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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剑从青山出,横绝洛中水。人自天上来,惭却天下辈。

人人都说万圣山的少山主许之年英雄当世,俊艳无双,但在萧圣年眼里,这不过是个无知少年。

“知道什么爱恨情仇经历过几多生死荣辱,怎么就成了英雄当世了?难道这天下的基业是他许之年打下来的?还是说,他许之年有什么大能耐?不过是相貌出众了些,剑术高超了些。就被吹成是什么绝世人物,当真是太可笑了。”

山花之中,帷幕之下,萧圣年满不在乎地蹙眉,秀气的眉眼因为那不屑的眼神,竟显得孤傲清冷,而非刻薄。

俞玉铛笑了笑,自饮一杯清酒,自说自笑:“江湖嘛,代代有人才,代代有恶霸,年年有新秀,年年有败类,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风水轮流的折子戏罢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出一个常青树,花都没有百日红,何况是人呢。许家好不容易出了个清俊人才,能不趁他年轻吹得天花乱坠么!我们就当看戏罢了。”

“是呀,有时候,江湖里的人当真不如外行人来得自在。反正是看戏,与其看戏台子上的戏,不如看现实里的热闹。毕竟,戏台子上的戏是文人骚客写的,现实里的戏,可是活生生的人被世道人心显示出来的呀。一个是文人的手笔,一个是命运的手笔。我自然更喜欢大手笔的了。对于许之年,我也只是看热闹的态度,你吹任你吹,纵吹得天下人趋之若鹜个个喜欢,我瞧不起的还是瞧不起。”俞不挥冷笑道:“没什么惊才绝艳的剑术,也没杀几个人,就被吹成了举世无双,惭却天下辈了。我都没露脸呢,怎么就惭见许之年了,谁替我惭的。吹也没个边界。”

万圣山,清猴峰,许之年坐在山上松崖之间饮酒,小师妹闻如妗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师兄,我有没有打扰你呀。”

许之年并不回头,只是迷蒙着一双倦眼,清秀狭长的那一双凤眸,本是水波不兴,洞明如镜,对着崖间浩荡云雾,如丝烟潮,竟也含了缱绻迷离之态,比之完全清醒时的俊朗天真,多了几许清媚,他淡淡道:“既来了,谈何打扰不打扰?”

闻如妗酒窝一深,两颊顿时如夏桃般透红,负手走至老青松的大树干下,随即一手扶树,一手垂在腰下,仰看着躺卧树干间的许之年,问道:“师兄不怕坠下去么?”

这株老松树是抱崖峰最老最大最奇的松树,树木葱茏郁郁,如同修炼成精般富有生机,最奇的是树上一根粗壮的树干直从崖上伸出,凌驾空谷之上,直伸向对面的速雨峰。

万圣山的第七代掌门圣秋弦说,这树干再长下去,就能成为两峰之间的天然桥梁了,远远看去,这树干就像是抱崖峰伸向对面速雨峰的臂弯。

平日里,许之年最爱的就是在崖边摆酒,架锅,自煮自饮,饮完趁醉意练剑,练累了便往那天然的松树臂弯上仰身一躺,自是天为盖,树作榻,云雾为友,酒为伴,剑为护。白日有暖阳青松,夜晚有山风高月,狐兔时而嗥叫,野狼不时蹿奔,自己独卧松崖之间,偶衣带之飘飘,剑光之明冽,素酒之烈畅,俯首远山下,灯火千家,抬头夜空上,星光万里。总觉胸臆浩然,有飘飘出世之志,意态纯胜,有坐化飞升之意。

此乃人生大乐,遁世妙机。

自酣自乐,恰了尘俗,暂忘忧虑,好不快哉。

至于是否会怕从树干上坠下的问题么,许之年勾了勾唇,振衣起身,丹田内劲一涌,已气机通畅,身如飞燕般自粗壮树干上飘然飞踏,落至崖上,笑道:“你不会懂的。”

“懂什么?我问你怕不怕,你却跟我说懂不懂!”闻如妗纤手握着垂在胸前的几根细长辫子,不解地歪头看许之年。

许之年挑挑眉,“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嘛,朝逍遥,夕死可矣,为了逍遥,哪怕只是片刻的逍遥自在,也不怕死的。等你有了烦恼,你就敢躺在这山崖上了,等你了悟了这天地,豁达了生命,就不怕躺在这树上了。”

