你是谁!”严小姐愤然道。

她眼中燃烧着无比的愤怒与仇恨,身体在雨中颤抖:“当年我不顾一切想跟你在一起,甚至逃婚!当我知道你坠崖,我差点真随你去了,但我不甘心!我们起过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我不信!我日夜寻找着你的踪迹,日夜寻找着。。。换来的却是你,杀了我全家!”严小姐泪水决堤,孤零凄婉得如风雨中一株飘零的纤草。

“对不起,对不起。。。我被仇恨愤怒迷了心智。。。”琴帝颓然道:“我以为你死了,如果不是他们所逼,你怎会死?我想杀光所有人为你陪葬!我只想让他们为你陪葬!”

琴帝目光凄苦,白发在暗夜里刺眼夺目:“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但只要想到你在等我,我才有咬牙活下去的勇气!你若死了,其它人也就可以不存在了!”

琴帝往前一步,向严小姐伸出一只手:“青音,我们。。。”

严小姐痛苦了摇了摇头,后退一步道:“我们。。。回不去了。。。终是回不去了!我无法面对你,无法面对死去的家人。。。”

琴帝怔了怔,伸出的手在半空握成了拳,指节发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说罢,他右手拂琴,琴音凄婉,如歌如泣。突然,一根琴弦断裂,他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洒落琴上,如一片绽放的妖冶花朵。

他仰天长啸,任雨水在他脸上肆意。

他左手猛地抽起那根断弦向自己身体划去,只见他身体一颤,右臂掉落在泥水之中,鲜血飞溅。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来得及阻止。

只听见严小姐惊叫一声,泪如泉涌:“逸风。。。逸风。。。”她捂住嘴,泪语纷纷。

“青音。。。珍重!”琴帝惨白着脸吐出这几个字,转身按住斩断的右肩,飞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逸风。。。”严小姐望着琴帝消失的地方,身形一晃,晕倒在地。

这一夜,严小姐发了高热,口中一直喃喃琴帝的名字,泪湿软枕。

这一夜,我望着漆黑的夜空,始终未阖眼。有的人明明爱之入骨,却无法相依相守,是该叹命运无情还是应笑造化弄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眼前突然浮现子宬的脸,还有那日他大婚时在屋顶上唯一一句话:“你不该来!”心中莫名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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