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回答,她又说:“九殿下让你来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不是什么都会吗?扫个地很简单吧,打扫不完你就别想着吃饭。”
她说完便走了,留着一个丫鬟在门口等我。我吃完饭,那丫鬟便说:“还愣什么啊,我家小姐都说了。”她白了我一眼,就自顾自向前走去。
原来这就是,什么词来着?哦,狗仗人势吧。
我跟着她走了半天,终于走到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我看着整个破败的院子时,还是有些无力,院子里一地的落叶还有很多脏兮兮的碎片,房梁上都结满了蜘蛛网。
“这是二小姐住的地方?”
“哪那么多话,让你打扫就打扫啊!下午小姐会来检查。”她说完走了。
我无奈的拿起扫把,认真打扫起来。
中午饭我也没有吃,又累又饿,院子实在是太大了,比着我住的院子大了足足两倍,我一上午也没有扫了一半,更别提蜘蛛网了,眼看着夕阳西下,院子里一切都暗了下去,我实在扫不动了,便扔了扫把坐下来歇会,抬头看看月亮,今日月亮并不明亮,有些模糊,被云遮了去,明日怕是有雨。
“打扫完了吗?下贱东西?”
“没有。”
这大小姐是叫顺嘴了怎么着?
“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干不来?果然是吃闲饭的,只会出卖色相。”她厌恶的甩了甩手绢,看了看我,又问“饿了吧。”
我点点头。
“这是你今天的饭。”她扔地上两个包子“今天不打扫完就别回去睡觉了。”
“对了,我可没有欺负你哦,饭也让你吃了,就是想让你锻炼锻炼身体嘛,你不是还要跳舞么?可别荒废了。”她阴阳怪气的说完,又笑了笑,似是对自己的言语很满意。
我第一次觉得圆胖脸的人也能这么刻薄,以前妓院里有个姐姐也是圆圆的脸,很可爱,对人也很温柔...想着想着,我又想起在佳悦居的快乐日子来了,想起了小弟洛阳,也不知道林梅妹走了没,又想起昨夜的梦,希望是假的吧。
我把包子拿起来拍了拍,坐在地上吃起来。
包子味道还不错,就是觉得香料有点多,稍微齁了一点。
天终于黑了下去,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我吃完了一个包子站了起来,突然有些生气,为什么我不能回去睡觉?我又不是来扫地的,想到这,我就开始一身正气的迈步朝我住的地方走去,还没出院子,便有人拦住我:“你不能走,小姐说了,扫完才能走。”
“凭什么?我进府的时候可没人告诉我是来扫地的。再说了,不睡觉哪有力气干活?”我还是要往前走。
“姑娘,休怪我不客气。”那人说道。
“你要干什么?”
我的手突然被他牢牢箍住,他把我的两只手用绳子紧紧捆住,过一会又来了两个人不由分说把我的脚也给捆住了,我怎么挣扎大叫都没人理我。
算了,我想还是省省力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咬了咬牙。
突然一滴水滴落在我的额头,天哪,这叫什么?屋漏偏逢连阴雨?
竟然...下雨了?倒霉的时候,老天爷也要再掺和一脚。
“喂,别走啊你们!”
我躺在地上拼命挣扎,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位大哥踩着小碎步跑远去避雨...
我在地上滚来滚去,也没能滚到能避雨的地方,只能躺在那里,感受着雨滴落在我的身上。
我想起了慕齐,这就是他说的给我的大礼吗?
幸好雨下的不大,细雨霏霏,和我此刻的狼狈对比,倒是有些诗情画意。
可是这样的雨偏偏很密,不一会我的身上都湿了。肚子又叫了叫,我叹息,怎么能沦落至此?
到了后半夜,雨终于停了。可一场秋雨一场寒,我在雨后的冷空气中冷的发颤,一会牙齿也开始打架,我熬啊熬,总算熬到了天亮。
在我昏昏欲睡之际,我听到有人叫我
“阿常?”
我睁开眼,寸心正皱眉看着我,见我醒了,便开始给我解绳子。
我因为太困,有些晕晕乎乎,也没有回答她。绳子解开后,我觉得手脚都有些僵硬,动都动不了,好一会才好转。
“你怎么没回去?”她问我。
我看着寸心,不知道是不是该信她,她真不知道我没回去么?