“我惜命,我可不敢在这树上睡觉。”闻如妗笑了笑,随即走近许之年,道:“师兄,下山的弟子们回来了,说山下的人都好仰慕你,个个把你说的神乎其神,又是什么英雄无双,当世英豪,绝世妙人,又是什么剑法高超,剑意高妙,个个引你为绝世人才。可我也没见你怎么露剑法么。昨儿师傅还说你剑法不够好呢。”

许之年思潮微动,的确之前上山挑衅之人不少,太师傅不愿露面,自己年少气盛,直接拔剑上前,抢在众峰掌门之先,与那帮前来挑事的比斗,虽则自己剑式并不算精妙高绝,但又太师傅于暗处以隔空剑气相助,自己纵再不成才,也能独当山前,将一干狂徒打退。

因为太师傅暗中相助,自己才得以一剑横于群山道,一人连斗众武夫,拿下了那什么以一敌百的英雄名声。

什么一剑卫群山,一人伟洛中,皆是虚名罢了,皆是捧杀罢了。

若非太师傅暗中相助,自己此刻还是籍籍无名只知逍遥快活的小门徒呢。

许之年无奈自嘲:“山下人传的都是风言风语,我从不在意。”

闻如妗知他素来散漫,不喜精勤,只以玩乐逍遥为事,便哼了哼,“你是独坐山中,万事不关心的了。可是现在,除了我们这清猴峰外,咱们万圣山的其他数座大峰的掌教们也都说你是少年英才,你爹他们整日在许家大摆筵席延请去你家拜会的剑客。不仅如此哦,其他峰的师兄弟姐妹们都想与你比拼切磋,一试你的风采。我听二师兄说,说妙莲峰的几个师兄暗地里还设了赌局,赌峰里有没有是兄弟可以胜得过你。”

“他们将你吹得神乎其神,各种说法都有,人家把你说得出尘绝世,可我爹却说,你的剑法并不算高,真跟人斗起来,他还要捏把汗呢。你想想,这种情形下,你危不危险?峰里弟子们都想胜过你,有说你孤高的,有说你傲慢的,有说你醉于剑法不屑于师兄弟们比试的,山下日日都有和你切磋的拜帖雪片般地传至们房。我爹,我爹说,说你的剑法瞧起来平平无奇。并不堪匹配那什么一人一剑卫群山的称号,将来,将来万一,万一那些人一齐找你切磋,你总不能推脱吧。况且,当年,被你打败的,输在你的剑下的,那些人都想上山来找你一雪前耻呢。”

闻如妗低头,星眸中泛起一起怜惜,只见她幽幽含情望着许之年,道:“师兄,我也知道,当日你剑退百人,是有人暗中相助。我喜欢你,不为了你是人人传扬的英雄,也不因别的,我只怕,只怕你将来盛名之下,难当群雄,届时你身败名裂,究竟有什么好处呢。倒不如,跟我一起练双星剑法。”

闻如妗面红如桃,山间潮湿烟气朦胧着她那一张秀面,更显得她面如桃花带露,一双星眸含羞带盼,秋波迢递,见许之年神貌佻脱,似毫不在意她的话语,她便又低下头去,羞抿榴唇,絮絮道:“双星剑法乃太师傅留给我爹的精妙剑法,于武林剑术中堪称一流,其精妙之处更难言说。我对师兄情义绝非泛泛,自然甘愿与师兄同修双星剑法。我性贞洁,早已属意师兄。只要师兄愿意,便无需有所顾忌。我自会帮师兄平息一切流言蜚语。”

双星剑诀,星成双,人成双,影成双,剑成双,双双剑影飞寒露,心成双,意成双,心意成双自契合。

双星剑诀,乃是夫妻同修之剑诀。需练剑的二人心意相通,此乃万圣山剑诀中的上乘剑法,依照以意使剑,以气应剑,人剑合一的法门演化出的剑法,唯有二人心心相印,心意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能默契如一,双剑合璧,威力无敌。

且双星剑诀最独特之处便是,只要二人心心相印,练起来便能一日千里,不需普通功法那样寒来暑往才练个七八层,这堪称世上最简便最快捷的剑法了。

只要,有个人愿意与你心心相印。

许之年于山上修炼多年,自知以自己的领悟力与资质,目前唯有双星剑诀是最能帮助自己提升内力,让自己登峰造极的,毕竟,双星剑诀的威力当真是非同小可,当年师傅闻卿越便是靠着与师母练双星剑诀,一下子在群英大会上立威扬名,坐稳了清猴峰峰主的位置的。

不过,扬名非吾愿。

况且,大师兄比自己更适合练双星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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