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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行两百里

墨文生狼狈不堪地将三轮车推上正轨,他长舒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望着前面起伏不定,弯弯曲曲的山路。此时夕阳西下,他的征程还不及三分之一。然而他并不害怕,反而为此刻的风清云淡感到畅快,至少他不必再大汗淋漓,更不用气喘吁吁了。

再次骑上三轮车,墨文生加快了速度,后面的路虽然崎岖,但险坡不在,他的脚步便轻快了起来。一路骑行,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看右边山林深幽,绿树葱茏,左边草木茂盛,山谷空灵,极目望去,还可见远方群山环绕,高低参差,房屋零星错落在半山腰的马路边,田地在屋舍周围散开,上面种着各种绿油油的蔬菜。

此情此景让墨文生甚是感慨“如若不为生计,躬耕读书,必然是件乐事。”他爱乡野,爱他出生的地方,可一想到母亲,所有的爱顷刻间变作了恨,那肥沃的土地虽然养活了他们一家人,却也摧残他的母亲,更何况不时遇到天灾人祸,生活全如荡秋千,在温饱和饥饿中游荡。

墨文生思绪万千,不知不觉月亮已经上了柳梢,他举目望去,看着它一身清辉,弯如镰勾,静谧地挂在遥远的天际,不一会星星闪闪烁烁,成片响应悉数出列,它们也许对荒凉的山林中那踽踽独行的身影感兴趣,一个个争先恐后看着墨文生目光如炬,刚硬如铁,坚定不移地骑行在夜幕下。

“可真安静,连寒蝉都噤了声,呵,等到稻谷成熟,又可以听一片蛙声了。”墨文生自己闲聊,天上的明月星辰把路照得透亮,只有经过树下才会躲过这亮光的照耀。

“墨文生,你一定行的!我是最棒的!”墨文生突然叫嚷着站起身,用全身的重量压倒脚踏,风风火火前行,搅得三轮车在土路上颤动得咚咚作响,他是个孤独的战士,不为战胜这条路,只为战胜自己倔强的脾气。他说要骑回家的,那么再晚再累他也会咬牙坚持,何况在这荒无人烟的马路上,他也无处可去,偶尔经过一两家屋舍,也大门紧闭。

骑过五十公里,墨文生腿脚抽了筋,他啊呀一声,来了个急刹车,三轮车屁股惯性向前,立马腾飞起来,随后又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墨文生撩起裤腿,一个劲地揉搓那抽搐的小腿肌肉,良久才缓活过来。没想到抽筋是如此的磨人,竟能让一个男儿折腰,额头都渗出细汗来。

墨文生中场休息,按照他这速度,恐怕要天亮才能到达县城,他却不慌不忙,竟爬上后备箱,仰躺在三轮车里,看满目繁星。

一天折腾下来,墨文生也累了,这会他两手枕头,翘着二郎腿,晃荡着一只脚,哼着老歌,数着星星,想起了当年的爷爷,一个儿孙成群却老年生活凄楚的老人。当年就是他让墨文生见识到了笔墨纸的魅力,所以他一生都惦念着自己的爷爷。那会爷爷经常领着他们睡在门前的大簸箕里仰望星辰,那簸箕形如圆盘,半径一米长,里面一次性可以躺下几个孩子。

躺在那簸箕里就如同躺在这三轮车里,只不过那时有爷爷的故事,以及不成文的谜语,现在只剩下空落落的自己。想多了,神思也疲倦了,墨文生闭上眼慢慢地就睡着了,空旷的群山之间,他独居一角,如羔羊般沉睡。

墨文生走进了爷爷的屋子,他们屋内粮食陈旧,墙壁上许久不见猪肉,油桶里也空空如也。爷爷正慈祥地看着他,招呼他过去,他却愤然转身跑了出去,接着他雷霆大怒,将自家的米粮拖出,又将灶头上的腊肉拿过来一一过称,随后提着秤砣挨家挨户称粮食,谁不愿意他就破口大骂,那些模糊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身影最终被他震服,都拿出自家的米粮过称。

“爷爷,你看,他们把米粮交上来了,还有肉,都按分子交的。”墨文生满手的肉和粮,他看到爷爷欣慰地笑了,可当他把米粮递给爷爷时,米粮和肉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墨文生大吼一声,从梦里吼到了现实。

三轮车上的身影大吼一声蹦起,墨文生这才惊醒,原来不过一场噩梦“看来,我又想爷爷了。”墨文生跳下车,又坐回三轮车前继续赶路。

爷爷是墨文生最为佩服的人,当年奶奶病逝,他痛心疾首,从此对疾病深恶痛绝,他发誓定要自学成医,能医治百病。爷爷的这份坚韧,墨家算得上是一脉相承,如今的墨文生不也是这样吗。爷爷最终如愿以偿,自学成医,从此他免费为乡亲们治病,把脉,针灸,他样样在行。为了得到更多的草药,他更是常常翻山越岭,还在屋子周围种满各类药草。此外,爷爷还写得一手好字,也曾细心地指导过他,他即是墨文生的爷爷也是他的启蒙老师。爷爷还精通八卦,曾给墨文生算过一卦说他八字好,一生清闲,不用劳苦,这给了墨文生莫大的借口,做庄稼活和家务活时他总挑轻松的活做。墨文生想想都觉得好笑,随后哈哈大笑出声,声音在山中回荡,相当的瘆人。

然而不管他的未来是否真像爷爷所断言,他都平常心对待,一心一意活在当下,而现在他的当下并不轻松,可他喜欢如此,喜欢这月朗风清,喜欢这孤独寂寥。或许爷爷所谓的一生不劳苦,可能指的并非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灵的轻松自在。否则墨文生现在就应该好吃懒做,而不是寻找生机突破窘境了。何况墨文生并不信命,就像他跟那个流浪汉所说的他只信自己,这种魄力,这种自信心让他坚韧不拔,让他能够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行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翌日天刚破晓,墨文生就看到了不远处山坳里的县城,面对县城,他笑得格外得意与畅快,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个灰头土脸的小伙子,而对于他自己,他是个英雄,完成了一趟超越自我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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