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曼殊把自己甩进客厅的沙发内冷问,凌翌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削苹果。
“凌翌,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但在这件事上我不希望你插手。”
凌翌仍继续削着手中的苹果,淡声问着,“什么事。”
“我听说路昕鸿已经被收押,等待他的将是两年的监牢,这些,是你做的吧。”
“是又怎样,庄园塌方害死了不少工人,两年都算是便宜他了。”不一会儿,凌翌已经将苹果削好递给她。曼殊不接,他便放在茶几上,重新拿来一个继续削。曼殊看的心烦,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却不想划破了凌翌的指,瞬间血水崩出。曼殊慌了神,也顾不得跟他置气,连忙拿来医药箱给他包扎。凌翌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路昕鸿宁愿坐两年监牢,都不来求他。明明路昕鸿有能力脱身,更有能力揪出一直在背后的凌翌,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连律师都不愿请就进了监管所。
他想用两年的监牢生活让曼殊心疼他一下,哪怕,这心疼一下的代价是自己两年的牢狱之灾。
路昕鸿,既然如此用心,当初又何必前方百计地来伤害?现在即便曼殊对你还有一丝不忍,但这种不忍只是同情,没有丝毫的爱情。这样,你会死心了吧。
第二日,凌翌去见了路昕鸿。他的气色很好,并没有即将坐牢者该有的沉痛和悲哀。
“你来了。”
竟然,路昕鸿可以一笑泯然,见了凌翌像是个老朋友般。
这,更加印证了凌翌之前的想法,他想用两年的牢狱之灾,换取曼殊的一丝心疼。忽而指尖微拢,眸底生出一股愠意。
“你不肯请律师就直接接受坐牢,是想换取曼殊的一丝同情?”
“哈哈,凌翌,这才多久你已经看穿一切事物,洞察秋毫了。”
“果然。但,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凌翌扬起笑容,继续说道,“今早我跟曼殊提议一起过来看看你,她只是淡淡地摇着头说没必要。”
凌翌边说边观察路昕鸿的神色,尽管路昕鸿竭力轻松,却在听到曼殊说着没必要的时刻,眼底即刻抹去一抹深蓝。凌翌很满意,有些话点到即止,便转移了话题,“路昕鸿,你很聪明。本以为不到最后关头你是不会松手路氏实权,没想到很早之前你便退了出来,这倒给路氏留了一条活路。”
路昕鸿扯出一抹嘲讽,“凌翌,论心计,你也不差,但是论商界敏感,可能要稍弱一些。在一个月以前路氏的部分公司已经秘密转型,现在路氏真正从事房产界的部门也只有几个而已。就算这些部门统统倒闭,路氏也不会山穷水尽。”,“我知道各大银行已经停止给路氏贷款,但很快,他们也要接受一场金融暴风雨,估计那时候存留下来的,不过一两家而已。”
“金融风暴?”凌翌不敢相信地望着路昕鸿微微上扬的嘴角,重复着。
这下,路昕鸿笑的更大了,“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房产经济如泡沫,利润高风险却也大。金融风暴就要来了,但路氏的房子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就算赔,也不会赔太多。而凌氏早先已经被套牢了六个亿,现在又在建什么旅游房产,资金预算早就超出警戒范围,竟然还以为可以独霸房产界,笑话。”
谈话不欢而散,凌翌虽不全信路昕鸿的话,但心中也生出一分警惕。路昕鸿一向以商业敏感性甚强出名,若真如他所说,那么凌氏现在确实已经不知觉地陷入了危机。
金融风暴……对于商人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字眼。厂家倒闭,商人破产,市场萧条,凌氏千口员工都要回家待业。
果然,半个多月后,全世界的商人市民开始恐慌,世界数家知名金融公司开始逐个破产。H市也有了两家抵押贷款投资公司正式申请破产保护。此后,每过一天,就会多一家抵押贷款机构申请破产保护。
网络上关于欧洲多家银行暂停旗下数只涉足美国房贷业务的基金交易的消息铺天卷来,直到欧洲中央银行宣布要向相关银行提供近千亿的欧元资金,众人心中的猜测成了真的噩耗,这预示着美国的次贷危机已经波及了其他西方的市场。
两日后,美国纽约股市三大股指大幅下挫,标准普尔指数回吐了数年以来的全部涨幅,而道琼斯指数跌破近13000点整数关口。
三日后,美国联储已累计向金融系统注资2000亿美元,以防次贷危机恶化。
四日后,美国联储决定降息来应对愈演愈烈的次贷危机以及可能的经济衰退后果。从此,美联储进入“降息周期”。
……
与此同时,国内市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其中尤以房产界所受影响最大。凌氏本打算将那六亿换来的空地开发成一些生态园之类的旅游经济,可眼下融资困难,竟真的应了路昕鸿的话,偌大的凌氏叫一个流动资金不足的难题给困住了。对着搁置的那片生态园,凌翌忽然明白当日竞拍这块地,是路昕鸿用曼殊专门为他设的圈套。他早嗅到了金融危机的前味,暗地将路氏转型,却套牢了凌氏的六亿。被困住的凌氏就像是搁浅的鱼,即便在水里再有能耐,一旦缺了水,它便死路一条。
指骨攥响,此时,凌翌似乎已经见到了路昕鸿那张笑意隐隐的嘴脸。可,这又怎么样呢,这个套是他甘心跳进去的,不是吗?
收回这烦扰的思绪。晓夏已经生产了,是个男孩。林玉整日笑的合不拢嘴,曼殊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看着小宝宝一天天长大,她似乎也对生命充满了期待。是不是,他的等待也可以换来另一种期待?
不知道,但他会一直等下去。
路昕鸿已经被宣了判,两年零五天的监牢生活。顾峰数次找到她,希望她可以去看一次路昕鸿,哪怕什么都不说。曼殊浅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恶毒的话,她说了。哀求的话,她也说了,可顾峰坚持。他只希望她去见一见那个在监牢里日夜想念她的人。
一年后的某日,曼殊终于答应顾峰,去见见他。
平头,脸色不好不差,双眼炯神,似乎他在牢里过得还不错。
“来了。”
“嗯”
“过得好吗。”
“嗯。”
“我也是,没了商界的光环我活的很自在。”
“对了,听顾峰说,小宝已经会走路了,是真的吗。”
“嗯。”
“真好。替我问候他们。”
“嗯。”
路昕鸿浅浅问着,曼殊便一句句嗯地答着。没了爱恨,曼殊觉得内心很平静。或者,还有些什么,但维持现在就好。
期间,路昕鸿问至凌翌的情况,她看得出,对凌翌,他不是嘲讽,不是不屑。他可能早就知道凌氏的结局,只有一个子公司还在经营,压力很大。对凌翌,他抱了一丝关心。
临走时,路昕鸿叫住了她,浅笑,说,他不后悔坐了两年监牢。曼殊在转身的瞬间泪落指尖。
回到家,凌翌由于过度劳累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曼殊轻轻拿过毛毯给他盖在身上,其母亲驻足在两人身后微笑。很久前,曼殊便从晓夏家搬了过来。凌翌父亲在凌氏倒闭后郁结而死,其母亲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为了减轻凌翌压力,曼殊主动承担照顾他母亲的责任。二人的关系似乎有了进展,但曼殊始终没有捅破。她再给自己时间,等到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别人,这样,对凌翌才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