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东与徐阳醒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二人趴在地上,只隐约记得,是被人从身后偷袭的。
现场并没留下什么痕迹,曲新也没了踪影。
“受力是自下往上的,对方身高较矮。”
“可能是曲建单?”
二人爬起后,做了个大概判断。
毕竟没看见偷袭者的具体样貌,即便是身高吻合,与曲新也有密切关联,但也不能就此断定。
更何况,曲建单的样貌,二人谁也没见过。
就算他此刻站在眼前,又能如何确定?
00:17。
阳光小区,404室。
曲建单已经做了顿简单的饭,油炸花生米、凉卤肉和煸辣椒,都是些下酒菜。
父子均没说话,也没上桌。
曲建单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抽着烟。
“这些年了,还在恨我?”
“想让他两个把爹抓紧去?”
“爹不怪你!”
曲新木讷的坐在一旁,不知如何搭话。
曲建单去倒了杯凉开水,推搡到他手上。
“那是,是504那个小伙子吧?”
“是你给他整走的?”
“咦!长本事了!还会整人了。”
曲建单揶揄了一声,并没抱什么嘲讽的心思。
曲新却听不下去这话,狠狠白了曲建单一眼,将水杯摔在地上,声音非常激动。
“又没让你救我!”
“你不要管我!总是跟着我干嘛!”
曲建单褶皱的老脸还是没什么变化,一副担忧的样子。
他绕过地上的玻璃碴子,径直去了小厨房,再接出一杯凉白开。
无奈的瞄了一眼曲新,将水杯放在他一旁。
“当我不知道你去哪里工作了?”
“以为爹啥都不晓得?”
“我告诉你,那个陪酒的,少跟她来往,不是什么好人!”
曲新俶地将头抬起,怨恨地瞪着曲建新。
随后猛然起身,将他披在身上的安保大衣一把扯下,“谁是好人?你告诉我!”
“你是不是好人?”
“怎么算好人?”
“杀人凶手是你父亲,这样的父亲,算不算好人?”
“是,我是听力不好,可我眼睛不瞎!”
“跟踪我却要说成保护我,是怕我去报案?”
曲建单望着暴躁的曲新,霎时变了脸色,沟壑纵横的褶子,扭的更加厉害了。
朝曲新狠狠地甩了一个响脆的巴掌。
“杀了人也是你爹!”
“去!现在就去报案!”
“让他们把你爹抓去吧!”
“以后没人管你,没人照顾你,看你混成个么样子!”
自母亲田小娟去世后,这是曲建单第一次打儿子。
他怨恨,恨了太多东西。
恨自己没能力医好曲新的耳疾,恨自己没能给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恨他母亲选择了那一步。
更恨眼前的儿子,始终对自己持着怀疑和戒心。
而这些,真正的原因,自己说不出,也道不明。
他自己,何尝不是行尸走肉,活的一个窝囊。
“哪个告诉你爹杀人了?”
“你亲眼看见爹动手了?”
“你娘的账算到我头上?还是那个女学生的账算到我头上?”
曲建单在不大的房子里来回踱步,声音也加大了许多,显然是被曲新戳到了痛处。
他自行坐到饭桌前,哗啦啦的倒了杯白酒,连着喝了几大口。
却只夹了几颗花生米,将筷子拍在桌上,怒气难消。
“要是觉得爹杀人了,或者爹把他们逼死了。”
“也好,等爹吃完,你立马打110。”
“既然不喜欢爹,那就去里头待着,倒也清闲了。”
“柜子底下有个油纸包着六万块钱,是给你留的。”
曲新扭过头望着父亲,心里有些悸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深受自己埋怨的父亲,此刻的神情,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忖了片刻。
曲新挪到饭桌旁,自己主动倒了杯白酒,咕咚倒了一大口到嘴里。
紧接着说的这句话,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那,那个警察已经知道了。”
“爹,咋弄?”
曲新的心里,再度出现变化,本能地选择了站在父亲一边。
“知道咧?”
“知道咧有啥用?”
“你去作证?”
“么得用!警察么得证据!”
“爹不怕!爹从来没杀人!”
曲建单的老脸已经转为不屑,自顾自夹了些菜。
一口酒,一口菜,既像是满不在乎,又像是等待审判。
随后想起些什么,问向愣住的曲新。
“那个是警察?”
“嗯。”
“么事!吃完睡上一觉,该上班上班,他们找不到这里!”
“爹,你真没杀人?”
“么有!”
曲建单回答的时候,刚好拿起酒杯。
他先是望了望儿子,随后咕咚喝了一大口。
神情很是严肃。
“大人的事,你还不懂!”
“等哪天你真的长大了,就知道咧!”
“两个人过日子,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哪能光埋怨一方咧!”
曲新抓着筷子,半懂不懂,只盯着曲建单的眼神。
“那,娘到底为啥跳楼?”
“为啥?爹也想知道为啥!你娘不要你咧!”
曲建单的答话里,含了不少怨气。
且这埋怨,是对田小娟的父母。
“怪只怪田家!”
“不干爹的事!田家要是不掺和,你娘死不了!”
“吃饭!”
“哪天爹活够了,也先把他弄死!”
曲新满脑子的混乱,完全咽不下饭菜。
按照父亲的说法,母亲的死,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父亲口中的“他”,自然是自己的外公。
“啪”的一声,曲新突然将筷子拍在碗口上,一脸焦急,“爹,那就真杀人咧!”
“他害死你娘,不该杀?就算爹不杀他,也要逼死他!”
“这个多年咧,便宜他了,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娘的亲爹,他能活到今天?”
“老天爷都不留他!”
听完父亲的这段话后,曲新的内心更加心慌,或者说慌乱。
他使劲的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外公模样,发觉根本不能联想到母亲的死因上。
“爹,小的时候,外公还给我买糖吃咧!人挺好的!”
“胡说!他不是你外公!”
“那我咋姓田咧?”
“那是你娘的姓!跟他么得关系!”
“那真是他害死我娘?”
曲建单没搭话,也不敢再搭话,只深沉的放下筷子,定定的望着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也在心里做着斗争。
可曲新见状,一下子急了,“爹,要不,咱去找他!”