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蝶接住倒飞而出的卫天,倒退了两步。
场间一时寂静。
心底一震的柯家族长想的是……这看似弱不惊风的小丫头……竟才退两步就卸去了力道?
“卫天,你没事吧?”
一直对所有事都逆来顺受的卫蝶,如秋水般的长眸中罕见流露出一丝担心意味。
“卫蝶……”
卫天虽未咳血,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你看看我头顶?”
卫蝶急忙摸了摸卫天的头,但未发现任何伤势。
“你看见我的主角光环了么?”
“……”
“卫天弟弟……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你头顶并无大碍。”
卫蝶柔声说道。
“呵……就这?”
柯正冷哼一声,将先前他爹嘲讽卫天的话又说了一遍,转身离去。
在踏过门槛的时候,柯家族长停住了脚步。
“身子弱的就跟风中的马尾草一样,骨架又小屁股也不翘,一眼看去就不像是个好生养的……但我柯家,依然是需要你卫族的修元者血脉。”
卫天缓缓起身拂去衣服上的灰尘,他眯着眼注视着柯家父子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下已是真正动了杀意。
他们竟敢将卫蝶视为如牲畜一般的生育工具。
“没事吧……卫天?”
卫蝶眉间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我故意的。”
卫天笑道,中气十足,看上去倒是真无大碍。
“卫蝶姐……虽然在另一个时空里没有这种苍蝇来烦你,但你最后还是因为救我而死……”
闻言的卫蝶神情无奈,低叹了一口气。
“卫天弟弟,你又开始说胡话了。”
“……但这一世,我绝对不会再辜负你了。”
卫蝶忽然愣住了,在她面前的卫天,双眼之中不知何时已盈满了泪水。
就在那一瞬间,卫蝶恍惚感觉到了卫天一直以来并不是在说胡话,这痛苦激昂的一切,他都已在另一时空尽数经历过了。
“走吧……打麻将去,又在卫蝶姐面前丢人了,对付那种货色我还不需要好好准备。”
卫天擦了擦眼泪,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活宝模样,大踏步迈出了门庭。
……
卫城之外,密林中的小石潭上。
煌列羽刚刚结束例行的三千次挥剑,正在活动、拉伸筋骨。
这一年中囚心没有再教煌列羽新的剑招了,只是叫他每日上午都要站在瀑布下挥剑斩瀑,得益于煌列羽之前的半年站桩,他下盘很稳,站在水中宛如磐石,少年剑客的臂膀不停抬起、放下、抬起、放下,就像个无情的挥剑机器。
经过这一年日复一日的挥剑,煌列羽身体素质自是又上了一个大台阶,他赤裸在空气中的上身肌肉匀称分明,已能看出些许漂亮的线条。
但比之身体素质,煌列羽的真气修为倒是没有太大长进,真气离完全充满古刹剑第二层还差得远。
“卫天邀请我参加族比,真不去么?”
坐在岸边用脚摆弄着清水的煌列羽转头问道。
“呵,养蛊一样的族比,并没有多大意思。”
囚心显得兴致缺缺。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煌列羽平静说道。
“哼……卫族的族比么。”
囚心轻笑一声。
“可以说,卫族的族比……是完全为卫天一人而开的,自上代族长卫游十二岁结束一年一度的族比之后,卫族族比已经等了卫天十八年了。”
“从卫天七岁生日开始,卫族族比一年一度,总共从全族五万适龄儿童中选拔出一千人,以全族资源倾力培养,这些天骄一代……会是将来卫天继任族长时的左膀右臂,也是卫天横扫天下时跟随在其身后的如云强者。”
“换句通俗的话就是……卫族牺牲了两代族比中间足足十八年的人才培养,憋着资源就为了让卫天这一代腾飞,从卫天、卫游再往前,卫族历届族长都是这么个培养方式。”
“你不让我参加族比的原因……是因为我已经在这一千人之内了是么?”
煌列羽轻声问道。
“呵……你不傻啊,说句比较极端的话,在卫游眼中,背景有九尊神剑的你,培养潜力犹在卫天之上。”
囚心微微一笑。
“不然卫游会让你一直用着专属于卫天的修炼资源啊?你可见卫天什么时候泡的起你那桶药浴了。”
煌列羽默然。
“休息完了么,休息完了就接着走桩去。”
囚心躺在大青石上午睡了一小会,待日头西移、热威稍稍减弱之后,囚心睁开了眼睛,对煌列羽说道。
躺在岸边同样睡了一小会午觉的煌列羽起身,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洗脸,活动开筋骨后用黑布蒙上双眼,站在了岸边。
在他面前的小石潭中,已不见八根木桩的踪影,只有从上空俯视下去,才能看见那八根刚好与水面相齐的棕色木桩。
煌列羽自岸边轻盈起跳,落到两米外的第一根木桩上,他单腿微微弯膝,踩着一层薄薄滑腻的水面站定,而后少年剑客骤然发力起跳,准确的落到了第二根木桩上。
当煌列羽负剑走桩再无压力时,囚心挥剑将八根木桩都齐着水面横切了去,对于煌列羽来说,盲走桩最难的点反而不是记住八根木桩的准确位置了,而是努力在滑如牛油的木桩上保持住平衡。
而更加离谱的是,囚心还要煌列羽在这八根木桩上习练他教的步法。
卫天当日所言不虚,曾经在这里站立良久的卫游确实能窥出这八根木桩的些许玄妙,这八根木桩既不是沿直线铺设、也不是按照其他规律,最奇特的点就是卫游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八根木桩的规律。
修者所习步法,其实大多都有规律,如什么七星步、天罡步,其实参照的大多都是星辰变化,而星辰变化亦可被人演化出来,这等步法并非不可破;如什么凌波微步、惊鸿步,仿照的是游禽飞鸟,其轨迹亦不难推测,然而煌列羽所习的这部步法……却让卫游推算了许久都没有眉目。
所谓鬼斧神工、浑然天成,不外如是。
“云游……太虚。”
囚心看着在水面上辗转腾挪的煌列羽,轻声说道。
在水面上走桩的煌列羽身法缥缈无踪,他时而从第三根木桩上回跳到第二根木桩、又时而从第二根木桩一下跳到第四根木桩上,煌列羽的身形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如醉酒一般变幻莫测,让人难以琢磨。
“云上仙人醉,太虚藏无极,流岚随心意,大梦五十年……”
躺在大青石上的囚心虚握着一壶酒,眼神落寞,人间五十年,去事恍如梦幻,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此身半生快意半生枯坐,当再无亏欠,然最为抱憾之事还当为再难饮美酒、再难求一醉。
“你下次要跃到第七根木桩上。”
怅然出神、并没有看着煌列羽的囚心忽然说道。
站在第四根木桩上的煌列羽一顿,之后怦然落水。
“被猜到的云游太虚……可就不是云游太虚了。”
囚心起身,将手中酒葫芦递给刚刚从水中爬出来的煌列羽。
煌列羽罕见的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