“先走吧。”她扶着我向院子外走去。
“呦,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么脏?”二小姐又来了,她又一展笑容,对我说“下贱东西,你这回才是名副其实,知道么?这才配得上你的身份嘛。”
“吃完饭接着去扫地啊!不准偷懒哦。”她伸手扶了扶自己几斤重的发髻,扭着腰走了。
新月急忙给我倒水,又给我盛饭菜,我看着饭菜,却没有太多的食欲。喝了两杯热茶,才稍稍暖和一点。
“快点吃,还有那么多活没干呢。”昨日那个丫鬟竟又来催我。
我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换了身衣裳就又跟着她去院里了。到了院里,看到昨夜被狂风吹落的一地黄叶,我觉得我的老腰又开始隐隐作痛。
“快点扫啊,对了门口有人看着你,别想着跑。”
于是我又这么扫了一整天,但是我时时刻刻观察着那几个看着我的仆役,我看到他们吃饭的时候一般就走了,也不是把这件事看得很重,所以在下午他们去吃饭的时候,我偷偷摸摸的跑回了院里。
“你是没瞧见那个舞姬的狼狈,笑死我了。”一个小丫鬟对另一个小丫鬟说道。
“也算是出了口恶气,最看不惯只靠脸就能活的这么好的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看她背地里都是做什么营生!真恶心!”
“也不能这么说,卖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另一个小丫鬟嗤笑。
都道恶意的根源多来自嫉妒,无端的恶意比血海深仇的恨来得更下流,原先我不懂,今日看的倒是清清楚楚,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这就是人性。
我从她们中间穿过去,把她们抛在身后,我不大度,却也无力反驳,最可悲的便是如此。
新月一看到我,赶忙给我摆好饭菜,我开心的大吃大喝,吃完便瘫坐在椅子上,东西也懒得收,只是看着院里的丫鬟来来回回的收拾,动都不想动。
“谁让你回来的!”这要命的二小姐又来了。
“我饿了。”我冷眼瞧她。
“哦,我还准备给你送包子呢,没吃是吧?来吃吧!”她说完,竟有仆役抬了一个篓子的包子。
“我吃饱了。”我又说。
“怎么会不饿?你都扫了一天的地了,你得吃饭啊,不然说我虐待你,回头九殿下再杀了我,怎么办啊?”
她把篓子往我这里踢了踢,然后笑眯眯的说:“吃吧,都吃了。”
好个笑里藏刀。
“我不吃,谢...”我才想起来,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叫什么?”
这谢小姐总算不笑了,板着脸说:“快给我吃!”
“我告诉你,我管你叫谢什么,我就不吃!别在我这撒泼,有本事你让九殿下过来让我吃!”
“好”谢某某嘴角抽搐了下,转身大喊:“给我打!”
不一会来了两个仆役,我在赞叹这小妞的胆子突然变大了,谁知,两个人竟拉起新月,毫不犹豫的朝她脸上扇巴掌。
“你有病吗!”我站起身,那“教养良好”的二小姐被我喊的一愣。
“你骂我什么?”她立刻叫的超大声。
“你没听见吗!聋么?”我也大声的反问。
她气恼的走过来,扬手就来打我
“你是在对我吼吗?”
我不回答,只是拦住她的手,拽起她胸前的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还想还手打我?”她尖叫。
“我早就想揍你了!”我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被我推倒在地,她的脸上满是震惊,接着她就站起来,开始掐我脖子:“你敢推我,你个下贱东西敢推我!”
反应到还挺快,可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这两天欺负我就算了,还打新月!真以为我好欺负!给你脸了怎么着!
我拼命的拽她的头发,她被我拽的哇哇直叫,你个温室里的千金大小姐,能打得过我?!
我又一推把她推倒在地,趴在地上还给了她两拳,她新换的翠绿色衣衫沾了土变得脏兮兮的,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一扫前几日的大家闺秀之气。
她也不甘落后的拼命掐我胳膊,我顺势挠她痒痒,她又是笑又是骂,趁我不注意伸手打了我一巴掌,我也狠狠还了回去,就这样谁也不肯吃亏,最后我们两个扭打在一起,只剩四条腿在那蹬来蹬去。
等她彻底蹬不动了,我才站起来,浑身都痛,但是心里别提多爽快!
