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梅
莎草婶的儿子
他从高中回来那年便承包了河边
这片荒了的桃花林
他说服我的父亲让我做他的帮手
我们劳作的时候总有一个少女
在河对岸
朝这边望
那少女很美
每次 我都被望得心里甜丝丝的
后来他参军去了留下我一个人
那少女便不再到河边来了
因为一次事故
他成了烈士
莎草婶和我给他
在桃花林里堆了座坟
那天黄昏时
那个少女过河来了
把一大把“勿忘我”花插到新坟上
我才明白
原来她不是望我
莎草婶的女儿
那年
十九岁的时候
村东头有个小伙子常来约她
她在后院墙下放好一块石板
每次那小伙子一来她便踏着石板
翻过墙去
那小伙子后来考上大学便不再跟她谈了
她也不再踏那石板了
再后来她便让人介绍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谁去搬动那石板那石板一直躺在那里长了青苔
莎草婶
乡亲们说莎草婶笑起来笑声响过几里路
自打女儿出了那场事她就像草被霜打了
她总咬牙切齿地说碰到那小子
要刮他的皮割他的肉咬也要咬他几口
有一回在村路上俩人真的碰上了莎草婶母夜叉般睁圆了眼睛
那小子吓坏了
“扑通”，双膝一屈跪下一堆内疚
莎草婶的巴掌慢慢收回
竟捂着自己的脸走了
莎草婶的男人
有一年
他去山外做客带回一棵橘树苗说是路上拣的
他把树栽在一处很肥沃的角落
树开花的头一年
他把花全摘掉
第二年便结了很多橘子
橘子红了的时候他给院里每一家都送说是拣得吃的
恰好那天有位诗人来做客听了这故事说很美很美
后来 在一本书上
乡亲们读到一首诗
一首写橘树的小诗
诗后署着那位诗人的名字
（选自《当代诗歌》1985年第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