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是风家第八十二代传人。”
面对言辞凿凿的卫天,千流风终于承认。
“三百年前的血仇……怎么报复也报复不到我头上吧?不然你去找我爹啊?”
卫天摊手一笑,毫无底线的出卖了自己的老爹。
“你爹是神宗巅峰。”
千流风缓缓起身,目光炯炯的俯视着卫天,轻声说道:
“再者,他的天赋并不如你,二十年后……我会诛杀卫族当代族长……以慰祖灵。”
听着千流风大逆不道的狂妄言语,卫天还是沉默以对……最重要的还是千流风的天赋足可支撑他的野心。
令卫天沉默的还有一点,就是他着实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冷脸少年,内心竟是如此的狂妄自大,明明这种狠话,是他这个自认主角的人才可以说的。
“……最后一件事,引起兽潮的那株龙涎草,究竟是谁给你的?”
卫天用双手撑着下巴,轻声问道,走至楼梯处的千流风脚步一顿。
三年之前,卫天叫卫游彻查卫族库房管事卫建,但最终却一无所获,那管事对卫族忠心耿耿,上下三代都清白的很,从动机和手法上来看,他都绝无犯案的可能。
“……无可奉告。”
千流风话语撂下,抬脚走下楼阁。
跪坐在软垫上的卫天沉默了好久,直接从下午坐到夕阳西沉。
暗金色的暮光照在卫天身上,有些像凝固粘稠的血。
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便是真相。
如果说千家不是血族内奸、而只是单纯的想向卫族复仇的话,如果说被严刑拷打依然坚称清白的卫建叔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当时战扬确实是扣下了龙涎草。
以战扬和卫游的亲密关系,将龙涎草直接交给卫游和入卫族府库并没什么区别,所以卫建在族比开幕式上宣读各家贡品时才没有漏掉龙涎草。
但战扬却没有将能够引起一场兽潮的龙涎草交给卫游,他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战烬,战烬转交给了和卫族有血仇的千流风,用龙涎草引起的兽潮……险些让卫天在雨夜中死在那个山洞内。
卫天从软垫上起身,忽然一个踉跄,跪坐了一个下午的他腿脚都有些麻了。
今晚,他还要和战烬去诸葛老夫子那里做“修远基础理论”和“世界史”的答辩。
……
另一边,从传经阁中走出、又在密林中修炼了一个下午的千流风回到了家。
一进家门,他就看到一个在原地不停焦急踱步的蓝发少年迎了上来。
“流风?!怎么才回来?”
千流风瞥了一眼这个叫魏桧的少年,冷哼一声道:
“我若再不努力,岂不是要像你一样完不成内训试炼了?”
蓝发少年一滞,感觉到了千流风此时心情不是很好,没有出言回击。
“卫天茶盏里的毒药……是你下的吧?”
“哼……不错。”
魏桧眼神骤然阴厉下来。
“……这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小时候不知道吃了什么灵药才能这么百毒不侵。”
千流风深深望了魏桧一眼,忽然感觉到有些可悲,完不成内训结业试炼的魏桧很快便要被剥夺内训资格,像这种自己不上进只会算计别人的小人……卫天根本就不会正眼看待,他不光没有注意到魏桧和千流风是在同一天值日,而且都记不得魏桧的名字。
“阴毒之人……只会玩这些鬼蜮伎俩。”
千流风直白的说出了自己对魏桧的厌恶。
“流风……你个亡族的丧家之犬也有脸说我?你在立什么牌坊呢?”
魏桧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怒喷。
“说得好!”
还未待千流风回话,一道叫好声自大堂之内传来。
“风伯父!”
自觉失言的魏桧一脸惶恐,向走至庭间的中年人拱手行礼。
“起身,我并无怪罪你之意。”
身着淡绿长袍的魁梧中年人扶起魏桧。
“怨只怨我有个身在鬼域却心向光明的正道儿子。”
中年人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庞,时常皱起的眉头为其平凡面容凭空添了几分阴鸷,他瞥了一眼沉默的千流风,淡淡说道。
“三年之前好不容易引起一次兽潮,你却因为你那莫名作祟的自尊心而没有杀掉卫天,我且问你,自尊、名节、正义值几条人命?”
“……”
“说话!”
风家家主千嵩一声暴喝,惊得魏桧一个哆嗦。
“值我一条人命。”
千流风垂着头,低声说道。
“真真是……”
中年人微微眯眼,从那双狭而细长的眼缝中挤出一道厌恶目光。
“……虎父犬子,我都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种。”
千流风豁然抬头,眼瞳血红,其内充斥着滔天怒意。
“哦?这眼神才像样……”
千嵩微微挑眉,冷笑一声,而后骤然抬手拍在了千流风肩膀上。
“轰!”
千嵩一巴掌将千流风拍的跪在了地上,在这手落在肩膀上、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巨大声响中还夹杂着一声清脆骨裂声,想是千流风膝盖已然碎掉了。
“为了一个妇人,你敢如此看我?!”
虽已见多千嵩喜怒无常的模样,但在一旁袖手而立的魏桧依然战战兢兢。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娘亲。”
千流风咬牙忍痛,嘶声说道。
“哼,果真是个废物,心气都用在了无用之处上。”
“有怀念你死去娘亲的心情……为何不想想你那被埋在西陵城城墙之下的先祖们?”
千嵩蹲下身来,用力捏着千流风的下巴说道。
有些暗淡的星光照耀下来,映在千嵩眼底反射着诡异的光,他那双漠无感情的黑瞳……像极了鳄鱼的眼睛。
“家仇族恨……哪个重要?”
“哼……”
被捏住下巴的千流风冷笑声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
“口口声声说什么家族血仇……我为何在七岁之前没听你说起过我风家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你明明就想为你反叛卫族找个借口!”
千流风猛然啐了一口唾沫在千嵩脸上。
“你活了四十多年,在卫族两代族长面前小心赔笑了四十多年,那时你为何没想起我风族还有这么一段血仇?”
千嵩默然,身形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塑。
“虎父犬子……呵呵。”
千流风凄然一笑。
“你也配称是个老虎?!夹着尾巴的黄鼠狼……野心有余而力不足!”
千嵩一巴掌拍在千流风脸上,将其打翻在地。
“还不知悔改,罚你跪在庭中反省一夜。”
“魏桧小友,我们进屋谈。”
“哎好伯父,我今夜来主要是想说那边好像又改了主意……”
“先前说好是柯家、风家和那边联手,卫族四境一下暴动两境,内族五个老不死的交给入关的血族处理,但现在……”
两人压低声音的密语声渐渐缥缈远去,躺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的千流风咳嗽了几声,忽然笑了,他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两行清泪斜着流淌到了冰冷的石板之上。
“娘亲……我好想你啊……”
恍惚之间,千流风仿佛看到了那美妇人从屋内走了过来,俯下身来欲要擦干他脸上的血泪……但就在妇人刚刚俯下身的时候,千嵩那阴鸷可怖的面容一闪而过,妇人即刻化为一阵灰尘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