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赶到华清宫的时候,华清宫正处在一种乱而有序的状况中,显然任琬理事还是有些手腕的。太后娘娘在鲍罗春和紫荆的搀扶下坐在外殿首座,皇后和瑕贵妃陪侍一旁,她们下首则分别坐着珏妃瑾妃和琇妃和一些较为受宠的嫔妃。
“母后,儿子见过母后。”皇帝先是对皇太后行礼,然后在皇太后另一边坐了下来,皇太后拍拍他的手背,“皇帝不要着急,这生孩子总要有些时辰,”怕皇帝不耐烦她温言安抚说,皇帝镇定的点头,可心神却早已经飞到那产房中与任洛岩相伴了。
见任琬随侍在一旁,皇帝大皱眉头,“琬儿你怎么没进去?”
他一出口却是让众人一惊,皇上可从未叫过哪宫婢女的名字,莫非……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任琬身上,只见她穿了一身浅绿素绒绣花长裙,头发梳的是垂云宫髻,瞧着面容温婉清丽,确实是个美人胚子。莫非这婢子在梅妃怀孕的时候爬上了皇上的龙榻?她们又哪里知道这不过是皇帝在随任洛岩叫罢了,并无他意。
“回皇上,娘娘让奴婢在外面侍候,默儿她们在产房里。”任琬像是没有看到那些各色的眼神低眉垂目的福身回道。
“这儿有曲集就够了,你去看看怎么样了。”皇帝显然不耐烦这样没声没响的等下去说。
“是。”任琬转身往产房而去,天知道她是怎么压着满心的惶急在这边侍候的,这生孩子无异于在闯鬼门关啊!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产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忙乱,“不好!梅妃娘娘厥过去了!”
在外殿听着宫人传话的皇帝一听到这话眼前一晃,勉力握住了扶手,起身对皇太后道,“母后,儿子去看看。”不等太后允许,他已经往内殿去了。皇太后等人面面相觑。
“皇帝都过去了,咱们还在这儿做什么?都去瞧瞧,”太后眼中晦暗一闪而过,率先带头往内殿而去。
进了内殿右厢外,产房里的嘈杂烦乱之声已经清楚传入众人耳际。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现在可不能昏啊,”产房里传来接生嬷嬷焦急的声音,紧跟着的是一个清冷的女音,“娘娘,您最好快点醒来,否则,否则奴婢就再也不叫你娘娘了……”那声音里的恐惧让人心颤。
“把默儿给朕叫出来!”皇帝几乎是咬着牙关说,默儿跌跌撞撞的出来了,她的手上还有着大片的血,皇帝只觉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梅妃怎么样了?”
“怎么都叫不醒来……怎么都叫不醒来,早知这样我又何必和她犟着……”默儿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无形,皇帝眼底光芒一闪抬脚他居然往产房而去,皇太后瞧见这一幕失态地吼了一声,“还杵在这儿作甚?!拦着你们主子!”
曲集等人赶紧上前挡在了门口。
“朕要进去!曲集,你给朕让开!”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里面有她的声音响起,皇帝已经心乱如麻。
“曲集!拦住他!这是懿旨!哀家命令你拦住他!”皇太后见曲集有触动的迹象,居然冲到皇帝面前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往后拖,“那里是血房!血腥凶煞之地,你是真龙天子,怎么能去那冲撞的地方!你想要了为娘的命吗?!”太后嘶吼着,眼里有晶莹泪光闪耀。
“母后,她……她没有出声……到现在还没出声,朕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皇帝眼睛依然落在那两扇朱红色大门上,“母后,您让儿子进去,等会儿子在来给您请罪。”
“够了!”皇太后脸色铁青,“你有那么多的妃子,难道每个你都要进去陪着守着?这平民百姓家家的,都没有做丈夫的进产房里守着妻子生产的规矩!当初婉清和瑕儿生孩子你不是很镇定吗!”
从皇帝要进产房那一刻就神情各异的十数个嫔妃脸色微变,皇后和瑕贵妃更是面色发白。
“娘娘……娘娘醒了,来来,快把这参片含了……会没事儿的,您要加把劲儿,这都可以见到头了啊……”突然产房里传来接生嬷嬷狂喜的声音。
“这不是醒来了吗?”皇太后松了口气,却还是死死捉住皇帝的手,“这哪个女人生孩子没个折腾苦难的,不信你问问你的媳妇。”
皇后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来到皇帝身边轻轻扶住他的手臂,脸上扯了一抹安慰的浅笑来,“陛下,您放心,这听着已经见头了,瞧着小皇子就要出生了呢。”皇太后满意的松了手,给了她一个要看住皇帝的眼神,重新在鲍罗春和紫荆的搀扶下坐了下来,瑕贵妃也上前温柔安抚,“您放心,梅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啊……好疼……疼……皇上……”
产房里突然传来低哑的呻吟声与呜咽,皇帝扬手一挥人已经到了产房门口,被他推了一把的皇后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被紫罗扶住了,瑕贵妃因为没有碰到皇帝只是稍稍往后仰了下。
“皇上……呜……疼啊,颜儿好疼……”里面的委屈之声渐渐清晰,“娘娘您不要说话,用力,来随着嬷嬷来,用力啊……”紧跟着的是几个接生嬷嬷的声音。
听着里面的呻吟呜咽,皇帝的双手死死掐在了手心里,人就要往血房里闯——“拦住他!给哀家拦住他!”气还没喘匀的太后如果可以的话已经冲进产房里将任洛岩活活掐死了!好不容易稳了下来的局面又被她一句话弄的翻天覆地!
“啊……”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又重新转回无声。
“娘娘,娘娘……”暗儿睦儿等人的哭声响起,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他静静的扫了揽抱住他想要阻止他进去的众人,“让开!”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杀之气,众人下意识松了下手,皇帝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皇上!您不能进去啊!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血房不详,不得入内啊!”
“陛下您不能进去!产房血气太重于龙体不吉啊……”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等凶煞之地当避啊!”
……
随着皇帝的举动,产房外一阵兵荒马乱,皇后和瑕贵妃等众妃嫔瞧着这一片的哄乱场景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好啦!太后娘娘晕倒了……”
那边又是一声惨叫,皇后等人赶紧过去瞧,只见皇太后急促喘息着在紫荆的搀扶下重新坐正了,眼里寒芒直射,“哀家倒要看看!这梅妃能生出个什么金贵皇子来!”
她声冷如冰,显然是动了真怒!
皇后和瑕贵妃静静听着,眼里的光芒晦涩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