虽然我打的很痛快,但我也没少吃亏,我摸了摸被打的嘴角,用袖子把血擦掉。那个小姐也累得瘫在了地上,睁着被我打的熊猫眼,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竟然敢打本小姐...”喘了口气“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谁打的你?!”我看到前几日那个畜生远远地走过来。
“我打的怎么了?”
那个畜生听到我的话气恼极了,掏出手里的一条皮鞭,随手一甩,我的胳膊连同衣服都拉了道长长的红印,背后的小厮纷纷涌过来,把我的手和肩膀固定住,鞭子像是暴雨一般的往身上落,他咬着牙,使了最大的力气,皮鞭所到之处,无一幸免,不到一会,我的衣服都破烂的不成样子,血迹斑斑。
“你个贱货,欺负到祖宗头上了,老子打不死你!”
他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的嘴里立马涌起血腥气,我吐了口嘴里的血,冷冷地说
“我今天就算是死了,也做恶鬼,陪你们归天。”
新月在身旁不成声的呜咽着,我却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我会不会死在他的手里。
小畜生嘴抽出了下,勾起嘴,邪邪的笑说:“那就试试。”说着便扬起手,亮出那把寒色的匕首,那刀锋锋利无比,我本能的闭上了眼。
“找死。”只听到一男子冰冷异常的语气,那语气寒凉至极,如同穿越了十八层地狱的阎罗,却平静如悠远的钟。几乎是同时,我便听到刀剑钉入身体的声音,我的衣服也瞬间被溅上了血点。
我睁开眼睛,瞳孔瞬间放大,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少年已经倒在血泊中,眼睛瞪的极大,他肯定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死得如此不堪,死不瞑目。
我一直觉得他该死,但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吓的后退了几步。
这就是传说中九殿下的行事风格吗?
我转身去看,与我多日猜的重合,站着的人正是慕齐,多日听到别人嘴里的九殿下,汉皇的第九个儿子,被百姓拥护成汉民守护神的顾长安。
尽管铠甲增加了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可是慕齐的脸还是那般白皙俊朗。只是他眼中的戾气让我有一瞬间失神,那是一双让人颤栗的黑眸,眼中的戾气似乎卷着万重刀光迎面而来,刀光片甲,刀刀致命。
有人说九殿下力大无比,徒手能将足金大鼎搬起,有人说他剑术极佳,刀工极好,手起刀落,刀光剑影间就夺人性命,都称他有谋略,可堪重任,年纪轻轻便有将相之才。
而我听说到他,则是因为他的绯闻,他与宫中...的爱恨情仇...
咳咳,当然这都是后话。
“啊啊啊啊啊”刚刚在一旁被吓愣的谢二小姐终于反应过来,她跌坐在地上,望着那具血泊中的尸体尖叫起来。
顾长安身穿银色铠甲,铠甲上血迹斑斑,脸上也有一些干涸的血迹,和平日的柔弱书生截然不同,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自带威不可侵的气质,仿佛一切都被他踩在脚下,他双唇紧抿,眸子冰冷非常,目中似是极不耐烦。
“来人,把二小姐送回房。”他动了动唇。
谢二小姐立刻被几个当兵的抬走,看来她是真的被吓傻了,口中一直在凄厉的尖叫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慕齐,竟是在这样的血淋淋的场景下看到慕齐的真面目,以前我只觉得他皮肤白皙,面容比女人还要精致几分,只想着他可能是富家公子又或者是御用太医,可如今他竟是传闻中威风凛凛的将军,不苟言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说整个汉城,就连整个燕国也都要依仗着他。
我与他对视,却都没有做声,直到有人过来把倒地的尸体清理走,他才开口,眸中似有怜惜,却立刻被眼中的戾气覆盖,只淡淡的叫我的名字:“阿常。”
我垂眸,沉默。刚刚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口气登时消散。
“寸心,把太医找来。”
“诺。”
他转身欲走,又说“把院子换到我院子旁边。”又扭头看着我,目光沉沉,说:“我一会再来看你。”
他走了,身上的铠甲发出厚重的金属声响,回荡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想起那把钉入畜生胸口,毫不留情的刀,有些恍惚,我没想到有一天慕齐突然成了一个陌生人,我好像完完全全不认识他,他还是那个慕齐吗?
我只觉得心中猛然郁结,后背有汗渗出,再一转身便朝着地面倒去
“阿常”
似是听到寸心惊叫,接着我便觉得跌入一个怀抱,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